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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珩意味深长地望着温婉,许久后才缓缓勾唇,声音清晰而威严地传入众人耳中:“太子妃温氏贤良淑德、温柔娴静且孝心可嘉,朕心甚悦,故而赐免死金牌一块。”
满座哗然,岂能料到陛下竟给了这般赏赐,相当于在危难之时保她一命啊。
顾珩这般轻易地说出来且只是给了一个女子,这怎么能让众人信服,故而难免心中忿忿,可顾珩毕竟是皇帝,金口玉言,也不是能够轻易顶撞的。
最让人诧异的,也必然是温婉了。究竟她有什么能耐,竟能让陛下对她这般宽容。顾珩的手段众人是清楚的,他从不轻易许诺一个人的生死,所以这免死金牌当真是来之不易啊。
“多谢陛下。”温婉镇定谢恩,拿着免死金牌内心却是惴惴不安。
顾珩太过奇怪了,突然赠她免死金牌究竟是怎么想的?她既然拿着免死金牌了,必然是顾珩又动了杀她的念头。
顾容从始至终眉目冷淡,并未见有什么惊讶,从头到尾也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在坐回位子时才道:“父皇既给了你这牌子,你就好好收着。”
“臣妾明白。”
冗长的赠寿礼环节结束,接下来便是吃喝玩乐了。宫女太监们鱼贯而入,将手里的东西一一摆在众人桌上,然后有序退下。
温婉在酒壶落下时便眼睛一亮,忍不住伸手去拿却又忧心地看了顾容一眼。
顾容自然是懂她的心思,也不好戳穿,只能道:“今日是父皇寿辰,可以小酌几杯。”
温婉点头抓过酒壶闻了闻,果然是熟悉的酒香,她心心念念很久的秋露白。
大殿中央歌舞升平,大臣们觥筹交错兴致高昂,附耳小声交谈,乐处声音会大些。
趁着热闹,原本乖巧坐着的顾怀才窜到了温婉身边打招呼:“三嫂。”
“十一今日来得晚了些,可是遇上了什么事?”温婉问。
顾怀摸了摸后脑勺解释道:“不过是在观音庙耽误了些时辰罢了。”
“观音庙的主持迟迟不肯松口,只说若是我能赢他才能将棋送给我,所以我只好同他大战三百回合了。”
温婉听得一愣一愣的,有些错愕地问:“你赢了?”
顾怀点头,温婉眸中的惊讶更甚了。
观音庙的玉棋之所以能久久地留在那里,自然是因为那观音庙主持棋艺了得,顾怀竟真的堂堂正正将那棋赢回来了,真的让她刮目相看。
“没想到十一弟还有这一手。”温婉感叹。
顾怀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道:“不过运气好罢了。”
这可不是运气好那么简单……
温婉看着顾怀,眸光闪烁,忽然觉得他聪明得紧。
“十一,坐回去。”一直没说话的顾容突然蹙眉命令,顾怀便缩了缩脑袋坐了回去。
温婉抬眸看了顾容一眼,发觉他虽抚平了眉头但是周身的情绪并不好,似乎是在担心什么。
“殿下在想什么?”温婉捏着酒杯问道。
顾容望着温婉,眸色复杂,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摇了摇头。
他不想说,温婉也不再问,只是望着手里的酒杯思绪飘得远了些。
上座的虞贵妃望着台下唱着小曲的歌伶询问着顾珩意见:“陛下可喜欢?”
“爱妃准备的,朕自然是喜欢的。”顾珩握住她的手摩挲了几下,眉宇间带了些担忧,“听闻这几个歌伶还是爱妃亲自挑选的,其实那可不必,只要是你送的,朕都会喜欢,何必费心又费时?”
“陛下这话就不对了,臣妾喜欢也愿意这么做,怎么能叫费时呢?陛下再这么说臣妾可要生气了!”虞贵妃佯装恼怒,让顾珩笑了出来。
他握紧了虞贵妃的手温柔地安抚了几句,见她重新展露笑颜方才放心。
一旁的徐贵妃看得火冒三丈,但还是挤出一个温柔的笑嗔怪:“陛下可真疼虞姐姐,臣妾为了准备寿礼也费了好些心血,怎么不见陛下心疼心疼臣妾?”
顾珩支着额头看向徐贵妃,听她这般说便点了点头:“爱妃是辛苦了,朕会命人将东西都给你送到宫里的。”
“多谢陛下。”徐贵妃颇有些咬牙切齿,她扯着手帕目光柔和,心里却是将虞贵妃骂了千百遍,而后忿忿挪开目光。
顾珩饮了几杯酒后目光飘忽,小声告诉身边的虞贵妃:“有些热了,朕出去凉快一下。”
“臣妾陪你。”
“不必,爱妃好好在这儿待着就好。”顾珩拍拍她的手背而后起身离开,临走之前望了一眼温婉。
殿内正是热闹之时,也未曾时刻注意顾珩这边的动静,故而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温婉提着酒壶望向顾珩那边,并未忽略顾珩离开时望向她的目光,她拍了拍脸颊悄声道:“殿下,臣妾一不留神喝得多了些,想出恭。”
“叫人带你去。”顾容吩咐道。
温婉随着小宫女去出恭,小宫女尽职尽责地在外边守着她,看她出来便迎上来扶她,温婉却是摆了摆手。
“你先回去,本宫在外边坐一会儿。”
小宫女摇头:“太子殿下吩咐了,要将太子妃毫发不损地送回去,若奴婢先回去了,太子妃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只怕奴婢小命不保。”
“本宫不会有事,这是在宫里,能出什么事?你回去就说是本宫说的,太子不会为难你。”有时候宫女太过负责也不是什么好事,比如这种时候,该她离开时她不离开,可真叫人头疼。
小宫女听了这话直接跪下了,嘴里还喊着:“求太子妃饶命,奴婢上有老下有小,真的不能出事啊!”
温婉无奈叹气:“好好好,你先起来。”
“本宫有些饿了,你去拿些吃的给本宫。”温婉怕她还是不肯便接着说,“方才来时本宫注意到了,御膳房离这儿不远,你且去拿,本宫在这儿等着。”
小宫女还是犹豫,温婉便加了一把火,她眉梢微挑,语气低沉得有些瘆人:“怎么?太子的话是话,本宫的话,便不是话了?若你不去,本宫便告诉太子,到那时太子必然也会治你的罪。”
“奴婢这就去。”小宫女急忙去了,半刻也不敢耽搁。
温婉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不由得感慨太不容易了。她脚步一转,沿着长廊绕了几圈,在转角处看到了顾珩。
顾珩负手而立问道:“爱卿觉得这儿景色如何?”
温婉看着四周鲜花环绕风景宜人,不由得勾起唇角道:“自然是美不胜收。”
“嗯,确实。”顾珩微微颔首,喃喃道,“这天空也是一碧如洗,只不过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变天。”
温婉唇角一僵,没有附和。
微风拂过顾珩的衣摆沙沙作响,温婉抬头看了看顾珩的后脑勺道:“陛下还是回去吧,饮酒后不宜吹风。”
“爱卿出来不是为了找朕吗?”顾珩转身望向她,嘴角的笑意轻浅却让温婉背脊僵硬。
顾珩又问:“爱卿是不是有什么话想问朕?”
兴许是担心温婉有所顾忌,顾珩声音慈祥:“爱卿只管问,朕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陛下。”温婉拱手躬身,咬牙问道,“臣赠予陛下的寿礼,陛下可是真的喜欢?”
顾珩挑眉:“那是自然。”
“那么臣曾经赠予陛下的八枚梅花镖,陛下可还记得?”
顾珩迟迟未回答,四周的空气忽而稀薄了,让温婉额角直冒冷汗。
“爱卿所赠的都很特殊。”这话自然是记得的意思。
“那它们还在陛下手里吗?”
顾珩眼神变了变,最终却仍旧温和:“爱卿这话是什么意思?若是不在,又该在哪?”
温婉默然,顾珩并不直面回答她,看来是不在了。
其实他答或是不答她心里都有数了,只不过是想确认一下罢了。
温婉曾亲自做过十六枚梅花镖,八枚梅花镖为一套,上面有她刻的符号,是在边关才能见到的稀奇符号。
她曾经送过顾珩一套,如今藏在暗格里的是另一套,她之所以这么做,也是想看看顾珩的反应,如今这反应让她有些恍然。
“陛下为何……”温婉艰难地开口,“要派人刺杀对太子?”
夜市之时来的刺客所用的飞镖,正是她赠予顾珩的梅花镖,这梅花镖除了楚柯他们,只有顾珩仔细看过,所以只可能是顾珩派来的人。
可是顾珩不可能不知道温婉会认出来,却还是派了人去,所以顾珩是故意的?
温婉每次想到都觉一身的冷汗,果然伴君如伴虎,顾珩的心思永远让人猜不透。
“爱卿可知,祸从口出?你觉得你这是在质问谁?”
轻描淡写的话从顾珩口中说出来就足以吓得人肝胆俱裂,温婉垂眸不语,打算承受顾珩的雷霆之怒,可谁成想顾珩却是忽然笑了出来,果断地承认了:“确实是朕派的人。如今你是太子妃,若太子成功登基,你就是未来的皇后。但是这皇位可不是这么好坐的,朕得知道,太子能在这位子上坐多久,而你,能不能护住皇后之位,又能不能护住皇位。”
顾珩用梅花镖,是明明白白地告诉温婉,是他做的,也是告诉温婉,他虽宠顾容,但是也一样能毁了顾容,顺带毁了她。而她能做的,是将这些事藏在心里,并且助顾容坐稳皇位。
“你觉得朕做错了?”
“臣不敢。”温婉急忙回应。
顾珩轻笑一声:“爱卿觉得,朕方才为什么要赐你免死金牌?”
“陛下宽仁。”温婉心知并非如此,却又不得不这么说。
真正的原因只能由顾珩来说,而不是从她的嘴里说出来。
“朕是在担心。”顾珩叹了口气,似乎很是无奈沮丧,说出的字眼却是冷血无情,叫温婉如坠冰窟。
“朕担心哪一日忽然冲动,下旨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