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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出巡乃是举国大事,从朝堂到州郡的官员无不紧张的忙碌起来。
西羌退去后,张温便率军趁势收复三辅,驻守长安,又命董卓守右扶风,周慎守左冯翊,近十万大军屯守在此,朝廷不敢撤走一兵一卒,唯有从京畿北军中抽调出越骑、步兵、射声三校,又从南军选拔出五千御林军,再加上赵越的虎啸营正好三万人马充当随行护军。
京师太仓拨出大军两个月的粮草,其余用度皆有所过州郡筹备。
考虑到各地受乱不同、贫富差距,朝廷经过几次商讨,定下出巡路线为出河内、走广平,过中山,经涿郡、广阳二地,最后抵达渔阳。
于是北军三校人马提前在河内集结,同时数百辆辎重陆续从洛阳及周边郡县开往河内山阳县。
那边兵马集结,这边洛阳城内也是忙碌一片,从宫里到随行官员府中,都在紧张筹备着行装,一辆辆马车堵满府门前,各府随行的家眷甚感荣耀,每日里都忙于精心挑选服饰,洛阳城内的各色布料、胭脂和首饰一度售罄。
整个出巡前的准备工作,足足筹备了月余,直到七月初七黄道吉日,刘宏才率领着百官祭祀拜天,准备出发。
“琰儿,你就带这些吗?”赵越见蔡琰只将几件换洗的衣裙和一堆书籍,还有那张焦尾琴放在车厢内,不禁开口问道。
“恩,这些应该够了,若是路上有缺再买就是了。”蔡琰回道
顾雍则捧着一堆竹简放在蔡邕马车内,又不放心的翻看一遍,赵越见状不禁笑道“先生真是嗜书之人,即便随行伴驾,也不忘修书。”
“呵呵,这是恩师最大的心愿,一时半刻都不想浪费。”顾雍笑道
赵越闻言怔了怔,这是自认识顾雍以来,第一次见到他笑,还以为顾雍少条神经呢。
“姐…这…这个…放哪里?”一名憨厚壮实的十五六岁少年,从府内走出,左手抓着一张面饼,右手拎着一柄长锤,那硕大的锤头较之虎头还要圆上两圈,看着蔡琰有些磕巴的问道。
“封弟,你带着它作甚?”蔡琰有些不悦的问道
“姐…我想…我想……。”
“你将它拿回去,马车上没有地方了。”蔡琰皱眉说道
赵越颇感好奇的问顾雍“这是谁?我怎么没见过?”
“他叫释封,并未住在竹林内,所以你没见到。”顾雍回道,眼中还露出几分同情之色,见赵越依然疑惑的盯着他,遂继续说道“他父亲叫释荣,曾是皇甫将军部将,在一次与匈奴作战中,为救被困的皇甫将军,率十余骑冲入敌阵中,不幸战死,皇甫将军念其救命之恩,登门求恩师收养他,希望他将来能成为可用之材,可此子虽生性淳朴,但有些木纳痴傻,纵然恩师旷世之才,也无法教授他,他嗜武厌学,整日舞着大锤,动静自然小不了,颇令琰儿不喜,遂在竹林旁建了一个小院,让他在那居住。”
赵越听罢,点头感慨道“原来是忠良之后。”
见释封一脸垂头丧气的转身要将大锤送回去,赵越连忙走上前拦住,对其笑道“封弟,且慢,待为兄劝劝你姐。”
释封一脸疑惑的看向赵越问道“你…你是谁?”
“呵呵,我叫赵越,与你父亲是好友。”赵越笑道
要说如今听了赵越之名后,还毫不惊讶的,恐怕唯有此子了,只见其一脸沮丧的对赵越说道“我只想保护姐姐,你帮我劝劝她吧。”
赵越听后,暗暗点头,回头看向蔡琰,见其眼中充满着爱怜之色,对其笑道“琰儿,你也听到了,这封弟也是一片好意,不若就答应了他吧。”
不曾想蔡琰脸色一沉,板起脸来了摇头说道“不行”
“诶”赵越顿时莫名其妙,见释封满脸的失望,心中不忍,于是对释封说道“你姐不让你拿着它,为兄有马,我替你带着。”
“哦,谢谢哥哥了,给。”释封闻言转忧为喜,抬手将大锤递了过去。
身后蔡琰见赵越竟伸手去接,急忙唤道“不可”
但为时已晚,只见赵越接过大锤后,入手就是一沉,还未来得及反应,大锤便脱手砸落在地,想起震耳的响声。
车马受到惊吓,扬起前蹄,作势要跑,车夫猝不及防之下,被掀翻在地。
蔡琰就在车旁,见状被吓得花容失色,一声惊呼。
赵越正一脸惊愕的看着释封,待闻得身后蔡琰呼声,只见眼前人影一闪而过,释封略显消瘦的身子已经站在马旁,伸手拽住马鬃,嘴里嘟囔道“你…你给我老实点,要是吓到姐姐,我…我砸你脑袋。”
那马被拽得整个马背都弯了下来,前蹄刨地,不断嘶鸣,显得痛苦万分。
“琰儿,可曾伤到?”赵越和顾雍急忙跑到蔡琰身边,一脸关切的问道。
“只是吓了一跳,未曾伤到。”蔡琰玉手捂着胸口一脸后怕的说道“还好封弟拽住了。”随后迈步来到释封身边劝道“封弟,姐姐没事,你快撒手放了它吧。”
“姐姐说放,那我便放了它。”说着手一松,那马随即瘫软在地,口吐白沫。
赵越见之眉头一扬,这马原来一直是被提着啊,这释封真是一身神力,难怪蔡琰不让他带着大锤,这锤少说有一百八十斤,放到车上,这马儿岂能拉得动?
蔡琰见马儿瘫软在地,八成是起不来了,回头嗔怪道“使君满意了?这下怎么办?”
“呵呵,没事,我去街上寻两匹回来。”赵越尴尬的一笑,随后走到大锤旁,暗暗运足力气,弯身将大锤单手拾起,回身递给释封,笑道“封弟,可愿陪着哥哥,到街上走一趟?”
释封见赵越竟然也能单手拎着大锤,脸上有些惊讶,闻听赵越之言,并未立即答复,而是转头看向蔡琰。
蔡琰瞧出赵越想交好释封,微微一笑,点头答应道“封弟可以去,不过一切要听赵哥哥的话,知道吗?”
“诶,我…我晓得了。”蔡家家风颇严,释封整日憋在家中,鲜有出门,见蔡琰答应了,一阵欢呼,放下大锤随赵越而去。
于是乎,赵越便暗怀窃喜,拉着释封来到街上,此时街道上繁忙一片,大街小巷到处都能看到各府的马车,正向东门外赶去。
赵越来洛阳数日,却未曾仔细逛过,根本不知哪里有卖骡马的,有心想问问旁边的释封,可瞧了瞧犹如猴王逛街的释封,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左逛右拐了半天,释封忽然站住身子,不走了。
“封弟,怎么不走了?累了?”毕竟方才释封拽住车马,恐怕没少耗力气。
释封鼻子抽了抽,捂着肚子,摇头说道“不累,只是饿了,我一饿就没力气,走路也走不动了。”
“哦,无妨,饿了咱就吃,哥哥我只定管饱。”赵越转头四下看了看,见旁边正好有一家酒楼,抬手一指“我们去那吃如何?”
“好”释封点头答应道
二人迈步走进酒楼内,赵越招呼一声,“小二,上一桌好酒好菜,要最好的。”
“等等”释封突然叫住小二,说道“恩师不让喝酒,给我倒碗浆水就行。”
小二转头瞧向赵越,赵越点头说道“就按吾弟说的,不用上酒了。”
少时,小二便端来一席丰盛的饭菜,释封也不与赵越客气,恐怕也不懂怎样客气,伸手抓起一只烧鸡,张口吃了起来。
赵越刚吃过不久,压根不饿,一边陪着吃上两口,一边傻傻的看着释封顷刻间将一席的饭菜吃下肚,端起陶碗喝下一大口浆水,可怜巴巴的看向赵越。
“没饱?”
释封很实在的摇摇头。
“小二,照原样再来一席。”
暂茶后,“这回呢?”
释封依旧摇摇头。
“再来一席”
半柱香后,赵越不问了,而是直接用眼神询问释封。
这次释封没有当即摇头,而是仔细想了想后,才摇了摇头。
“看来已经八分饱了”
“小二…”还没等赵越说完,在不远处早已看傻的小二,立马回道“马上就来”
半晌后,释封喝下一大碗浆水后,一脸满足的打了一个响嗝,活动了下筋骨,传出一阵嘎嘣脆的响声,对赵越憨憨的笑道“哥,这次吃饱了,我可好久没吃这么饱了。”
赵越疑惑的问道“怎么,蔡先生不管饱?”
“吃倒是能吃饱,只是菜没有这里的好吃,尤其那只鸡。”说完,一扭头看向小二,喊道“再给我拿只鸡”
“诶,好嘞。”
最后二人出门一算帐时,足足吃了五十贯,赵越身上哪里会带那么多钱,直接掏出一颗珠子,抛给掌柜,见就这么会工夫,释封手里就剩下鸡屁股了,于是说道“钱不用找了,剩下的再来一只。”
掌柜的是识货之人,接过珠子一看,便知价值不菲,闻言急忙跑到后厨,亲自包好一只烧鸡拿了出来,递给释封,并笑道“这位小公子真是好福气,有您这么好的兄长。”
“哈哈”赵越闻言看着死死盯住手中烧鸡的释封,大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