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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要去军营吃饭,但宣平他们刚回来,都在城墙那边,三人还是一道先去城墙。
杨元羿是骑马来的,但裴椹和李禅秀都步行,他便只好牵着马也一起走。
不知是不是错觉,裴椹好像看了他两眼,还面无表情的,看得他后颈直发毛。
他往右看一眼,“沈秀”走在裴椹右侧,自己走在裴椹左侧,中间隔着裴椹,好像也没碍着什么,干什么忽然盯他?
裴椹很快收回视线,他原本想在去城墙的路上,找机会先把妻子哄好。
可偏偏杨元羿有马不骑,非跟着一起走,又打断他的计划,让他一路面色都不太好。
李禅秀见他一路沉着脸,以为是没休息好,便也没说话,免得吵他头疼。
裴椹不动声色看他一眼,显然误会了,以为他仍不高兴,忽然试探性牵住他的手。
李禅秀忽然被丨干燥温暖的手掌握住手,身形一僵,脚步险些停下。抬头见已经快到城墙边,不远处就是宣平等人,顿时又明白什么。
——此刻人多,裴二是刻意在人前展现恩爱。
“不用这样。”他不着痕迹地抽回手,提醒对方不必时时如此。
接着快步先往宣平他们那边走。
裴椹掌心骤然空落,看着他忽然走远的身影,心中微沉,接着又面无表情看杨元羿一眼,才抬步也跟上。
杨元羿:“?”……我今早到底哪招惹他了?
李禅秀见到宣平才知,对方昨天跟丁宗他们一起到胡兵运粮草路线附近,发现胡兵运的粮草不少,只靠他们一行人,时间太短的话,没办法全给烧了。
本着来都来了,不如搞个大的念头,宣平他们干脆到前方埋伏,等天黑时突然杀出。不仅一举烧了粮草,还把护送粮草的胡兵也打得七零八落,算是报了之前永丰驻地一千名运粮兵被杀的仇。
尤其没想到,这个主意还是宣平出的。作战时,他指挥手下众人奋勇杀敌,更是出力不小。
裴椹听到这,不动声色看宣平一眼,目光隐含打量。
杨元羿有所察觉,看了看他,又看向宣平,忽然笑着上前,拍拍宣平的肩,热情道:“厉害啊宣兄弟!说起来,昨天忘了问,你当时怎么猜到裴兄弟可能在哪的?”
李禅秀闻言目光倏地一紧,悄悄攥住藏在衣袖中的手,生怕宣平会说露什么。
尽管他之前提醒过对方,但此刻,哪怕宣平只往他这边看一眼,也容易被猜出此事跟他有关联。
裴椹此刻目光也落在宣平身上,并未察觉身旁李禅秀的细微变化。
宣平闻言一愣,随即笑道:“我自幼在北地长大,对胡人颇有了解,也知道北地一些情况。昨天听说裴郎君去劫粮草,又有钱校尉指了他离开的方向,便猜他可能是往其中一条胡人可能走的运粮草路线,没想到还真让我蒙准了,都是运气,见笑见笑。”
说着他笑呵呵拱起手,期间余光都没朝李禅秀看一下。
李禅秀微不可察松一口气,攥紧的指尖也稍松。
杨元羿眼神飞快与裴椹对视一下,都不太相信这番说辞,但又挑不出什么毛病,何况人家宣平还是来帮他们的。
于是杨元羿笑着拱手回礼:“宣兄弟一路辛苦。”
接着又惋惜道:“说来,兄弟你这般有本事,竟不参军,实在是可惜。”
宣平哈哈笑道:“山野粗人,自由自在惯了,不喜约束。”
杨元羿心道:长相挺俊朗,倒不算粗人,主要是实在不像寻常人。若是穿上衣甲,说是个校尉将军都有人信。
刚这么想完,就见宣平忽然朝裴椹拱手,道:“裴郎君,我有些话想跟沈姑娘说一下,不知是否方便?”
杨元羿:啊……啊?刚夸完你长得俊朗,你就要找嫂子说话?
裴椹面色不变,转头看李禅秀一眼,李禅秀神情同样疑惑。
他很快转回头,淡笑道:“当然,你们也算是旧友,不必避讳。”
说完,还特意往旁边站站,像是大度地让出位置,绝不偷听。
宣平本想说不用,自己当着裴郎君的面说就行,但人家位置都让出来了,也不好拒绝,于是又拱手道了声“谢”。
接着走向李禅秀。
李禅秀却以为他要说什么不能被其他人听的事,默认地带他又往远一点的僻静处走。
裴椹察觉,目光倏地跟了过去,面上仍是一派平静。
杨元羿:“……”不是,你刚才穷大度什么啊?
想听就靠近几步偷听呗,别以为他没看见,耳朵都在动了。
但可惜,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人家再刻意一压声音,耳朵再怎么能动,也听不见。
坍塌的一段旧墙边——
李禅秀站定后,转身含笑问宣平:“什么事?”
宣平很快从衣袋中掏出一个分量不轻的钱袋,交给他道:“沈姑娘,是最近一次的分成。”
袋子里一看就都是碎银,明显是特意送来,方便平日生活取用的。
李禅秀接住后一愣,道:“不必这么急着给我。”
他暂时还有钱用。
宣平却笑道:“大哥特意叮嘱过,一定不能晚给、少给。其实不止这么多,但剩下的整银不好拿来,我埋在一个地方,具体位置写在钱袋里的纸条上,您需要的时候让裴郎君去挖就行。”
至于袋子里的这些,确实是先送来给李禅秀当家用的,甚至他都找好了理由,刚才若是当着人前,就说是付之前的诊治费。
但没想到裴郎君胸怀如此宽阔,并不介意娘子与外男私下单独说话。不过也对,沈姑娘和她郎君都不是寻常人,胸襟气度自然不是普通人能比。
不远处——
胸襟气度不是普通人能比的裴郎君正面无表情,周身像在散发凉意,黑眸越来越幽深,背在身后的手不时摩挲着拇指和食指。
虽然面上仍一派平静,但熟识他的杨元羿清楚,此刻他心情非常不好,而且已经有些不耐。
……就,人家也没聊几句,至于吗?
杨元羿心中叫苦,本来想看戏,没想到莫名像挨了场冻。
他转身蹑手蹑脚想离开,却冷不丁被叫住——
“站住,去哪?”裴椹忽然转头问。
杨元羿身影一僵,转头干笑:“我去城墙上看看布防。”
裴椹皱眉:“先留下。”
若只剩他一个人站在这,岂不显得他很不放心,刻意在这盯着?
需知他并无此意,只是……只是宣平此人不寻常,他观察一下宣平而已。
杨元羿闻言退回,一脸无奈:“要是真想听,不如找个理由直接过去。”
裴椹倏然转头,面无表情:“谁说我想听?”
杨元羿:“……”那你耳朵一直动什么?炫耀你耳朵会动,别人不会?
好在李禅秀和宣平没聊太久,很快就一起回来了。
宣平将钱交给李禅秀后,余下无事,也该拱手告辞。
裴椹在他们转身时,脸色就瞬间变换,此刻也拱起手,神色平常,客气道:“一路慢走,军中事多,就不相送了,还请见谅。”
“哪里的话,裴郎君客气了。”宣平翻身上马,朝他拱拱手,又朝李禅秀致意,接着才驾马带人离开。
李禅秀和裴椹并排站着,浅笑目送。
裴椹收回目光后,不着痕迹朝杨元羿使了个眼色。
杨元羿会意,立刻去安排人悄悄跟上宣平他们。
李禅秀直到宣平等人的身影彻底消失,才收回视线。一转头,发觉裴二正目光深深,一直在看自己,不知看了多久。
他明显微僵,回神后,不解问:“你看什么?”
裴椹目光被抓到,不由轻咳一声,随即干脆光明正大看向他漂亮的面容,语气微顿:“你……”
他几经斟酌,终于看似平常地问:“他刚才跟你说什么?”
顿了顿,又好像很不在意地说:“只是看他好像给你一个袋子,有点奇怪,要是不方便说也……”
话未说完,面前的李禅秀忽然莞尔,本就秀丽的眉眼含着笑意,眸底光影清湛,好看到……动人心魄。
裴椹声音瞬间止住,目光凝固,定定落在他面上,像是一瞬也移动不了。
李禅秀微笑道:“没什么,他把上次给陆骘看病的诊费给我了。”
裴椹几乎只是下意识点头,幽深眼中仍映着他生动眉眼。
“陆骘?”路过的杨元羿脚步忽然一顿,好奇问。
裴椹瞬间回神。
“你不是要去城墙上查看布防?”他目光倏地看过来,语气寒凉。
杨元羿:“……”不是你刚刚说让我先别走?
算了,他知道,现在不需要他了!懂,懂,他走!
杨元羿一脸无奈,刚要转身离开。
没想到李禅秀要去给伤兵看伤,此刻笑着跟他们说一句后,竟先一步离开了。
杨元羿:“……”
眼看裴椹脸色又开始不好,他赶紧转身快步往城墙上去。
.
李禅秀想着军营里还有个宫里来的吕公公,为避开对方,打算今天也留在城墙这边。
哪知没过多久,裴二让胡郎中来接了城墙这边的活,他只得一起回军营去。
好在去军营的话,他还可以一直躲在伤兵营。想必吕公公那样的人,不会屈身前往污浊杂乱的伤兵营帐。
到了军营,裴椹先让人去打来饭菜,正和李禅秀一起吃时,张虎忽然来传话,说陈将军请他过去。
说完不等裴椹询问,又紧接着压低声对两人道:“千夫长,陈将军让您找个借口推脱掉,或者赶紧回城墙上去,最好去塞外巡个防,或者去永定驻地躲躲。那个吕公公知道蒋和跟那一百个护卫都死了,正发火要拿您问罪。”
“问罪?”李禅秀筷子一顿,眉心微凝,不由替裴椹担心。
吕公公毕竟是宫里来的,又是监军。裴二现在只是小小千夫长,纵然本领再强,又如何强得过权势?
裴椹目中却划过冷意,本想吃过早饭再去处理此人,没想到对方竟主动撞上来。
也好!
他搁下筷子,面色微沉,打算直接过去。
只是起身时,对上李禅秀的目光,却又微怔,下意识缓了声音,轻声道:“别担心,我只是去看看,不会有事。”
眸中寒意也瞬间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