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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真人心胸舒畅,大笑着走入内堂。
一路上,他被霍宝埋汰得体无完肤,内伤不轻,回到五庄观赶紧拿这些蹲茅坑憋屎的同门泻火,见谁骂谁,嘿嘿,爽。
霍宝瞪了瞪没有眼力劲的清风和明月一眼,尽情展露爷们的雄风,然后也进了内堂,再看向凌云真人时,目光里涌现一些异色,有句话叫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目睹凌云老头儿骂骂咧咧进门,言语粗鄙,毫不客气地羞辱其他同门,结果竟然没有鸡飞狗跳猪上树,地位超然地说。
二姐说过,谁的拳头大,谁的道理就大,凌云老头儿,果然是个道理很大的老怪。
地仙之祖镇元子正盘膝坐在蒲团上闭目养神。
霍宝细细打量,镇元子头戴紫金冠,身穿无忧鹤氅,三须飘颔下,面似美人颜,华光玉麈飘然搭在右臂上,清净自然,仙体混元,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偶有微风徐来,勾起宽袖一角,却是深不见底,另有乾坤。
“这才是神仙嘛!”霍宝打心眼敬畏。
见镇元子闭目养神,霍宝琢磨要不要等一等,二姐看的那些游侠传里,猪脚遇到高人打坐时,都是很有礼貌很有耐心地等着,待高人考验猪脚心性合格之后必然会倾囊传授毕生绝学,念及此处,霍宝抖索精神,做好长久等待的准备。
哪想到,凌云真人一声不吭地径直走上前,一脚踹过去,砰地,镇元子朝后仰倒,摔了一个跟头,四脚朝天。
霍宝愕然,真地是彻底愕然,下巴都掉下来了。那个,刚才被一脚踹翻地,真地是地仙之祖?
接下来,凌云真人扯过蒲团,大大咧咧地坐下来,一边抠脚趾,一边看着与地面亲密接触的镇元子,骂道:“老不死的,大白天睡什么睡,晚上干嘛去了,说,是不是跑去偷看哪家小娘子洗澡了?”
镇元子灰头土脸地爬起来,淡定地弹掉身上的泥土,然后,迈着小碎步,一路小跑到凌云真人面前,陪笑道:“小云啊,回来啦,辛苦你了,累不累?为师给你捶捶背,好不好?”
说着,镇元子把玉麈往后脖领一插,双手并用,为凌云真人揉肩捶背,手法格外熟练,力道拿捏精准,老练极了。
草草草!毛个情况?霍宝瞠目结舌,呆若木鸡。
凌云真人用抠扣过脚趾的手抠了抠鼻孔,不满地嚷道:“老不死的,使大点劲,修炼这么多年,劲都使到母狗身上去了?”
镇元子急忙加大气力,捶背捶得热火朝天,谄媚地笑道:“小云啊,这劲道可还舒服?渴不渴,要不要到后院弄几颗人参果解解渴?”
凌云真人臭屁地道:“尚可,不渴。”
直到这会儿,镇元子才转头看向霍宝,和煦地笑了笑,然后低头对凌云真人道:“小云啊,看在有后辈在的份上,今个给为师留一点面子可好?”
凌云真人又用扣鼻屎的手去掏耳屎,掏出来一团乌黑的东西,直接往镇元子鲜亮的衣冠上擦了擦,擦干净了后,挥挥手道:“好吧,我就破例让你装逼一回。”
镇元子讶然道:“小云啊,装逼是什么意思?”
凌云真人嘿嘿一笑,点了点霍宝,赞不绝口,“这是我从宝宝那儿学来的新词,就是吊炸天、特牛逼的意思。”
镇元子恍然,马屁道:“小云活学活用,真乃我五庄观第一奇才,扛鼎栋梁,为师对你的倾佩之情犹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
凌云真人一脚踹去。
镇元子再次爬起来,整了整衣冠,想要坐下,却发现蒲团在凌云真人屁股下,只好尴尬地站着,对霍宝笑道:“你叫宝宝,对不对?”
霍宝:“……”
镇元子诚恳地道:“宝宝,欢迎你来到五庄观,我就是地仙之祖镇元子,怎么样,想不想拜我为师?”
霍宝:“……”
镇元子点了点头:“好好好,年少便知沉默是金,了不起,为师就当你默认了,从今个起,你便是我镇元子的弟子,呃,是第几弟子来着?罢了,反正为师也不记得大弟子二弟子是那些人了,排行老几,你自己看着办好了。”
霍宝:“……”
镇元子深思了一会儿,谄媚地对凌云真人笑道:“小云啊,你看,该给宝宝起个什么道号比较好?”
凌云真人无所谓地道:“道号什么的不重要,你随便起个就好,上次你起得那个就很好嘛,方长师弟感激涕零地说。”
镇元子惭愧道:“上次,为师一时走神,不知怎么就想到来日方长这个词,觉得如果有个弟子道号方长的话,肯定特别有意思,大家寂寞的时候,一起来日方长嘛,多有意思。唉,可惜方长那孩子不领情,非要换个道号,跟我闹别扭一闹就是三千年。为师没办法就给他换了一个,苦思了很久,云淡风轻取个淡字,万马奔腾取个腾字,道号淡腾,多好听,多完美,可他还是不满意,唉,这孩子,矫情。”
闻言,霍宝浑身汗毛倒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道号和辈分,这些东西在门派中那是绝对不能乱,猴子的师父菩提老祖就以十二个字“广大智慧真如性海颖悟圆觉”为门人论资排辈,其他门派也各有规矩,哪里像五庄观这样随意,不,这不是随意,简直是胡来。
霍宝忍不了,忙喊道:“师父,叫我宝宝就挺好,道号什么的,就不麻烦师父费心费神了。”
镇元子一拍大腿,兴奋道:“宝宝?唉,这个也可以做道号,嗯,就这么定了,从今个起,你就叫宝宝。”
霍宝无语:“小爷本来就叫宝宝啊。”
清风和明月端来一杯茶,霍宝敬给镇元子,镇元子喝了一口,就这样,霍宝拜师镇元子,成为五庄观的一份子。别人跪着求不来的师徒缘分,霍宝此刻却有点惶恐,这个老不死的,怎么看着有点不靠谱啊!
到了这里,镇元子神色一正,看着霍宝认真地道:“宝宝,既然你已经是为师的弟子,那有些事,为师不想瞒你。”
凌云真人神色微变:“老不死的,你……”
镇元子摆了摆手,接着道:“关于你爹霍长卿的死,其实,为师有很大的责任。”
霍宝讶然之极:“我爹是被山贼杀死,与师父有什么干系?”
镇元子叹道:“想必你已经听说后院那颗神树了,一万年结出三十个人参果,闻一闻,多活三百六十岁,吃一个,多活四万七千年。”
霍宝点头。
镇元子苦涩道:“这颗神树,数年前大病了一场,出现枯萎的征兆,为师细细查看过后,发现神树……快死了。”
霍宝大惊:“啊!”
镇元子愁眉道:“三界中人都知道,为师最大的宝贝就是这颗神树,它是五庄观的招牌,为师舍不得它枯萎死去,于是绞尽脑汁救活它,翻遍典籍,最后找到一个冷门的偏方,夺生灵气运饲养树根,可活之。咱们五庄观不是邪魔外道之流,自然不会杀生抢夺他人气运,羊毛出在羊身上,为师打算自损气运。但是,你凌云师兄说自己命硬,从来不信气运一说,不等为师同意,自作主张就用了这个偏方,哪想到,为师对这个偏方解读有误,夺气运不是夺走施术者本身,而是夺走他的未来,损害的实则是你凌云师兄这一脉,也就是他的徒弟。”
说到这里,镇元子双眼湿润,愧疚不已。
凌云真人神色一变,面容上涌现莫大的伤痛之色,悲叹道:“我用了那个偏方之后,神树果然有复苏的迹象,而我以为自己气运大损,命不久矣,于是找个理由,遣散了我的那些徒弟。万万没料到,短短三年间,我没死,我的七个徒弟,先后有六位突然陨落,这才察觉到不妙,于是我急忙赶回五庄观找老不死的商议,还写信给你爹,叫他赶紧回观中,他却也……唉,白发人送黑发人,天道无情,狠啊。”
到最后,凌云真人的脸上浮现滔天的怒意,对“天道”恨之入骨。
霍宝心神震动,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气运这种东西玄而又玄,霍宝搞不清这种太玄乎的东西,自然生不出责怪镇元子和凌云真人的仇恨,他平静地道:“气运什么的我不懂,我只知道,杀我爹娘的是桂阴绝那些山贼,我已经报仇了,这事儿到此为止。”
镇元子抹了一把泪,唤来清风和明月,命他们为霍宝安排食宿,换洗衣裳等,清风和明月带霍宝离去。
出门前,霍宝转头问道:“那颗神树,救活了没?”
镇元子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霍宝哦了一声,没有下文。
等霍宝走远了,凌云真人转过头,逼视着镇元子,喝问道:“这件事,为什么现在就告诉他?等几年,等他长大了一点,再告诉他不是更好吗?”
镇元子神情肃穆,摇头道:“宝宝敢称至尊,为师胆小啊,不敢欺他。”
凌云真人神色大变,疑惑道:“老不死的,宝宝到底是什么来历?他的肉身比我的得道仙体还要神奇,到底是什么来路?”
镇元子没有回答,而是取出一个水晶球,轻轻放在掌心,立刻有道光芒从水晶球内射出,投在墙上,形成动态的图形,赫然是如来佛祖将齐天大圣一掌压落的那一幕。
镇元子轻轻叹道:“五百年前,齐天大圣大闹天宫,最关键的谜题终于解开了。”
凌云真人深深动容,“宝宝与齐天大圣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