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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名未定, 陈致依旧是陈留王, 加上以阴山公为首的陈朝保皇派还健在, 大理寺的人对他十分客气, 少卿还亲自出来慰问, 话说了一堆, 主题明确, 自己这么做就是给外面看的, 过过场,千万不要怀恨在心——如果王爷还有机会出去的话。
陈致还能说什么呢, 只能要求他们将牢房重新布置了一番, 整治蚊虫鼠蚁, 铺上厚褥锦被, 并放了一架子的新书。
完事后,他躺在少卿贡献的软榻上, 感受新居的舒适度。
少卿好好脾气地问:“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也没什么吩咐了,”假装看不到对方松了口气, 他慢悠悠地接下去道,“就是每日的伙食要精心准备。我喜欢……”絮絮叨叨一连串的酒楼美食名称。
少卿心中暗道:这么胡吃海塞的, 也不怕吃成了最后一餐。口中只得唯唯诺诺地连声答应:“下官明白,下官明白。”
虽说牢房里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无人提审, 更无人为难,可是住的久了,难免乏味, 尤其是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读书也静不下心。
阴山公的人来得也越来越少,起先是一日三次,生怕他不小心被欺负了去,后来是一日一次,近来已经是三日一次了。若非来人每日通报消息,说外面平安无事,让他好生待着,阴山公他们正在想办法营救,他简直想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冲出去。
现在想想,自己还是太老实了些。说让进来就老老实实地进来了。为什么不挣扎一下,为自己争取更高的权益?这次出去后,他准备向老赖取经。
又熬了三日,阴山公派的人准时出现。
陈致刚想放狠话说自己准备越狱,对方就率先说事情已有眉目,最迟不过两日,就能将他救出去。
虽然有了眉目,他反倒越加不安,总觉得这眉目的背后,隐藏着不可告人的交易,越狱的念头终于发展为冲动,迫在眉睫。
大概怕他像之前那样突然消失,大理寺的人一天十二个时辰,一刻不歇得轮流盯梢,使隐身符无用武之地。这时候不免埋怨崔嫣,好端端地,割掉他替身傀儡的脑袋干嘛……
咦?
他的傀儡虽然没了脑袋,但是,崔嫣的遗体有脑袋呀。床上一躺,背对着牢门,就露个后脑勺,难道还能比他英俊霸气到让人一眼看穿不成?
陈致越想越觉得此计可行,入夜之后,如往常一般安分地看书洗漱上床睡觉。睡了一个时辰,趁狱卒不注意,状若漫不经心的一翻身,将崔嫣遗体往床上一放,自己贴着隐身符起身,轻手轻脚地跨过被子,整了整崔嫣的头发,然后走到铁门边……
走到铁门边……
门是锁住的。
……
陈致蹲在地上,又开始翻乏善可陈的法宝。刻着迷魂阵的弹珠、装着晦气的乾坤袋、忘忧珠……久久没有动作。
忽地,铁栅栏“咣当”响了一声。
门外的狱卒慌忙站起身朝里张望:“王爷?陈留王?”
“……没事。”里面的人闷闷地回答。
两天后,陈致等来的,便是无罪释放的消息。
大理寺卿亲自带着部众从牢房接他出来,若非表情太僵、脸色太黑,几乎算得上“夹道欢迎”了。倒是少卿一贯的会做人,直言苍天有眼,王爷得以沉冤得雪。
陈致两条腿迈得飞快,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外走。
大理寺见多了出狱如逃命的人,也不觉得奇怪,配合着加快脚步。
门口,容韵驾着马车在等。
急匆匆的陈致忽地收住了脚步。
大理寺少卿怕他摔跤,还伸手扶了一把,手才碰到衣袖,眼前一花,人已经被拉了过去。容韵运轻功跃到两人中间,手扣着陈致的腰,将人往身后一拖,警惕地望向他。
少卿干笑道:“参见殿下。”
大理寺卿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眼角瞟了他一眼,大咧咧地走了。
少卿权当没看到上司的冷眼,依旧热情洋溢地对着容韵说:“听说殿下与太尉府的二小姐定了亲,真是可喜可贺。”
容韵的脸色微微一沉,想看身边人的表情又有点不敢看,含含糊糊地点点头,拉起陈致就走。
少卿在后面挥手:“慢走不送!”
刚解了牢狱之灾,正该是重获新生,普天同庆的大喜时刻,但车厢内安静得好似刚办完丧事,一个垂着头,一个冷着脸。
垂着头的这个时不时用眼角偷瞄冷着脸的,但冷着脸的一回看,那头就垂得更低了。
“做了什么亏心事,就急着给我磕头?”陈致后背贴着车内壁,双手抱胸,面无表情地问。
容韵小声说:“婚姻大事,要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韵儿父母双亡……”
“说人话!”
“徒儿父母双亡,只有师父一人,本应该经由师父同意再行订婚,但是,师父本来就希望我娶个女人!我这么做,师父应该感到称心如意吧!”说到后面,竟隐隐是责备的口吻。
陈致差点被气到脑淤血:“你私自订婚,难道还要我说对不起?!”
容韵见他吹胡子瞪眼,立马怂了:“徒儿不是这个意思。”
“那,什么时候成亲?”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容韵恨不得永远不成亲。见陈致久久没说话,忍不住问:“那师父的意思呢?”
“什么我的意思?”
容韵期待地问:“师父是不是不想我订婚?”
陈致一口气噎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半晌才说:“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便……如此吧。”当初他在容韵与秀凝中间左右为难,便是不想勉强于他,如今,他自己做了决定,就是真正的天意了。他强行压住了内心深处几乎要破土发芽的怪异感,深深地吸口气:“殿下,又是怎么回事?”
容韵还沉浸在失落中,没有反应过来:“嗯?什么?”
“大理寺少卿为何称呼你为殿下?”
容韵说:“在我与王舒光订婚的当日,王为喜就宣布我是崔嫣的儿子。”
显然是为女儿将来荣登后座铺路了。
陈致过了会儿才说:“你答应订婚,是为了我吗?”
容韵难过地说:“这句话,师父为什么之前不问?”
陈致觉得这话问的毫无道理:“……我坐上马车之前才刚刚知道你订婚的消息,你要我多久之前问?”
容韵说:“就在那句‘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便如此吧’之前。”
十三个字的一句话,竟然一字不错,显然是记到心里去了。
陈致哑口无言。
容韵说:“我现在说了‘是’,师父是否会内疚?”
“嗯。”陈致极小声低地应了。
容韵抿唇看他,幽幽地问:“那现在呢,师父现在想不想我订婚?”
陈致觉得自己简直被推到了死胡同里。他想像刚见到容韵时那样,抽出鞭子来放狠话,说混账东西,竟然敢和师父这么说话,简直没有规矩!可是,英雄气短,他发现自己与“英雄”越来越接近了。
这个问题到最后也没有答案。
虽然容韵没有追问,可陈致扪心自问,依旧左右为难。他觉得自己可能要改名叫陈龟了。
为了庆祝陈致无罪释放,王为喜又举办了一场宴会。这次,他办得声势浩大,皇亲贵胄、四品及以上官员、黑甲兵的几个首领都收到了邀请。
常年养病的王夫人也被请出来主持。
当然,这么大的场面,单单为陈致一个人庆祝实在太亏了,于是,刚荣升为未来女婿的容韵就被王为喜带着四处“勾搭”,混了个脸熟。其实,容韵的脸不用混,大家都熟悉,只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看了真人,许多对“崔嫣有子”将信将疑的人,也不得不闭了嘴。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面孔,怕是普天之下再难找出第二个。加上江南第一世家的背景,对燕朝未来的发展大有好处,有些事情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看容韵抢风头,陈致也识趣得很,知道旧人难胜新人,干脆找了个角落躲懒。
但是,有句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有时候,你以为是躲着,其实是迎着。就如现在,陈致的上方,一个黑影迅速砸落。
“啊!”
陈致张口惊叫了一声,就被砸得差点没气。
众人听到声音跑过来,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平平整整的草地,突然凹了一块进去,一个人五体投地地趴在地上,嘴角还在淌血。
“师父!”人群中响起尖锐的呼唤声。容韵拨开人群,飞快地冲过去,一脚踹开叠在上面的人,伸手放到被砸进土里的陈致的鼻下,见有气息呼出,才松了口气,手脚麻利地检查陈致的骨骼,确认一切完好,才小心翼翼地将人从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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