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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从画舫下来的时候,冯润整个人晕晕忽忽的,走路跌跌撞撞。走着走着,不禁一个趔趄,往前冲了两步,竟然把头撞到拓跋澄身上,不觉“哎哟”了声。
“主子——”落依和秋儿连忙扶住了她。
拓跋澄也道:“娘娘,小心。”
“没事!”冯润呲牙咧嘴的傻笑:“我没事!真的没事!”
拓跋羽走了过来,歪着头瞅着她:“醉了是不是?”又再道:“喝不了这么多葡萄醅就不要喝呀,喝成这个样子!真服了你!”
冯润瞪他一眼,卷着舌头骂:“我喜欢,你管得着?”
“好心当了驴肝肺!”拓跋羽悻悻然。
“你会好心?”冯润哼了声,又再卷着舌头道:“没黑心就好。”
拓跋羽气结:“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冯润仰起头,母鸡生鸡那样“咕咕”的笑。“君子!”边笑边自个儿嘀嘀咕咕:“奇了怪了,姓拓跋的会有君子?”含糊不清的嘟囔。
但是落在略略走在她前面的拓跋宏耳中。
回过头来,瞥她一眼。冯润趁醉持凶,吃了熊心豹胆那样,夹腰吆喝了声:“看什么看!难道我说得不对?”
拓跋澄和拓跋羽吓得冷汗直冒。
敢当众对拓跋宏如此放肆,唯独有冯润了。
不想拓跋宏没半分怒气,脸色如常。淡淡的对落依和秋儿道:“你们的主子喝多了,好生伺候,别让她摔倒了。”
落依秋儿忙不迭“诺”了声。
冯润还真是醉了,天旋地转的,人很飘,仿佛云里雾里。
上了马车。
马车行驶了好长一段路,冯润这才发觉,整个马车内,就她和拓跋宏。原本来的时候跟她同一车的冯姗和曹嫔,没了踪影。
喝高了的冯润,已然不能自控。
透过浓密的睫毛,半眯着眼,媚眼如丝那样的望向拓跋宏。忽然抿嘴一笑,就自我为是的感觉到,有一股妩媚与妖娆,扑扑簌簌落到身上来。
“陛下——”她娇声嗲气问:“你说,我是不是长得很美?”
拓跋宏眉峰一挑,轻飘飘的吐出一个字:“美。”
“真的?”冯润媚眼儿一勾,风情万种那样的斜睨,声音仍然是娇滴滴:“我比起高嫔如何?谁美?”
“都美。”拓跋宏道:“各有特色。”
冯润把脸凑了近去,嘻嘻笑:“陛下,你喜欢我多点,还是喜欢高嫔多点?”尽管整个人晕晕乎乎,云里雾里,但这话一出口,冯润还是吓了一跳,觉得自己疯了,问如何蠢的问题。不过她管不了自己,她就想知道答案。
拓跋宏静静地看她。
轻声道:“朕喜欢你,不止比高嫔多一点点,而是多出很多。”
冯润一怔。
侧了侧头。心中疑惑,是不是她喝多了,耳朵出现了问题?抑或,拓跋宏捉弄她?来不及细想,拓跋宏话锋一转,冷不防问:“你呢?是喜欢朕多点,还是喜欢高飞多点?”
不提高飞还可,一提他,冯润就愤懑起来。
把刚才的疑惑抛开。
声音不觉抬高,咬牙切齿道:“高飞是个混球!出尔反尔不守信用的大混球!当初他对我说,只要我肯跟他走,他定会给我想要的生活——”
拓跋宏插嘴问:“你想要的是什么生活?”
冯润眼睛一眯,傻傻的笑:“幸福,快乐,足够的自由,与我爱他且他又爱我而的男人,一生一世一双人。——呃,我爱他,他也爱我,我们就像草原上的两头狼,选择了彼此,定下终身约定,至死不渝。”
拓跋宏问:“所以,你喜欢狼?”
冯润小鸡啄米般点头:“是。”
拓跋宏神情有些黯淡,瞬间不觉染上了哀凉。冯润想要的这些,他根本没法给予她,他是九五至尊的国君又如何,其实很多事情,他也作不了自己的主。
拓跋宏压下心中的悲凉。
淡淡问:“高飞说,他会给你想要的生活?”
冯润又再愤怒起来。
醉意朦胧的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般。
又再咬牙切齿高声道:“高飞那混球骗我,说话不算数。当初他说他会给我想要的生活,还说我不爱他没关系,只要不讨厌他就没问题,还什么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你不爱他?”拓跋宏忽然又再来一句。
冯润一瞪他:“我干嘛要爱他?真是的!我不讨厌他,并不代表我爱他!我跟他私奔,是因为我不想进宫,跟他在一起,总比进宫做你众多女人之一要好!而且,他说的,他爱我,对我一片痴心一往深情!”
如今一转眼,高飞就把她忘了。
爱上了别人。
一种莫明其妙的悲怆,猝不及防的,如雨后野草般在冯润心里疯长,将她笼罩,侵占每个细胞。
泪水,冷不防夺眶而出。
倒不全是高飞背叛了她,而是她入宫的这些日子来过得太压抑,如今情绪有了发泄的机会。
冯润哽咽起来,边哭边道:“男人的誓言跟放屁一样!可见,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可见,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主!”瞪了拓跋宏,语无伦次道:“包括你,拓跋宏,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拓跋宏看着她,面色平静。
冯润这一哭,更觉难受。
一颗头仿佛要炸开似的,胸闷,胃里一阵阵排出倒海。刚好这一段路有点凹凸不平,坐在马车里有些颠簸,本来就头重脚轻昏头转向的冯润,更是感觉到晃晃悠悠,天旋地转。
胃翻江倒海般地难受。
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就呕吐了起来。吐了个七荤八素,眼泪鼻涕口水齐齐横飞,好不狼狈。
小小车厢内,弥漫着一股酸臭味。
拓跋宏稍稍蹙眉。
也没有说话。只是把冯润搂在怀里,为她擦去嘴角上的污物,还轻轻拍着她的揉背,从来没有过的温柔。
冯润蜷缩着身子,无助得像婴儿一般。
虚弱得不行。
头很痛,胸很闷,口干,舌燥,眼前金星直冒险,整个人软绵绵没有力气。张了张嘴,想对拓跋宏说声“对不起”,可发不出声音来,气流只在喉咙里窜上窜下,“咕噜咕噜”作响。
眼前拓跋宏的一张脸,忽地扭曲。
重重叠叠,时而远,时而远,飘飘忽忽不着边际。冯润感觉到视线渐渐地模糊,极度的困倦感像是潮水,将她整个人淹没。
终于人事不知。
冯润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回到宫中的。
恍恍惚惚中,有点知觉。好像又吐了,仿佛听到有人说话,感觉到有人拿了热汗巾给她擦脸,又有人把她身上的衣服换下来。
她的眼睛睁不开来。
眼皮感觉有千斤重,人很飘忽。嘴里嘟哝了一句什么话,随后翻了个身,又再晕晕沉沉地睡过去。
醒来的时候,天已朦朦亮。
冯润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月白百蝶湖罗帐幔。而自己则躺在一张大床上,身上盖着白色柔软的锦被,帘钩上挂着小小的香囊,迷离着一股淡淡的紫檀香,一阵清风拂过,罗帐幔婆娑扬起。
烛台上的蜡烛在烈焰下燃烧着,泪狼藉。微弱的烛光在风中摇曳,灰泪始干,很快便熄灭了。
远处隐隐传来了鸡鸣声,天的那边微微泛起鱼肚白,蔚蓝的暮色一点点地被光明渗透侵染。
黎明一点点地来降临,由远而近。
冯润这才发觉,她置身在宣光殿的寝宫。
下巴惊悚得几乎要掉下来,吓得“嗖”的一声坐起,同时发出了一声震天动地的尖叫。
外面的落依和秋儿听到动静,忙不迭走进来,喜悦:“主子,你醒了啊?”
冯润顾不上回答她们。
赶紧低头瞧瞧自己。身上穿着内衬的白色长衫长裤,还算得上是整齐,不该露的一点也没露。
长长吁了一口气。
一颗心落下来,念了声“阿弥陀佛”。想想不对劲,又再低头瞧瞧自己。脸色一变,又再很恐怖地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她身上穿的内衬,并不是昨天穿的。
“主子——”落依问:“你怎么啦?”
冯润急急的道:“我怎么在这儿?”
“主子你昨天喝醉了啊,睡着了,怎么唤也唤不醒。”落依道:“回到宫中的时候天色已暗了下来,主上让马车直接驶到宣光殿,然后主上抱主子下马车,又再抱主子进寝宫,放到床上。”
冯润张大嘴巴:“主……主上抱……抱我进寝宫?”
落依点头:“是,主子。”
冯润问:“后来呢?”
秋儿道:“后来主子又再吐了,吐了主上一身全是。主上也没生气,令人拿来热汗巾,亲自给主子擦脸——”
冯润打断她,问重点:“是谁把我身上的衣服换下来?”
落依和秋儿互相看了一眼。
然后落依道:“是主上。秋儿回宫中拿来主子的衣服后,奴婢刚要给主子换上,却听主子忽然嚷嚷,说……说……主子连名带姓的叫上主上的名字,说主上跟高公子一样,都是混球,不是什么好东西。主上脸上一僵,一挥手,令秋儿和奴婢退下……秋儿和奴婢哪里敢抗旨,心惊胆战在就退下了。寝宫里就剩下主上和主子,应该是主上给主子擦身子,然后换上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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