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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叼着一根枝条,双手抱胸,背懒懒的倚着圆柱,石晏一见她的这副模样,冷哼一声:“你身为贵妃娘娘的贴身侍卫,此时竟然一副悠哉样,我真怀疑你是否是贵妃娘娘的侍卫。”
向雪斜睨了他一眼,挑了挑眉:“你既说我是贵妃娘娘的侍卫,想必清楚,侍卫有着怎样的职责,那些端茶递水、涂脂抹粉可不是属于我的分内事。”
石晏眯眼盯着她,微握握拳,沉声道:“你既有幸留在贵妃娘娘身边,理当尽心尽责,随侍于景仁宫,而非在皇宫中闲逛!”
“闲逛?!”她讥讽的笑了声,吐掉口中的枝条,嘲讽道:“是,我是不尽责,因为我本来无心,我无心也便罢了,就是不知道你这御前侍卫大人是否也尽心尽责呢?不然又怎么知道我整日里闲逛着呢?莫非侍卫大人整日里盯着我?”
唇动了一动,没有吐出一个字,嘴角有些僵硬,他并非整日里盯着她,只是对于她的动向多关心了一些,虽然不止是多一点。
哼,向雪冷冷嗤了声,站直身子,掸掸衣袖,转身欲走,忽又回头看了眼石晏:“都道侍卫大人是皇上跟前的得力侍卫,料不到也只是一般功夫而已,有勇无谋。侍卫大人若有闲心,不如多清查一下行迹可疑、妖言惑众之人,以免到时得不偿失。”
“你是何意思?”
向雪却不再搭理他,直直而行,只是当身后传来一句话时,她猛然顿住脚步,肩膀依稀有些颤抖。
石晏笑笑,看向她的背影的眼神有些复杂,一字一顿的重复道:“你是宗城桓的人?”
“不知道侍卫大人对于狄丹国陛下的人又是如何处置的呢?是凌迟处死抑或斩首示众?”向雪无畏的转身,挑衅的看着他,见他绷紧着一张脸,谩笑一声,扬长而去。
他闭上眼睛,这样的话语,相当于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曾一直怀疑着,今日得到的确定,却让他的心沉重起来。她是宗城桓的人,按理,应该毫不迟疑的杀了她,是的,应该杀了她的。
原地驻足良久,想起她的话语,心头募地揪紧,近日,他一直按计划清查皇宫之中可疑的宫人、侍卫,主要是清查是否有别有用心之人,其他的——
石晏叹了口气,听她话语,又似别有所指,定当有可疑之处,不然她不会说出那样的话语。
形迹可疑、妖言惑众?
两道眉锁得紧紧的,他深思了好一会儿,方吐出:“他们?!”
脚下再没有迟疑,石晏领着侍卫直奔驿馆,道士所居之处,当推开房门,他几乎是傻了眼,名唤苦行子的道士,手持拂尘,盘腿坐于房中央,脸色安然,如他所想,一手推了推,苦行子的身子重重倒在地上,早已死去多时。而那个白发道士,不见任何踪影。
桌上,躺着一张纸条,书着:“苦苦修行,一朝迷惑,毁于一旦,以命相抵。”
“来呀,马上封锁城门!”石晏倍感一阵呛然,匆匆吩咐了几句,急速赶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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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毒?”石晏甫吐出个词,萧凉宸脸色刹那如土灰,顾不得问个清楚,疾奔景仁宫,一进宫,立刻命人将道士祈福之时接触过的地方细细检查一遍。
“翩儿,可有觉得有些不舒服?”他拍拍她的脸颊,见她眯开一条眼缝,拥着她坐起身:“告诉我,哪里不舒服?”
殷灼颜不满的唔了一声,身子软绵绵的倒在他的怀里。
瞥见绣枕,萧凉宸直接命尤回取出压在绣枕下的驱邪布囊,见平日里总是晕着淡红的脸颊,此刻竟没有任何一丝神采,深吸口气:“翩儿,你只是累了而已,再多睡一下,就会没事了。”
担心道士在殿内做了些手脚,萧凉宸安顿她在偏殿睡下,命雨竹、冬莲寸步不离,方回到殿中,尤回的禀报令他如雷贯耳,手微微的颤抖起来:“香麝?!”
尤回将殿内找到的一个小颗粒呈上前:“皇上,此乃香麝,名贵的香料素材,但,但有催产之效,是,是——。小的已令人速传了太医。”
他几乎是不知如何到抵偏殿的,凝视着床上的人儿,一种频临死亡的无助漫上了他的每一寸肌肤,他只能握着她的手,感受着她手中的温暖,是能支撑着他的身子的唯一的温暖。
待太医细细的检查完毕,肯定的回禀了她的状况,他仍是不确定的问道:“真的?”
王真偷抹了一把冷汗:“回禀皇上,贵妃娘娘无碍,这香麝虽然厉害,能致人流产,但皇上天恩浩荡,贵妃娘娘贵人护体——”
“废话少说!”
厉喝一声,王真刹那住了口,简洁道:“所幸,这香麝不过放了一日,若再久些,性命危矣。老臣令太医馆熬几服药,养胎安神,歇养几日,当无碍。只是这几日皆不可动气,否则,怕是难保周全。”
“那还不快去熬药?”
诶,王真直接应了声,连告退礼都未行,直接提着衣摆,噔噔往门外而去。
见她睡得深沉,那双幽眸中掠起冷酷无情,大步踏出偏殿,瞥了眼候着的石晏,冷冷下了命:“石晏,速查清此事,尽快找到那个白发道士,若再有任何疏漏,你,别再出现再朕的面前!”
“是!”石晏只应了一声,知他的脾气,不再多做辩解,直出了景仁宫。
不需多想,他以极快的速度出现在向雪面前。
“你就是这样感谢我的吗?”向雪两指捏开横架在她脖子上的刀刃,笑哼一声:“侍卫大人的报答方式还真是特别。”
“你留在这里到底是何目的?你既知那两个道士有古怪,为何不早说?你安的是何心?”
“我若真有意,你以为你那皇上的孩子能保住么?只需我想,不论是亦儿或是殷灼颜肚里的孩子,我一样能轻易要了她们的命!区区一个皇宫能奈我何?”
石晏冷哼一声:“我现在就可以要了你的命!”
“不,你不会,你会留着我的命,因为你想我告诉你一些你所不知道的,比如那道士到底有何古怪。”向雪戏谑的看着石晏那张从冷漠到疑惑再到妥协的脸,笑笑:“侍卫大人是聪明人,你我各为其主,但未尝不可以协作。侍卫大人可以考虑一下,不过事不宜迟,侍卫——”
话未说完,石晏已一把拽着她的胳膊:“废话少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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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袂蓝袍,衣摆随着寒风掠起,白发披散着,顺风扬着,仍是那圆木座,他盘腿而坐,再往前一步便是悬崖,诡异的令人的心发慌。
久久,他淡淡的开口:“苦行子跟贫道修行已有四十年,料不到,仍是看不破这红尘万丈、抵不过繁华的诱惑,一杯毒酒可算了结了他的孽障!可悲、可叹啊!”
“废话少说,跟我回宫,道出缘由,皇上或许会饶你一命!”石晏厉声道,在向雪的帮助下,极快的寻得了这个白发道士的去处。
“一百二十年,一百二十年啊,贫道活得够长了。看透了,真的看透了!”
一百二十年,石晏、向雪两人相视一眼,宛若少年的脸庞,如何能让人相信此人竟活了一百二十年,石晏喝了一声:“别糊弄人了,识趣的乖乖跟我回宫,不然,休怪我不客气!”
“啰嗦什么!”向雪瞪了石晏一眼,睨向道士:“直接杀了,一了百了!”
“天意啊!天意啊!”道士忽哈哈笑了几声,摇了摇头:“一百年了,真的想不到啊!罢了,罢了,生死成败一念间,我欠的债,该还了!这有一份卷轴!”
只见他从圆木座捣腾出一个卷轴,往后一扔,正抵石晏脚跟前,继续说道:“这份卷轴有你们想知道的一切。似等了一百年,等的就是这一天,天意啊,天意!天意如此,任凭人怎样算计,都无法逆转。”
“噌”一声,圆木座一滑,直直摔下悬崖,最后落入眼眸的是飘散而起的白发,如雪,白得晃眼,只眨了一下眼,眼前再无人影,石晏忙急步到抵悬崖前,冷冷的风拂过脸颊,再也找不到任何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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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凉宸手攥着小圆筒,深邃、犀利的眸,带着忧伤、带着迷茫,如果先前对她那些忽冷忽热的举动感到莫名其妙,如今,真的是有一个极好的诠释,只是,心中更疼,伤得更痛。这些难于承受之沉重,压迫着她,而自己,丝毫未曾觉察到,只道是她的任性、是她的骄纵,何曾想到,苦苦挣扎的是她啊!
他冷冷笑了一声,枉他拥有至高无上的的权力,枉他有着骁勇善战、无所不能的黑骁卫,却连这点安心都不能给予她,让她陷入如此境地。若不是令人清理景仁宫的每一个角落,料是发现不了隐藏在梳妆台后的小圆筒,发现不了隐藏着的惊天秘密。
只是,你又何苦?为何不跟我道破缘由,倔强到自己躲起来,独自一人承受着这一切?宁愿,你将所有的重压都给我,我替你做主。
“皇上!”
尤回领着内侍捧着一堆书卷进了宣政殿,小心翼翼自内侍手中一一接过书卷,呈到案上。
瞥了一眼,萧凉宸拧着眉,挥退几人,急忙翻阅起来。
尤回候在殿外,略抬了抬站得麻木的双腿,回头往殿内瞧了一眼,自按他的令,将历代史料卷册寻来后,整整三个时辰,殿内一滴点动静没有,暗暗叹了口气,搓搓已冻得僵硬的双手,等着,只等着里头的他发话。
又是好半晌,里头传出有些沙哑的声音:“尤回,速传丞相大人!”
尤回诺了一声,哈了口冷气,刚走出两步,见石晏急匆匆而来,忙拦住他:“侍卫大人,皇上正在——”
“尤公公!”石晏哪由得尤回阻拦,一把推开尤回,疾奔入殿。
尤回倒吸口冷气,返身往回走了几步,跺了一下脚,招来一个内侍,催促道:“快快,去传丞相大人,就说十万火急!”
内侍应声而去,尤回迟疑了一下,依然候在殿前,久久,方见石晏一脸疲惫的出了殿,凑上前去问道:“侍卫大人,皇上——”
“丞相大人还未到么?”石晏截断尤回的话,虽不知卷轴内是何内容,但见他脸色愈来愈阴沉,心知必是极其沉重的内容。
尤回摇摇头,忽眼睛突冒亮光,望向来路,尖锐的声音直嚷:“来了,来了!”
殷正良正随内侍小跑着而来,到达跟前时,衣冠已有些凌乱,一听十万火急,哪还顾得上其他,匆匆就赶来。待他进了殿,只见萧凉宸背对着他站在桌案后,双手负背,略整了整衣衫,趋前行礼:“皇上!”
“丞相大人可曾听过一个名唤道心的道士?”
殷正良轻吸口气,回了一声:“未曾听过。”
萧凉宸缓缓转身,瞥了眼桌案上的卷轴,嘴角噙着一个高深莫测的浅笑:“丞相大人可知殷灼颜是凤羿族后人?”
他,怔住,双眼瞪的大大的,凤羿族?殷灼颜是凤羿族后人?他只觉得一股冷风,自脖子处灌入,身体渐渐发冷。
萧凉宸探手抽出几本书卷,与卷轴和一并搁在桌案一角:“丞相大人看过之后自会明白!”
当最后看完卷轴,殷正良额际已冒出冷汗,悲戚一笑:“原来是他!道心,道心,原来是他啊!”
殷正良黯然的摇摇头,当年,曾有一个道士叩开了相府的大门,自说能掐会算,甫进门便道丞相府乃富贵之地,待见到萧依烟和殷灼颜,一个劲的摇头,起初几人疑惑不解,追问之下,道士方吞吐道:“夫人命中无福,红颜薄命。”
而后,打量着殷灼颜许久,直至那丫头不满的翻了一个白眼,稚声的嚷道:“你是坏人,我让我二哥赶你出去。”
道士只是笑,笑,道:“此女命犯桃花,身上带有杀戮,若不能——”
“胡说八道,妖言惑众!”是殷潇庭,那时不过十岁的他,在几人茫然之际,厉声斥了道士一声。
犹记得道士又看着殷潇庭好一会,掐指喃喃道:“孽啊!孽啊!”
便再无话语,只留下一句“好自为之”,摇头离去。
“哎!”殷正良叹了口气,自道士说过那些话后,心中忐忑不安,于是携着萧依烟和殷潇庭兄妹俩去了碧慈寺上香祈福,如今想来,冥冥之中一切皆似已有注定。
“皇上,依您之见,此事该如何是好?”踌躇良久,殷正良方开口问道。
萧凉宸轻呼口气,扶着桌案坐下,微眯着眼看着那小圆筒,涩涩一笑:“她已经知道了!”
她知道了,知道百年前凤羿族与萧一族有不共戴天的血仇,知道二十年前又是萧家的人,将仅剩的凤羿族后人赶尽杀绝,此等血海深仇,岂能不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