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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东京大学园,有一个角落被称之为“旺北”,据说是最早的一批辽国留学生的聚会地,抒发思乡之情,取名叫“望北”,几百年下来,以讹传讹,就变成了旺北。
但是直到现在,这里仍然是辽人在汴京最大的聚落。这里的饭馆都散发着酸菜粉条炖猪肉的香味,酒肆里都飘着浓郁的高粱味道。
程祁他们三人组找到袁雪和马詹的时候,这一对可爱的大学生正和一群老乡喝得可欢乐呢。
“啊,是三位好朋友来了!”马詹快活地给了每个人一个熊抱,然后给大家介绍道:“这几位是我在宋国认识的新朋友——程祁、黄阳和郭山。三位,这是我们辽国来的墨者,他们已经在宋国扎下根了,想要改变世界,我们就要从今天做起!”
坐下来之后,几位辽国来的朋友开始兴奋地带着酒气讨论他们的宏图大业:怎样说服封建领主们解放他们领地上的农奴。
程祁很高兴他们关注的仍然是自己母国同胞的福祉,举起酒杯来祝贺道;“有位哲人说过,知识无国界,是属于公众的,依我看,诸位可以被称之为公众知识分子。”
众人都觉得这个名字非常好,决定将这个名字作为自己以后的代词。
郭山举杯:“让我们为没有国界的大同理想干杯!为属于全体公众的知识分子干杯!”
大家一起举杯庆祝之后,马詹抹去了嘴角的泡沫道;“诸位,听我一言。这次我与几位朋友一起到洛阳作了一番调查,有了一个心得——那就是,要想我们的大业成功,就必须有国内的和国外的支持。国内,我们要继续保持联系,在国外的我们,还要用尽一切手段抨击,抨击那个吃人的制度,宣传我们的理想。宋国有一句话说得好,政治,就是要把自己人弄得多多的,把敌人弄得少少的!至理名言啊!”
“我有一个想法,我们要在宋国办一份报纸——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真相报》,我们要向世人宣告大辽的真相,要让普天下有良知的人都知道大辽的百姓是何等的水深火热。”
“好!”一名络腮胡子的青年站起来,端着酒杯豪气冲天的道:“这个提议我支持!咱们就应该办报纸,要写一写大辽的百姓过得是多么的悲惨,那些贪官污吏的嘴脸是多么可恶,还尤其要写一写咱们留在大辽的那些同学,他们是多么的不容易,让全天下都知道他们的名字!”
“我支持!为了我们的理想,干杯!”
“干杯!”
辽人爱喝酒,一喝起来就和狗熊一样,小小的居酒屋里弥漫着呛人的酒精味。程祁他们也快被熏得不行了,不过还是舌头打结的表达了对大辽热血青年的支持,表示自己也一定会帮助他们把这份报纸办好、办下去。
正当这么一群人喝得三七四十八的时候,有人踹开了居酒屋的大门:“衙门检查,例行公事,都配合一点啊。”
原本热热闹闹的居酒屋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喝酒的放下了酒杯,吃菜的也搁下了筷子。一队穿着黑色制服的公门衙役走了进来,领头的是个小老头儿,他的那一双老鼠眼睛在屋子里扫了一扫;“大家把证件都掏出来,哎,居住证、学生证、朱牒,有什么掏什么,什么都没有的就麻烦跟我们回去一趟,醒醒酒啊,没事儿的,没事儿的。”
老头一边嘀咕着一边检查着递过来的各种证件。检查到程祁他们这一桌的时候,他貌似漫不经心地翻了一下刚才那个络腮胡子的证件,眼睛忽然一亮:“陆山樵啊,好名字耶。”
大胡子点头:“是我。”
小老头儿把朱牒递给身边的一位衙役:“你现在是在做什么的?”
“我是学生。”
“学生证明呢?”
“没带。”
“那是哪个学院的?”
“居无定所,旁听,私淑。”
小老头儿笑了:“那就是你了,跟我们回去走一趟吧。”
几个衙役就要上来抓人,在座的各位可就都站起来了;“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啊,你们凭什么抓人啊!”
“凭什么?他是乱党。”小老头拿出一个小本本来,翻开其中一页:“陆文,字山樵。大辽帝国通缉犯,传令各地州府协助缉拿。今天接到举报,说乱党分子在此集会,你们几个年轻人若是再阻拦官府办案那么就视同乱党一起抓回去。”
要不然怎么说人喝多了就误事呢。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在先,反正第二天程祁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睡在牢房里了,冰凉的水泥地上只铺了一层稻草,身上盖的是看不出颜色的棉絮,真不知道有多少跳蚤。
他吓得赶紧跳了起来,定睛一看,身边还有几个熟面孔:黄阳和郭山,还有马詹也都在。
“快醒醒,快醒醒。”他赶紧把大家伙儿都推醒了;“我们是怎么进来了的?”
这可就难说了,黄阳等人揉着眼睛醒来之后,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昨晚到底是谁先动的手。
“都喝多了,记不清了。”郭山苦着脸:“小爷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进围子呢。”
“好像说的我进来过一样。”程祁嘟嚷着:“回头写本回忆录,就叫《我的奋斗》吧……居酒屋暴动,不知道冲锋队长该让谁来当。”
还好这时有人来了,叮铃哐当的一阵响声之后,一个牢头带着俩人走了过来:“程祁、黄阳还有郭山,你们三个都出来吧。有人保你们了。”
哥仨瞪大了眼睛;“谁呀?还有这好事……不对,我们还有个哥们在里面呢?怎么不一起给保了啊。”
“他是辽人,要走领事馆,你们几个先放出来。”牢头挥挥手;“先出去换个衣服吧,下午来接人。都是学生娃,以后别学人家喝酒打架了。”
赶紧道过谢之后,程祁三人与马詹先告了别出了牢房,还没来得及适应阳光,就看见了华芳芙身边的那位管家。
“哦,老伯,原来是您啊,是芳芙把我们保出来的吧。”
“正式,三位小郎君快上车吧,事情有些不妙啊。”
“怎么了老伯?”
管家领着他们往外走;“我们家姑娘想把几位都一起保出来的,不过那几位是辽国的朋友需要他们领事馆出证明,所以姑娘她就让那位袁姑娘去了领事馆,谁知道袁姑娘一进去就出不来了。我们姑娘觉得有些奇怪派人去问,结果领事馆的人说根本没有什么袁姑娘——这可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我亲自赶车送袁姑娘进的领事馆,怎么会不见呢?我们姑娘觉得事情有些蹊跷。立即就找了关系把几位保了出来。”
说话的功夫已经到了马车边上,管家把他们都送上车后也跟着上来了,嘱咐车夫道:“去胡大爷家。”
上了车后,管家继续道:“等办手续的时候,小老儿也打听了一些里面的情况,昨晚被抓进来的除了几位小郎君之外,还有七个辽国人,有两个也已经被保释了,还有五个——包括你们的那位姓马的朋友,还有那个络腮胡子姓陆的。他们都收到了上面的指示,一个都不许放。”
汴京西北角,一处园林内,华芳芙正陪着一位有些谢顶的士大夫在院子里漫步。
“你说的这个事情啊,我也知道了。按理说有你作保,只要不是杀官造反的乱党就都能放出了出来。”士大夫慢悠悠地道,华芳芙随口掐下一片常青灌木的叶子:“那他们几个留学生都是杀官造反的了?胡叔叔。”
大理寺少卿胡鲁嘿然一笑:“叔叔可没这么说,不过他们几个都是辽国大使馆点名要的人。他们在辽国还真说不准干过什么杀官造反的事情呢。”
“可他们也不能在大宋境内抓人啊。”
“并没有啊,他们现在是因为治安问题被拘留的,不过要应大辽国的请求,移交给他们的司法部门——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放心吧,辽国大使馆做出承诺了,他们会受到公正和公平的审判,而且其实他们也没什么,除了那个叫陆文的是真正的负罪潜逃,其余的几个都是逃避管教,擅自出国。辽国大使馆把他们领回去也都是交给父母严加约束,不会怎么样的。”
“可还有个叫袁雪的,她进了辽国大使馆就再也没有出来过。我怕会出事。”
胡鲁思考了一下:“袁雪……名单上似乎没有这个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