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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的时间, 黑灯瞎火的地点, 说要商量个事儿, 怎么都得杀人放火、谋财害命、挖人祖坟这样缺德的才应景。
作为一个有节操的神仙, 陈致必然不能同流合污:“不商, 我要睡觉。”被子一拉, 人还没躺下, 对方自来熟地脱了鞋子, 滚进被窝。
陈致吓得重新抱被缩角落,小白鼠看大黑猫的眼神:“借宿去隔壁。”
谭倏小眼神羞涩地看着他:“西南王要发兵了。”
内容与表情完全不匹配嘛!
陈致抱着被子的手松懈几分:“打哪儿?”
谭倏说:“目前兵分三路, 还没确定究竟那条线才是主战场。”
“西南王都没确定的事, 你怎么知道?”
“内应。”
陈致想起那个在西南王香闺见了崔嫣画像, 误认为容韵的人, 七分怀疑:“不会再搞错了吧?”
谭倏说:“吴玖的话,对错难说。”
吴玖, 真是久违了的名字。原以为他会在那场高潮迭起的百美宴大放光芒,没想到给半路杀出的皆无占据了最后高地,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陈致说:“你怎么勾搭上了他?”
谭倏的脸全罩在黑暗中,也看不出红了几分, 只是那声音羞答答地反驳:“没有勾搭。是他主动找上我们,想要合作, 说是为了江南的共同利益。”
要多大的利益才能撑起那样一张“厚得载物”的脸皮。陈致对他的投诚保持十二万分的怀疑:“多半是陷阱。”
“骗我们什么呢?”谭倏认真分析, “西南王兵分三路的消息一出,其他势力必然人人自危,我们与燕朝十有□□就要变成盟友, 对他们有何好处?”
陈致想想也觉得有道理:“吴玖没有提要求么?”
“当然是有的……”
正要详说,被陈致突然打断:“这些且慢些说,你有没有皆无的消息?”
谭倏愣了下才答:“没有。前些日子仙童也来问过我,好像还没有音讯。”
陈致担忧得眉毛都短了半截。
“皆无神通广大,应该不会有事……的吧?”毫无底气。
陈致叹气:“我们担心也没有用,这时候,只能寄望于他平时广结善缘,不要有人落井下石。”
谭倏好奇:“为什么不是雪中送炭呢?”
陈致说:“这个……就不要对他的人品寄予太高的期望了。”
谭倏:“……”
皆无的事到底是鞭长莫及,两人交换了一些乏善可陈的情报之后,又回归主题。陈致表明刚才打断他的原因:“将容韵叫来,省得一会儿再说一遍。”
他与容韵住在同一个院落,仗着大功德圆满金身百病不侵,下了床,跻着鞋就去了隔壁。
容韵极警醒,陈致刚到门口,就听到动静起床,门敲了两下就从里面拉开。
陈致神秘兮兮地说:“谭倏来了。”
容韵拉着他的手进屋,拿下屏风上的外套,披在他身上,埋怨道:“入夜寒凉,也不披件御寒的衣服。”
陈致说:“谭倏在隔壁。”
容韵一脸无所谓,点了油灯想找暖炉。
陈致从床上扛起被子就走:“这可够了。”
容韵追在后面,生怕那被子将自己的宝贝师父压垮了,非要在后面抬着点儿。
谭倏一抬头,就看到陈致与容韵两人“鬼鬼祟祟”地抬着一张被子进来:“你们耽误了这么久,去偷被子了?”
容韵考虑替换心腹。
第一、统一天下的大业需要更聪明的人。
第二、统一天下的大业需要更聪明的人——像这种没有眼色到睡他师父床的人,早杀早埋早超生。
谭倏没发现走来的容韵正在心里磨刀霍霍,体贴地腾出了大半张床。
跟着师父上了床,腿贴腿坐着的容韵再看退在角落里的谭倏,又顺眼了几分。
谭倏略微提了提前情,就着吴玖的条件继续往下说:“他希望我们帮他吞下房、古两家。”
容韵发出了“呵呵”冷笑。
容家一家独大靠的是吞下林、胡两家,若是将房、古两家给了吴玖,不就是为自己捧出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吗?亏他想得出来。
吴玖能够帮助二房挤掉大房,也不是成算的人,说出的理由也有几分动人。在大局上,他愿意以容韵马首是瞻。
打蛇打七寸。
吴玖这话瞄得极准。
如果容韵有意问鼎天下,必然不会困守在江南几个世家的争斗中,吴家的表态等同于投效,只是形式上,不像林、胡这样彻底。
但容韵并不是好糊弄的人:“嗯。明面上投靠西南王,私底下和我们达成协议。届时,不管我们与西南王谁赢谁输,吴家都立于不败之地。”
不过,一场百花宴,竟然将铁杆西南王派的吴家逼到墙头草的境地,不得不说,西南王这昏招出得实在是好。
陈致突然有个奇怪的念头,脱口道:“百花宴的头名既然是皆无,那他会不会就在西南王府?”
黑暗中,近在咫尺的声音幽幽地问:“皆无是谁?”
陈致:“……”
谭倏不但不解围,还故作无辜地追问了一句:“是啊,皆无是谁?”
师父、师兄、朋友、亲戚……各种关系在脑海中转了一圈,终究选择了师父。倒不是陈致对皆无有多少尊敬,而是想起皆无曾经以他师父的身份出现过,为免以后出现更大的纰漏,只好延续了之前的谎言。
“原来是师祖。”
容韵声音里透着股高兴,为了自己多认识了一个与师父有关的人。
促膝长谈到凌晨,容韵率先熬不过去,头靠着陈致的肩膀打瞌睡,谭倏谈性虽好,却没了话题,便提出告辞。因为陈致提出皆无可能在西南王府,他决定前往一探。
夜晚匆匆一晤,黎明时分又逢别离。
魂幡的出现,暗示西南王府中可能藏有妖魔,皆无若在府中,不是潜伏,就是俘虏,此行实乃凶险万分。陈致忽而想起梅若雪,便牵了个线,告诉他梅若雪有意找仙人为道侣,他若是有兴趣,可以去梅数宫一趟,成与不成另说,能叫上宫主同行,安全也有个保障。
黎明曙光照着谭倏的脸,白一阵,红一阵,无措地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陈致以为自己莽撞,便说:“他托了我,我便问问,你若不愿意,便当没听过吧。”
“不,不是的。”谭倏一双手在身前扭来扭去,羞涩地说,“我是花妖,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
竟是有戏?
陈致头一回当月老,就有如此成就,心中也有几分自得:“梅宫主是爱花之人,平日里有事没事都会捧花行走,若见到你,一定欣喜若狂。”
“他姓梅,多半喜欢梅花。梅花凌寒独开,何等气魄,哪里像我,在夜里偷偷摸摸地绽放。”
陈致一手托着容韵的脑袋,怕动静大了将人吵醒,实在没心思为他开解,便说:“若不合适,也就罢了。”
“还是去去吧。”谭倏对镜理鬓发,半晌方走。
陈致无语地看着他的背影。此去梅数宫,不知道多少里,如今整理得再好,到了地方,也会乱了,何必着急。又想,如此直白地向往爱情,叫人艳羡,哪里像他……
想到这里,骤然停顿。
因为不知这个念头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莫名其妙,又没头没脑。
他如何?他的爱情如何?
陈致翻来覆去地想着这两个问题,却脑中空白,好似有一道屏障,生生地阻止了前路,不敢再想下去。
枕着肩膀实在睡得不舒服,容韵没多久就醒了,但呼吸间慢慢师父的气息,令他舍不得打破此段宁静。
陈致听出他的呼吸声有异,扭头看他。
正好他翻着眼皮,拼命想看师父的下巴,两双眼对个正着。
陈致率先挪开目光,缩回手:“醒了?”
容韵磨蹭了会儿,才意犹未尽地坐起来:“师父肩膀麻不麻?”
“嗯,有点。”陈致赶他下床。“自己回去睡,为师也要睡了。”
容韵占了便宜,只觉是偷来的,不敢得寸进尺,老老实实地出门,走到门口,突然转回来:“师父,今天中午约了阴山公去欢聚楼,我一会儿来叫你。”
自从回来之后,阴山公的邀约就没断过,陈致也没当一回事。可是到了点儿,踏进欢聚楼的包厢,才知阴山公特意选“欢聚”楼的原因。
又有故人来。
陈致看看他,又看看阴山公:“你不是说他闭关了吗?”重逢没多久,他就将故交问了个遍,眼前这个也在其中。
姜移眼睛上上下下哦瞄了他好几眼,却冷哼一声:“闭关难道就不能出关吗?”
这态度让陈致想起他们刚认识没多久,也是针锋相对,这么多年过去,竟然还能温故知新。陈致说:“还在炼丹吗?”
姜移说:“何止炼丹,还炼阵呢!”
陈致以为他吹牛:“什么阵?”
姜移骄傲挺胸:“灭神弑魔大阵。”
陈致:“……”这名字听得神背脊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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