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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片虚无里挣扎着清醒过来,木十夏缓缓睁开眼,怔住。她揉揉眼,睁开。再揉揉眼,再睁开,小鹿般的大眼里满是迷茫。
周围除了浮沉的灰雾,什么都没有,令人压抑的空茫。
木十夏茫然站起身,身体没有任何不适,反而轻飘得有些不真实。这里明显不是那片平原,是哪里呢?她记得当时在火堆边,她和季暄看到一根树枝像长了触手般往外爬,他们还在发怔,那根残枝“倏”地一声猛然伸长,抽成两根蔓延的藤条,似蛇一般缠住两人。记忆的最后,她看见一个绿裙的姐姐,很美很温柔的样子。那个姐姐伸手覆在她头上。手冷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然后她便陷入了一片虚无的梦境里。意识一点点涣散,像是被吞噬一样。
再后来,那种被吞噬的感觉忽然消失。十夏挣扎了很久才从桎梏般的灰色梦境里醒过来,可是为什么睁开眼依然是一片灰蒙的雾气,好像一点都没变。那么,现在她究竟是在哪里?是现实还是另一重梦境?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季暄不是应该和她在一起吗?阿九姐姐和季翎哥哥又在哪里?
木十夏慢慢的向前走去,呼喊着:“季暄?阿九姐姐?季翎哥哥?”四周依旧一片灰蒙,没有回声,连自己的脚步声都听不到。十夏走得愈发慢了,心底仿佛被雾气渗入,虚空而迷茫。
“嘘……”耳边忽然传来鬼魅般的沙哑低语,颈后的气息近在咫尺。十夏僵住,随即反手猛力向后挥去。
“啊!”吃痛的惨叫声,清亮而熟悉的声音。
“是你!”木十夏惊讶地转过身,眨了眨眼,看了看季暄手捂着的扭曲的脸,默默将还握着拳头的手收到背后。
“小丫头你下手太重了吧!”季暄捂着左脸,愤然道。他感觉到自己的脸已经向右偏移了,还好师兄不在,不然定要被笑话一番。
木十夏毫无愧疚地抬头道:“谁让你吓我?我的力气本来就大。”
“你有被吓到吗?”季暄郁闷地抬眼望天。一般女孩在独自走在灰雾里什么人都看不见时忽然听到耳边有诡异嘶声时不是应该吓得浑身冷汗一动都不敢动吗?哪有这样面不改色毫无征兆就转身挥拳的?哎!他早该意识到这个小丫头不是一般女孩。目光从灰暗的天空上移开,季暄不甘心地问道:“小丫头,你有被什么东西吓到过吗?”
十夏略略想了想,诚实地摇了摇头。
季暄先是垮下脸,随即又笑开了花,手支着下巴,眼里闪着找到新奇事物的兴奋的光:“有趣有趣!我一定要找到让你害怕的东西!”
“我才没有害怕的东西。”木十夏瞪大眼,面容天真娇俏,眼神却如初生虎犊般。她说完,哼了一声,便转回身继续向前走。
“那可不一定。”季暄笑着嘀咕道,同时加快脚步走到木十夏前面,顺势揉了揉她的发髻,又拉起她的手,正色道:“这里雾气这么浓,拉着我,别走散了。”
“这里是哪里?”木十夏迷茫问道。既然季暄也在而且还有痛觉,那么这里就不是梦境了。
“不知道,”季暄答得干脆:“不过……我们应该已经不在原来那个空间了。”
“啊?”
“我刚醒时试着用传音术联系师兄,可是失败了。传音术明明是相隔千里都可以使用的,除非有一方重伤甚至死亡,或者两者已经不在一个空间里。虽然我更希望是前一种,但理智告诉我是后一种。”
“那…我们是在结界里吗?”木十夏继续问道,同时暗自决定要把季暄这话转告季翎哥哥,只是……“阿九姐姐……”
“放心,九黎姑娘去找师兄了。以师兄的性子,就算自己逞强受伤也不会让身边的人在自己眼前出事的。”季暄的声音低了下去,旧时的记忆再次在脑海里回旋,其实……师兄对八年前风华谷里的事……一直都无法释怀吧。直到木十夏疑惑地扯了扯季暄的手,他方从回忆中惊醒,继续说道:“还记得我们昏睡前看到的那个姑娘吗?”
“记得。那个姐姐很美,额头上有花纹,而且手很冷,被她碰了碰我就晕了。”
花纹……季暄噎了一下,道:“目前我也只知道这个大约是结界的地方与她有关了,至于她想干什么……完全不清楚。反正暂时没有危险,我们四处走走吧,我就不信这里除了灰雾就没些其他玩意!”
***
季翎与木九黎到达安城时,已是第二日上午。途中经过了数个村落小镇,一路问了不少关于花树谷的旧事,得到的消息都与大娘说的无甚差异。
“大概要找的一切都在这里了。”季翎站在人潮进出的城门前,看着阳光下流光回溯的两个镀金大字“安城”,微微眯起眼:“安城城主是个要面子的人呢。”这两字不仅镀了金,且显然经常修缮。
两人踏进城,街市繁喧呈然眼前。满眼红阁绿瓦,阳光错落在飞檐之间,高低飘扬的商幡掩映着各式的匾额,青石板砖的大道上人流喧闹,偶尔有车马粼粼而过,又淹没在众多的小摊铺不断传出的各式吆喝声里。
这安城虽处烨国边陲,但却是晔国北境众小国进入烨国的必经之路,再加上是离天下闻名的玉珈山最近的城,故而有此繁华。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街上。季翎一路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两边商铺,在看到一个摆满纸扇的小摊时,嘴角笑意加深,对木九黎说了句“稍等一会”,便走了过去。
木九黎没有说话,唇却紧紧抿起。
自从八年前被师父带到玉珈山,这还是九黎第一次下山,这样的街市繁华更是她从未见过的,本该新奇欣喜,但此刻的木九黎却全无心情。下山之时十夏欢欣雀跃的模样犹在眼前,如果十夏看到这街市景象,定会乐得四处撒欢吧。可是如今……只有十三天了,若是找不到暗魅的回忆,是不是就再也不能看见十夏天真灿烂的笑容,再不能听到那声声清脆的“阿九姐姐”?连季暄的聒噪都会彻底消失?满心满脑都是沉重与不安,这周围街市越热闹,木九黎就越发无法冷静。
她只想要快点找到线索,不想浪费任何时间。可是季翎此刻却在小摊前悠然摆弄着纸扇,还偏着头和卖纸扇的阿婆聊着什么。木九黎不知道季翎在说什么,只是目光盯着他脸上的笑意,心里便有一股无名的怒气升腾起来,时间如此紧迫,他怎么可以这么淡染悠哉?他怎么还可以笑得出来?他就不为季暄和十夏担心吗?
眉头越皱越紧,心里的愤郁魔障般越烧越烈。当季翎拿着把折扇勾着抹微笑走回来时,木九黎心底那根紧紧绷着的弦终于猝然断裂,满心恼怒一路燃烧进眼里,直直瞪向季翎。
季翎对上木九黎的目光,怔了怔,扬起手里折扇在九黎眼前晃了晃:“怎么了?”
木九黎一把挥开眼前折扇,眼里的怒气毫不掩饰:“你还有心思买扇子?”
季翎顿住,嘴角的笑容终于缓缓散去,眸色微深,他默然望着木九黎良久,又垂下眼,手抚着纸扇轻声道:“阿暄曾有把纸扇,从小就带在身边,却因为我弄坏了。我答应了他会再送一把。”
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木九黎一时微僵,不自觉地咬紧了唇。原来季翎并不是不挂念的……但即使明了了这一点,心里的火焰依然乱窜着找不到释放的出口。就在木九黎无比烦乱的时候,季翎忽然微一俯身,那双深墨色的桃花眼映出九黎怔然的脸。四目相对间,木九黎第一次如此近的看着他那双燃着光的眸子,四周街市的喧闹一瞬远离,九黎仿佛被拉进了他眼里灼灼绽放的桃林,满心烦闷也被那灿烂而悠然的光华震住了。
少年清越又带着点喑哑的声音就这样直直传进木九黎心里。
“九黎,你太紧张了。”
“不管怎样都是在走,何不边走边欣赏欣赏四周繁华?”
“我知道时间紧迫,我也很担心阿暄和十夏,可是盲目的焦灼能改变什么?纵然想要一刻不停地赶路,也该先找到前进的方向呀。目光只望着前方的话,可是会错过很多东西的。”
木九黎紧咬的唇慢慢松开,季翎的话像是张扬的风拂过她心头找不到出口的烦闷,让她重新恢复冷静。木九黎偏过头去,想到刚刚自己的激动,耳尖有点发烫,低着头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季翎看着她的样子,嘴角一勾,笑出声来,就在九黎的歉然快变成恼怒时,季翎忽然止住笑,正色道:“现在有个迫在眉睫的问题。”
“什么?”
“我们身无分文。”
木九黎一愣,的确。下山时季暄说从未体验过身有家财的感觉,坚持要把所有钱财背在自己身上,其他人便也乐得清闲。所以九黎和季翎身上什么都没有,可是……“你的扇子怎么来的?”
“这个……跟阿婆说话时我一直在把弄这把扇子,离开时阿婆问我喜欢为什么不买,我说没带钱袋,阿婆就送给我了。”季翎笑得一本正经,但木九黎敏锐的直觉让她注意到了他眼里一闪而过的狡黠。她又一次觉得季翎这样做是不对的,却依然说不出个所以然,默然片刻,她闷声道:“跟阿婆说了那么久,问出什么了吗?”
季翎挑眉一笑,转身向前走去,藏青色身影在人群中愈发显得挺拔。
“跟我来。我找到进入城主府邸的方法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