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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雀欢闻言精神一震,刚刚还泛着泪光的眸子颤了颤,下一刻马上变得蹿火一般,她两步来到长儒面前:“你太不够意思了。”
刚才那么点儿相依为命的感触仿佛一瞬间全化解了。长儒有点后悔这么轻易就说出刚才的话,但沈雀欢此时正俯首盯视,眼睛都眯成了小兽模样。
“罢了,罢了。”长儒露出破釜沉舟的神情,脸微微朝沈雀欢身后一转,唤了声:“阿斛”。
沈雀欢心中一沉,木然转身,竟仓皇的朝后退了一步。
一个无声无息的黑影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面前。
原来长儒的暗卫叫“阿斛”,这个名字令沈雀欢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另一个人。
寒意从镂空雕花窗外透进来,她看向长儒的表情透着不解和迥异:“这暗卫不是靖安王派给你的?”
长儒的轻叹幽深而低回,在各种情绪竞相出现之后,长儒还是对沈雀欢微微笑了出来:“你想到了什么?”
沈雀欢盯着长儒的目光良久,才说道:“我娘的暗卫叫阿斗,我是见过的。”
长儒垂眼看着扇坠上银线镶刻的花纹,沈雀欢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听出他开口说话时微微的艰涩:“你外祖母临终前留了阿斗和阿斛给我们兄妹,阿斗随护你娘,阿斛随护我,二十几年从未离身。”
沈雀欢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那阿斗呢?”这话是在问堂前的黑影,他半个身子隐没在黑暗里,稍不留意就会以为那只不过是一片灯影。
阿斛无言,长儒说道:“你娘临死前让阿斗将一个箱子带给我,那时候阿斗已经中了毒,撑到面见我时已经油尽灯枯的模样。”
沈雀欢浑身一凛,她不禁再看向阿斛,衣帽遮不住的那片肌肤上,有着沟壑一样深邃的皱纹,这么大年纪还有这样身手的影卫,真的会那般轻易的中毒吗?
长儒看到她的瞳仁几乎被疑惑的雾霭湮没了,他朝阿斛吩咐:“你在外面守着,别让人靠近。”
阿斛无声无息的离去,连灯影都没晃动一下。
长儒起身,走到沈雀欢刚才落座的榻边,轻轻踢动靠墙的那只床脚,只听轻微的“咔嚓”声,随即便有持续的齿轮转动声传来。
沈雀欢赶紧凑上去,她从小接触奇门遁甲这些东西,怎么就没想到长儒屋子里也会有密室。
齿轮声音骤停,床板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顶起来,露出只容一人通过的入口。
长儒两条腿有千斤重似的,他垂首回望着沈雀欢,这丫头的注意力已经全被暗道吸引去了。长儒心中歉疚,有一个念头在脑袋里闪过,如果当初他没有插手,面前的少女会不会以更简单的方式报仇?
虽然凶险,虽然未必会找到那个真正的幕后主使,但至少她不会磨光了属于江浅的心性,他宁愿她永远是个单纯快意的人。
“想什么呢,快走吧!”沈雀欢笑眯眯的推着长儒,神情和刚刚天差地别,仿佛身体里有小火苗正往上蹿,长儒勉强笑了笑,转身走进了密室里。
密室很深,往下足有百余台阶,脚底触感却十分平实,似乎每一级台阶都经过了细心的打磨,起初沈雀欢不明白暗道里为何会有影影绰绰的微光,待步履平地时才发现廊壁上镶嵌着一颗乌鸡蛋大小的夜明珠。
夜明珠的光亮有限,但光源映在头顶无数晶光闪闪的琉璃珠上,让这些琉璃珠子也成为了光点。
沈雀欢暗自称奇,就见长儒在石壁边上鼓捣了几下,石壁轻转出现了一个侧身可过的缝隙。沈雀欢跟着长儒走进去的时候不忘朝石壁边上看去一眼,是一只手握大小的滚珠,被排成了七星北斗的方阵。
沈雀欢不由皱了下鼻眼,用七星北斗阵做钥匙,也不过如此。
到了真正的密室里,沈雀欢忍不住“嚯”了一声,刚才在廊壁上瞧见那颗乌鸡蛋大小的夜明珠已经足以惊艳到她了,但这内室里头竟然在十二方位上各嵌了一枚夜明珠,形状大小和廊壁上的一模一样。
“啧啧啧,看不出来,你还真有钱。”沈雀欢走到离她最近的一颗前仔细琢磨,“这东西是怎么嵌进去的?以后还能不能抠出来……”
长儒眼睛含笑的望着沈雀欢,估计此时她已经在心里将这些珠子同粮草比价了。
“来。”长儒叫她,“这里的东西比那些珠子更值钱。”
沈雀欢转过身,长儒单手覆在一只陈旧的紫檀木匣子上,他正凝视着沈雀欢,看着她坚定而澄澈的目光,长儒脸上忽然浮起一丝笑意,亲手将那木盒子打开。
沈雀欢向匣子里瞧去,里面摞着十几本厚厚的册子,最上边的那一册上写着个魏碑字样的“沈”字。
“这是什么?”沈雀欢拿起一本翻开,看了几行眉头就不由自主的凛了起来。
上头罗列着许多名字,最初沈雀欢并没有看懂,但看到“沈瑞”之后再向下看,竟是与沈瑞同辈的所有沈氏祖人。
再往后翻,以沈瑞开始,分别有沈瑞身边每个人的注解和小像,用来介绍陈老夫人的就足足有半册之多,连她身边的丫鬟,哪一年入府哪一年到了老夫人身边,又是哪一年出了府,出府之后做什么,嫁给了谁,子女都在做什么……
事无巨细,分门别类,条理清明
沈雀欢仿佛看到了一张无形之中的巨网,将每一个人都兜在了一张网中……
她不由去拿箱子里其他的册子,沈家、陈家、陆家、宋家、江家、王家。
曾经的京都六大家,全都在册,虽然其余五家没有如沈家这样清晰详细,但家族重要人物的关系、升迁任免、生死婚嫁……全都有所提及。
沈雀欢呆呆的望着名册上的字迹,这是她母亲的亲笔,不知怎的,沈雀欢的手指有些发抖,迎着密室里淡薄的灯光,表情一点点的转淡,目光却一点点的加深。
“你还记得有一年中秋,我去渠延找你母亲吗?”长儒小心掸落座椅上的灰尘,聊天似的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