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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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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当初春玉娘养了只芦花鸡跟一只小母鸡。

    这只芦花鸡整日屁颠屁颠地跟在小母鸡身后,小母鸡越不搭理它,它越殷勤。后来小母鸡养了一群小鸡,母鸡多了,这只芦花鸡竟连看都不愿意看小母鸡一眼了。每次小母鸡主动凑到它身边,它都要把小母鸡啄得遍体是伤。

    不得不说,春玉娘的确是天才,据绿珠说,她居然是靠这只芦花鸡,对院中娘子们完成了关于男女关系真谛的最初教育。

    绿珠并不知道,后世在鸡这个无辜的动物身上赋予了特别的涵义。她一口一个“鸡”,仿佛这只倒霉的鸡就是那些不可理喻的男人,说得那真是义愤填膺畅快淋漓。春四娘却听得冷汗直冒面红耳赤。

    出淤泥而不染的鸡,到底也是鸡啊。想以前,别说“鸡”了,远远地看见街边的“鸡舍”,自己都要绕道而行。谁知道如今,费尽心力穿越千年,居然在这么大个专业养鸡场里与“鸡”成了同行。

    真是,真是吃饱了撑的。春四娘一边埋头饮茶,一边暗下决心:这地方决计不能待了。

    为了堵上绿珠的嘴,她只得捺住性子,与她探讨了一番这些男人的心理。

    “其实也不怪他们。绿珠你知道,他们到平康坊来,真实的目的是什么吗?”春四娘觉得这问题对绿珠来说很复杂,要解释清楚,得一步一步慢慢来。

    绿珠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春四娘笑着摇了摇头:“你还是不了解这些男人?他们其实,是为了追求自由来的。”

    她自己也觉得这话有些别扭。后人用自己的价值观,实在赋予了前人太多莫虚有的东西。

    比如著名的小三小潘,明明是**杀夫,法理难容。只怕自己都万万没想到,后世的反封建斗士,会给她戴上一顶反抗封建婚姻追求自由恋爱的大帽子。

    还有那些深宫中的女人,因为圣上不能做到雨露均沾,所以自谋出路,弑君窃国,都值得同情应该表扬。

    因为她们是封建社会的牺牲品,她们用自己的出墙,谱写了一曲反封建反压迫的赞歌。她们是妇女解放的先驱!她们是人类文明的垫基石!她们……

    春四娘虽同为女人,却也成功地被恶心到差点吐了。小潘还算情有可源,那些宫中的女人们,入宫前你干什么去了?圣上是什么样子,难道入宫后才知道的么?你不愿意入宫,随便找个人嫁了不就得了,明明贪图荣华富贵,偏又要装出一副上当受骗的白莲花嘴脸,给谁看呢?

    春四娘狂灌了一口茶,才强咽下了喉间的不适。罪过罪过,可不能荼毒人小丫头,放未来,人家还是祖国的花骨朵呢。

    她虽然没有恋爱经历,但一直认为:人类的传统美德,不应该时易势移。

    她不是封建卫道士,爱情不在,婚姻不幸,重新选择是很正常的事儿。也就是说,她认可爱情婚姻可以不长久,但在这段关系中必须专一忠贞。封建社会的女人,不能自主选择的确值同情,但并不能因此认为,她们的红杏出墙甚至杀人窃国就自动附加了替天行道的正义光环。

    说起来反封建斗士们的思维也够奇葩的。他们用后世的价值观,为古代男人们为当时的社会伦理认可的正常娱乐活动打上了封建罪恶的标签。却同样用后世的价值观,为古代女人们为当时社会伦理所不容,不,即便现代社会,出墙杀人,都是于法于理所不容的罪恶行为,却打上了反封建斗士的标签。

    多么幸运的女人们啊。为你们生活在封建社会而欢呼吧。你们的一切,都将载入人类的史册。

    “自......由?”绿珠眨巴着眼睛,一看就很没见识。

    春四娘简单道:“就是他们可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若娶回家中,或者另宅安置,一则事关重大,二者,便失去了这自由。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回来的黄脸婆,有何区别?”

    绿珠想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想明白了没有:“可是,”她迟疑道,“虽然假母未必肯放娘子走,但他们这样,每日为娘子花费的钱帛,细算起来,难说不比为娘子赎身的更多。”

    “你倒聪明。”春四娘由衷赞道,“可钱在他们手中,他们享有花钱的自由。今日愿意为我花,明日也可以花在他人身上。若全投在了我身上,纵然细算起来,是节约了。但他日若厌了,这钱却收不回来了,岂不是更不划算?”

    她有些怅然:“你年纪虽幼,但在这院中的时间可比我长多了。莫非还不知,这些男人,谁又是个长久的?”

    绿珠想了想,叹了一声,显然是想明白了。

    “自由,唉,”春四娘叹道,“自由的确可贵。如今我便是那笼中鸟,想要飞却飞也飞不高……”

    绿珠被她突然而来的高亢歌声吓了一跳。

    “娘子莫急。”她虽然这样劝慰春四娘,心里却也有些急。

    近些日子,娘子真是反常得紧,种种行为,连假母都看不过眼了,私下里拉着她问了好几次。亏得她百般搪塞,假母才暂时没有出面与娘子细谈。娘子你还是快些回到从前模样吧。若不然,不但于事无补,只怕还大大不妙呢。

    “绿珠觉得,在这院儿里挺自由的。绿珠一个婢子尚且如此,何况娘子?”她是真有些不解。

    其他娘子们,随着年岁增长,自然也会思谋着寻个可靠的人,得个去处。但娘子才来多久啊,多年轻啊,而且风头正盛一时无两啊。娘子想寻个知心识意的人,她可以理解。但娘子一心想离开这院儿里,绿珠就有些不解了。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春四娘望着绿珠,“鸟儿都知道,勿自由,宁可死。可叹你在这笼中生活得太久,只怕连自由是何物都不知道了。”

    绿珠想安慰春四娘,玉娘养的那只绿毛鹦哥儿,打开了笼子,也没见它飞走啊。春四娘作了个手势,表明她不想再探讨这个话题。绿珠也只得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