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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一曲《破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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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独孤维唯整日学习各种知识,充实生话一直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日子倏忽划过,过了炎热的夏季,天气一天天转凉。

    到了八月十五这日,正逢中秋佳节。一家人夜晚坐在月下赏月,身畔摆着些圆饼、西瓜、葡萄等吃食。

    这段时间独孤维唯的琵琶越发进益了,难得一家人有兴致,她即兴奏了一曲《月儿高》。

    此刻明月如昼,普照大地,弹奏此曲倒也应景,若有浩瀚海涛或涓涓细流就便更为完美。

    独孤维泽大力夸赞:“妹妹学琵琶这才多久,弹得比州学里自称才女的好多了。妹妹真是聪明。”

    独孤维濯捧场道:“也赖娘教的好。”

    沈氏笑斜他一眼,轻嗔道:“少灌迷魂汤!”

    “怎么是迷魂汤呢!儿子真心实意觉得娘您教的好,不然妹妹怎么会学的这么快?跟妹妹同龄的都还认不清宫商角徵羽呢!”

    独孤维唯抱着琵琶起身,递到沈氏手上笑嘻嘻道:“女儿天资聪颖,娘也无需过谦。所谓名师出高徒,娘是名师,才能教出我这高徒。”

    独孤绍棠立刻抚掌赞同:“正是如此,一个教的好,一个学的快。

    沈氏被一家子自吹自擂的弄得都无语了,接过琵琶,调试几下,道:“我也来凑个热闹。”

    独孤维濯和独孤维泽齐声应好,独孤维唯大声道:“爹爹舞一曲吧。”

    独孤绍棠哈哈大笑,也大声应道:“好!春葳,取剑来!”

    沈嬷嬷附在沈氏耳畔笑道:“大爷和夫人好多年不曾和过曲舞了。”

    沈氏点头,颇有几分怀念的说道:“是啊,好多年没这个闲情逸致了。”

    诗书唱合,曲舞相和,这都是少年时候的事了。

    自打成了一家主妇,有了子女需要照顾,年少时的花前月下,卿卿我我逐渐淡去,留下来的只剩柴米油盐的生活琐碎。

    那些琴棋书画的风花雪月事,只能褪去颜色,留待偶尔兴起,来妆点生活。

    不多时,春葳捧了独孤绍棠的青锋长剑过来。

    独孤绍棠将剑“呛”的一声抽出剑鞘,一手朝着独孤维泽的方向掷去。

    独孤维泽手忙脚乱接住,嘴里小声嘟囔道:“也不打个招呼,差点没撞到鼻子。”

    独孤绍棠冲沈氏点点头,沈氏会意,叮叮咚咚试了几个音,五根手指活动几下,抬头冲独孤绍棠颔首。

    沈氏端正了身姿,表情也转为凝重,静默几息,起手挑弦。

    一个单音从她指尖泄出,紧接着又是几个高低交错的单音。

    渐渐的这些单音在沈氏的指尖被勾、弹、抹、拂串连起来,串连成柔和婉转的乐曲,串连成一片柔和的春暖花开。

    溪水里冰层融化,顺水而下,时而相互碰撞到一起,发出叮咚叮咚的轻响。

    岸上柳树舒展了枝条,柳叶羞涩的绽开身体,一点点长大,嫩绿的身体悄悄转变的翠绿,终于长成浓密的绿荫。

    花儿张开绚烂的笑颜,迎接蝴蝶共舞的邀约。霞光万道,远山近水如沐圣光。

    如画长卷,无限江山,在沈氏的手中渐渐铺展开来。

    俄而,风声乍起。

    随着五根手指在琴弦上轮出的一个重音,乐声陡然变调。

    山河万里,残阳如血,宛如凝滞了一般,变得沉重而肃穆。

    压抑的琴声越发悲壮,沈氏十指在琴弦上拨、扫、揉、滚,奏出铮铮铁蹄,奏出长风呜咽,奏出大地呻吟胡虏长啸。

    沉重肃穆的乐声将听者带入一片急雨惊风中,天低云暗,百姓流离,山河破碎!

    此时,独孤绍棠拖着长剑一步一步走进场中,也不知是节拍合着步伐,还是步伐引动节拍,二者相应,气氛变得庄重、宁肃。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剑起,乐声加快。

    英雄横空出世,长剑挥斥,群魔俯首。

    独孤绍棠手中长剑左刺右挡,时而舞成一团,时而跃起斜劈而下,时而如举千钧,时而如拈鸿毛。

    琴声急转如惊弦,随风而上穿云破月,声可裂帛。

    乐声中,似能听到大军铁蹄到处,溅起残肢短骸。似能听到战鼓声、号角声、嚎叫声、马嘶声、弓弦扣响声、箭失嗡嗡声、长刀入肉声、鲜血飞溅声……

    终于,战役结束,胡虏纷纷退去,留下满目疮痍。

    胜利的余韵中,琴声渐渐悲凉。

    斜阳染血,北雁哀鸣。强虏虽破,然多少将士被黄沙掩埋,忠魂永留他乡。

    汉击匈奴,虽得阴山,枕骸遍野……

    独孤绍棠手中的剑似被蛛网纠缠,胶着沉重的有若千钧。

    伴着琴声愈来愈低,那剑再无法抬起,最终颓然下垂。乐声旋止。

    一曲《破虏》奏罢,院子里一片寂静,空气中似乎还流淌着苍凉与悲壮的余韵。

    半晌,沈嬷嬷首先回过神来,沾沾脸上的泪,含笑道:“夫人的琴艺越发进益了,早些年听夫人弹奏这首曲子,也不觉得怎样,今日听着心里难受的慌。”

    独孤维唯这才大声喝彩:“太好了,爹娘真的太厉害了!”

    又不好意思道:“只是不应景,今天多开心的日子,爹娘害的人家流泪。”

    独孤绍棠哈哈大笑,凑近去用下巴上的胡茬扎独孤维唯,在女儿的尖叫中,笑道:“那是因为爹跟你娘就会和这一曲呀。”

    独孤维唯拉长声音,“哦----原来如此。不过,仅此一曲就胜过人间无数了。”

    独孤绍棠又发出一阵大笑,沈氏也不由笑了。

    夫妻二人相视一眼,俱都觉得相比年轻时,此时此刻再次曲舞应和,更多了几分相濡以沫,心灵相通之感。

    独孤维泽还能体会几分乐曲中的几分意味,颇感惆怅。独孤维濯就完全无感了。

    有人能从乐曲中分辨出喜怒哀乐,有人只是听个热闹。所谓对牛弹琴,不外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