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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云心倚在桌子旁, 白皙细腻而又柔的手腕搭在桌上, 手支撑着下巴:“这很正常, 孙家早就说要把房子租出去了,他家在几天前就搬出那房子,说明有人来租房了。“
孙平家在大杂院里,是少数有积蓄的人家,两个女儿嫁出去还经常从婆家拿东西回来帮补娘家。而仅有的一个儿子也很争气, 给大户人家做事,现在跟着大户人家的司机学开轿车。
是院子里少有能力的人。
他们家很早就想搬出大杂院, 前段时间被人上门借钱, 他家没有借给别人,还跟借钱的人吵起来了,如今正被大杂院的人排挤呢。他家趁机搬出院子里,还把之前居住的房子租出去。
直到现在还有人在咒他家,说甚‘小心丢了捧大户的臭脚的饭碗,别灰溜溜搬回来!’
陆云心听了这话, 摇摇头, 心里直叹:人心啊!别人借钱给你是情分,不借钱给你是本分,可没欠你的。
这事情和她没关系, 她听着话笑而不语。谁都不得罪。
二强嫂插着腰, 站在门槛边, 眼睛直往新搬来的那房子瞧了半响:“我听狗蛋的娘说了, 新来的那家是两口子, 女的长得太壮实,像个汉子。男的倒是挺高的,老老实实的模样很好说话。就那女的,眼睛总是斜眼把人看低了。眼珠子转着全是算计,好像咱们大杂院的人低人一等似的,入不进她的眼。“
小福子催着两个弟弟快去看书,最小的弟弟坐在凳子上,一会写着字,见没人注视他,他就把笔放下,趴在桌子上瞅了瞅陆云心的手腕,他发现陆云心手腕的侧面有一颗红色的小痣,小痣红得鲜艳欲滴,引人注目。
小弟忍不住想去抠一下那颗小痣,还没碰到手腕,陆云心见他坐不住的模样,笑着问:“怎么?有不懂的地方吗?不懂就问我。‘
吐吐舌头,小弟嘟着嘴坐正身体,拿起笔接着写。眼睛时不时瞟一眼那颗鲜红的痣。
二强嫂见没人附和她八卦,自讨没趣后见小儿不认真学习的样子,她指着小弟说:“别去打扰你二姐写东西......好好看书,凳子下有钉子呀?就那么坐不住!想当年我想读书,都没人送我去读,现在你有条件了,却不珍惜......”
长篇大论中......
见小弟刚开始还笑笑,后来他低着头不说话,泪水一滴一滴地落下,打湿了桌子上的书页。陆云心忙擦拭着他脸上的泪水,见便宜娘还没停下叨唠的嘴,还越说越起劲。陆云心假装闻到了刺鼻的味儿,忙说:“呀!什么味儿?我好像闻到什么烧焦的味道,娘,你去瞧瞧是怎么回事。”
二强嫂嗅了嗅鼻子,疑惑地说:“没呀,没什么味儿。”然后她好像想到了什么,跳了起来,高声尖叫:“哎哟!我火上还煮着豆子!”
然后话也不说了,转身急急忙忙地向火炉边赶去,一边走,一边说:“要死了,要死了,那火上的豆子煮了好半天,可别烧糊了!”她出去教人制作花朵,同别人聊天好会儿了,回来又训儿子老半天了,锅中的豆子可别烧糊哟。
陆云心见便宜娘走后,才柔声对小弟说:“别哭了,做完功课,二姐买零食给你吃。下次可要专心做作业,否则,娘会训人的。”
小弟带着闷闷的嗓音低低地应了声,点头后趴在桌子上做起功课,在陆云心提点要坐有坐相时,他挺直小身板,拿着笔认真地写。
直到二强子又去茶棚回来后,才说:“大杂院搬来的那家,男的是个车夫,跟我一样是拉黄包车的。叫祥子。”
“祥子?”陆云心睁大了杏眼。总感觉在哪儿听过这名字,想了半天,还是没想到。
二强子翘起二郎腿,一边把烟丝装在烟杆中,一边说:“恩,叫祥子,好像在车夫中,有人给他起了个绰号叫’骆驼‘。”他咂咂嘴,羡慕地说:“这个骆驼祥子挺有本事的,居然把车行刘老板的女儿拐走了,想他一个穷拉车的,还真是癞□□吃上了天鹅肉。”
想他自个儿有车,虽然是黄包车,有房,现在哪个人不顶起大拇指说他家的房子修得好。可他就没那么好的运气白得个婆|娘。
陆云心已经很习惯穿在书中了,听到这骆驼祥子的名字,也想起了老舍笔下有那么个人。她早就该想到,每世轮回也逃不过虚拟世界的套路。这次能穿到老舍笔下的书中,也纯属正常。
心中闪过一丝惊讶,她的心海波澜不惊。
“爹,你认识那个祥子啊?”陆云心有点意外自家老爹居然认识祥子。
二强子直接放下烟杆,颇有点自豪:“你爹——我人脉现在广呢,这里拉车的,哪个不认识我二强子的名号!总喜欢和我在茶棚里聊天、扯谈,这不,祥子被人抢了车,又拉回来几匹骆驼的事情已经在车夫中传遍了,这次车厂刘老板能干的女儿居然愿意跟他,还为了他离家出走,气得刘老板转卖了车厂,拿钱离开了北平。
这事已经成为车夫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早几天,我就听到车夫谈论祥子的事情。“
陆云心无语,原来八卦是不分男女的。
二强嫂倒是很八卦,她坐在二强子身边,一个劲地追问祥子和虎妞这小两口的事,脸上全是惊叹:真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还以为那个虎妞很有福气,还能穿红衣拜天地进洞房,神气得紧。没想到她也不算什么正经人。
一直对自己不是正经进陆家大门的事,二强嫂如鲠在喉,当初家里穷,她也没法开口办酒席宴请宾客。一件完好的衣服都没穿,也没坐花轿,就这样走着路跟在孩子他爹身后,进了陆家门槛。
她心里不是没想法,每个少女都会幻想着能正正规规办一次婚事,羞涩又喜悦中嫁给中意的人。自己模样不好看,她也不挑,有人能娶她就很高兴的,可最基本的婚礼都没有,就这样嫁人了,她心中怎么会高兴呢。
现在见到别人能穿红衣,坐花轿,她真的很眼红。
陆云心见便宜娘的脸色不太好看,想想便知道怎么回事,她拉着几个弟弟出去玩,走后也没忘记把小福子姐姐拉着。便宜娘这时候心里不舒服,就不要碍便宜娘的眼,带着弟弟姐姐闪人离了便宜娘的眼前。
要不然,不小心说了什么话,戳了便宜娘的心窝子,这是捅了马蜂窝。
拉着姐姐,带着弟弟,陆云心四个人站在大杂院中,看着卖小吃的小货郎挑着担子前来买卖。
担子里的货挺齐全的,有腌制的麻辣萝卜丝,也有豆汁,也有土豆......院子中有好多小孩玩耍,他们一听到小货郎吆喝的叫卖声,便全都围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手指放在嘴里,嗅着香味流口水。
陆云心想上前买点萝卜丝,晚上的时候有道爽口的小菜,还没上前,那小货郎直接挑着担子走到她跟前,放下担子,红得跟红苹果似的脸蛋,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小福子姐姐:“那个......你跟以前一样,还是要买萝卜丝吗?嘿......”他挠了挠后脑勺,厚厚的嘴唇咧开:“我做了不太辣的萝卜丝,你肯定可以吃的。”
陆云心好像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着酸酸甜甜的味道,她眨巴着眼睛看了看小福子姐姐,又瞧瞧小货郎。直把两人看得不自在后,小福子红着脸忍者害羞,低语:“哦,我买几毛钱的萝卜丝,不要太辣的。”
她总能看到这位小货郎,不论风里,不论雨里,只要她想吃萝卜丝了,小货郎的身影总会出现在大杂院的门口,总能听到小货郎洪亮的叫卖声。
只要他出现,她总能隔着人群,第一眼就注意到他。看着他挑着担子的高高的个子,正气的脸庞和粗粗的眉毛,不知怎么的,她很喜欢听他叫卖的洪亮的声音,她觉得他好像在唱一曲山歌。
小福子圆圆的脸蛋红得好似天边的晚霞,上唇很短的她羞涩地笑着,张开的唇露出些整齐的白齿,给人一种娇憨的感觉。
她长得没有陆云心好看,笑起来,却是小货郎眼中最美的,小货郎从没觉得哪个人有眼前的姑娘好看。好看得他忍不住想把她娶回家,好好地跟她过日子。
小货郎呆呆地望着挂在他心中的姑娘,就看见她脸更红了,红得好似染了胭脂。耳边听到她像蚊子那么小的声音:“买萝卜呢。”
顿时,仿佛在天堂的他忽然失重,一下子掉下云端,落入凡尘。
是啊,他只是个挑担子的,看着那姑娘身上没有补丁的衣服,就觉得她离自己太遥远了。他只是个窜街走巷的小货郎,而姑娘家挺不错,哪能让人家姑娘嫁给他后一起吃苦。
小货郎收起了心中乱七八糟的想法,揭开担子上起遮挡作用的盖子,舀几勺萝卜丝,把碗塞得满满的,还用勺子用力地压了压,再舀一勺萝卜装在上面。
小福子垂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要看到他的眼睛,就觉得那眼睛有吸引力,让她想一看再看。接过他手里的碗,低声说:“那我拿回去,这碗下次你来,我再还你。”
小货郎还没回答,就有一道陌生的女声传到耳边:“那边的小货郎,这里要买卤豆腐。嗳,你把担子直接挑过来、挑过来呗。” </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