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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黄昏是那样的浑厚,这浑厚的宁静不知是隐藏着什么,无从知晓,总觉得令人不是那么的安详、和谐。
碧莲忐忑不安的心,七上八下。
自从住院以来,这么久了,父亲从来没看过自己一眼。
也许,父亲知道,女儿的任性、倔犟而又蛮横无理,嚣张跋扈,着实是惹了大惹。
“爸爸,他……他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每一次病房的门嗞嘎一声,碧莲喜上眉梢地扭头,迫不急耐的眼神,仿佛迎来了父亲的身影。
可,每一次的失望,每一次的叹息!
禁不住想起了妈妈的一句话:“你爸骂了你几句,你给你爸办那么大赖!”
妈妈那慈爱心疼的目光又分明写着:给你爸办这么大的难堪,还受罪的是谁?
“是啊!现在翻个身如过年,连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可还是难上加难。”想着,不觉心头一酸,“自己连翻身都不能,更何况大小便呢?”
可怜天下父母心,谁言寸草心,自己真的是不应该,罪有应得吗?可连累了父母。
每次,妈妈一听到,”妈!我想要……想要解大手。”看着自己难为情的低声呻吟请求声。
妈妈却无任何的哀愁和哀怨,而是一脸地兴奋,兴致勃勃,麻利的病床头边,拿出一个塑料袋,吃力地挪重自己笨着而又反应迟钝的身体,“再使点劲儿,再使点劲儿……慢慢点,再往上稍抬点,往前再挪挪……”
臭气熏天,整个病床的空气,好像瞬间被污染了,碧莲羞红着脸,双手掩住脸,连睁眼看天花板的勇气都没有。
“自己出丑真是出大,真是丢死人了,害得妈妈如此陪着自己遭罪。”
“太好了!这一看就知道,正常的很。医生前天就说了,该排的要排,排出来了是好事儿”碧莲莫名其妙地听着妈妈的话,“排出来了,说明咱过气了!你想啊,过气了,筋络就容易打开……”
想着,想着,碧莲忍不住轻轻地扭头,问床房的家属“大叔?请问你点了?”
“莲!你有事儿吗?”好象在说,你妈走之前你不刚排过大小便吗?
“妈妈说好的,今天……今天,爸爸有空了会来的!”碧莲顿顿的声音,很想说,“爸爸!我错了,您就原谅女儿这一回吧!求求你了……”
可还是满怀期待的,看着门口,唯恐一个响声错过了,万一错过了爸爸的脚步声,自己睡着了,怎么办?
五点多,一个强烈的叫喊声:“碧莲妈,快出来看啊,快去看啊,村庄儿后边躺着一个人,怎么像是碧莲他爸。”
此时,碧莲妈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在不到一分钟前,她还自言自语的说,老头子该回来了,给俺一起把给碧莲炖的排骨汤送去,女儿美美的喝了这排骨汤,肯定好的快,人们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会有奇迹的。”
谁会料想,就在碧莲妈刚刚在默默念叨着,语音刚落,回应的却是一个怎样的奇迹?
一声惊喊,震斥自己的耳摸,顾不得火上的汤味,一个箭步往外冲,怦怦怦扑腾扑腾跳动的心,仿佛要跳到嗓子眼儿,两腿发软。
一千个,一万个理由,对自己说,不可能,不可能!不是碧莲她爸,不可能是碧莲她爸,在买菜回家的路上,那个该死的臭男人不还给俺说,去玉米地里看看吗?这个唉千刀唉万刮的,不可能躺在那儿的,说好,等炖好排骨汤了,一块儿去医院给碧莲送排骨汤的。
碧莲妈妈不敢往下想,踉踉跄跄,走过去,一个动作没有俯身往下看,不知是头昏还是眼花,跌倒在一个伟岸男人身旁,躺在血泊中,人们闻讯赶过去,只见不远处还躺着一个女人。
“只听,快!快去送医院啊!”
一声尖叫,仿佛是历吼,震斥着众人的耳膜。
“男的抬着碧莲爸爸,女的扶着碧莲妈妈,赶快去医远……不远处的女人”。
一个急诊又一个急诊,碧莲爸进了手术室。
……
公安医院里,碧莲爸爸痛苦而又呻吟地说,“不要再说了,就让一切都过去吧,怨怨相报何时了,我这点苦不算什么,我还有几个女儿,几个女儿怎么办?如果报复,遭殃的不仅仅是我,我的几个闺女怎么办?我下半辈子会……”
一个男人的声音,强劲有力,语无伦次中夹杂着愤恨,“难道就这样算了吗?哥!你倒是说句话吧,平白无故的,把这事儿摊到咱们身上,到底,有啥仇有啥气又有啥恨啊,竟动杀机。”
原来,碧莲的三婶发现自家玉米地的玉米意外地少了,好像被谁偷鸡摸狗似的给掰走不见了,是哪个没良心的这么贪吃?
便在玉米地里大骂,绕着玉米地谩骂了一圈又一圈,仍然没有人回应,猫偷了腥也要抹抹嘴呢,更何况是地里长的呢?吃了肉连骨头都不吐一根,妈了*,好了个*……总之是骂得难听死了。
绕着玉米地骂了一圈,没寻见任何足丝马迹,又不解恨地,绕着村口骂。
骂了一下午,嗓子眼儿就要昌烟了,仍不见动静,碧莲三婶气不打一出来的想,我让他偷,让他偷,去偷吧,让你使劲儿地偷,便悄悄地买了老鼠药,晨着夜幕抹在玉米上,整整绕着玉米地抹了完完整整的一个外圈。
村庄小买部的刘瘸子,人称无懒,仗着是残疾,少大半条腿,柱着单拐走起路来一跌一蹱,没人敢惹,村里人都私下里说,见了躲还躲不及,谁还敢惹啊!
这下可得了,因为掰了几个玉米棒子,听了一下午的骂喊声,心急地说,“我让她骂,让她使劲儿地骂,就等着收场吧!”
夜里,一不做二不休地找了几个混混,是不折不扣的把整块地的玉米,搅和了大半圈。
第二天,不到半晌,密密麻麻,黑鸦鸦地,有单拐的、有双拐的、有瞎的、有半瞎的,几十个残疾人把三婶家的门堵得水泄不通。
交织着,骂声、喊声、哭声、叫声。
谁料,刘瘸子老婆早上把煮熟的玉米给儿子吃,没想到,一阵呕吐,嘴吐白沫,眼瞪着翻白眼儿,呼吸急促,好像什么嘎住喉咙,哽咽着,连忙送进了医院急诊室。
“谁让你们贱,活该……报应!自找的,到我们家恶人先告状,来找事儿,让赔医疗费,你以为我们会怕你啊!”碧莲三婶叫骂道。
熙熙攘攘的人群,你一言我一语,好像谁也分不清,谁对谁错,公说公有礼,婆说婆有礼。
“我让你嘴硬,咱走着瞧,看谁历害,算你狠!”刘瘸子不急不愠地说,仿佛含着不该有的淡定和从容,从咬牙紧闭的嘴唇,紧锁地眉宇里,无不隐藏着仇恨、愤慨和杀机,只是谁也没想到时间会走得那么快。
碧莲爸爸如平时一样,从混种的玉米绿豆地转了一圈,犹豫着再摘一筐绿豆,给绿豆煮个绿豆汤清清火,掰几个玉米给护士送去,吃着咱煮熟的玉米,想着会多照顾碧莲的,俺闰女够受的了,受的苦够多的了,想着想着,碧莲爸不再犹豫,一心想着到医院去看碧莲,还是改天有空了再到地里摘绿豆,掰玉米吧!
匆匆忙忙,在离村庄不到三百米的地方,不近不远地看到碧莲三婶一个人走着。
恰巧要路过村庄的铁道栅栏,碧莲爸骑着车子又不方便过铁道栅栏的上坡,一个慢动作,侧身下了自行车。
与碧莲三婶打招呼,“她三婶,今儿怎么没下地干活,怎么一个人走着?”
“还下地干活呢,庄稼都被人糟蹋了,骂的我头疼,口干舌燥,嘴要昌泡,到诊所买点消炎药,这不,又买几瓶水解解渴。”碧莲三婶没好气地嘟囔道。
“她三婶,怎么那么大的火气,有啥过不去的?来坐二哥的自行车,慢慢说。”
“还不是因为那点破地,那……”
尽管是烈日炎炎的夏日,可坐上还没等后座暖热,碧莲三婶更是没把话说完。
这时迟,那时快。一辆红色的面包车,流星一样的驶过来,如一个炮弹,瞬间扬起弥漫天日的扑土,是那么的霸气凶狠,风驰电掣,来不及躲闪。如此箭快的速度,车门却大开着。里面的两个人,拿着铁棒,朝碧莲三婶猛头一棒,不偏不斜,跌倒在地,又是一棒,来不及叫喊,晕了过去。碧莲爸试着回头,听到响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没等反应,缓过神儿来,冲头狠狠重重一击,一个铁棍精准的如扫描,锤打在了碧莲爸的头上。跌倒在地,想要起身,又是一个铁棒恨恨地击在他的腿上,让你起身,又是致命一击。
此时,碧莲爸的脑子是清醒的,意识告诉他,腿要断了!
可想要吱声,又是一棒,好像是击打的关节声,是关节撕碎的痛声,刺激而又激烈的响声,关节的断裂声,是如此的刺耳,一个男人疼痛的呻吟喘息声,躺在血泊中……
经医院鉴定是重度伤残,人们断定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杀机。因为天热,傍晚黄昏村口没人,都在田间地头忙碌。作案人利用这一空缺,又精密的布置筹划,肯定不止一辆车,前后都有踩点的,没有车牌号的黑车雇用的杀手,谁也说不清啊?
后来,听人说,雇拥的亡命之徒,才会对手无寸铁的农民下此狠毒。
碧莲三婶也许是女的,出于对女性本能的反应,下手狠毒火辣不那么激烈,难道是误认为碧莲爸是碧莲三婶的丈夫,还是。
总而言之,村里人,很多人想不明白。碧莲爸爸一向为人和善,以诚待人,正直、诚恳,从不与人结怨结仇,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福难行,始料未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