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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升和马周一直在刘景家待到傍晚时分,为避免明日人多眼杂,暴露身份,两人拒绝了刘景留宿的建议,跟着刘祝悄然回到北津,与士卒皆在船上过夜。
翌日清早,刘氏坞一改平日的宁静祥和,一派喧嚣场面,不仅坞堡中的族人,就算是平日往来不多的乡里九族,也纷纷赶来,原因只有一个,刘景今日将启程北上,迎娶南阳邓氏女。此事绝对是近年来龙丘刘氏最轰动的大事件,没有之一。
刘蟠、刘承等在郡府任事的族人,为送刘景,特意告假一日。可惜醴陵一带的豫章流民有不稳迹象,刘宗奉命进驻醴陵,镇压不服,此时难以脱身,他特意让其弟刘承代为向刘景道歉,并称刘景结婚之日,他无论如何也会回来喝喜酒。
刘景并未见怪,醴陵的形势他这个主簿比谁都清楚,甚至派刘宗前往醴陵镇压流民,他也是决策人之一。
刘亮没有告假,他直接辞去了市吏的职务,一心要随刘景北上。
刘景对他先斩后奏的行为颇有些哭笑不得,却也没有责怪他,等到回来,将他召入主簿室就是,这对刘景来说并非难事。
刘景被数百近千的刘氏族人簇拥着,一路行出坞堡大门,刘和、刘饶寸步不离的跟在刘景左右,两人神情都不甚欢喜,尤其刘和,双眉都皱成了“八”字形,一脸难过。
刘饶是因为将与阿兄分别而难过,刘和则另有心事,从小到大,他还没有去过比临湘更远的地方,很想跟着刘景去外面的世界看看,然而他这个想法非但母亲极力反对,一向对他有求必应的兄长也不赞成,这让他怎能不感到难过呢。
刘景之所以不赞成,也是为了他着想,毕竟路上不太平,很可能会发生战斗,刘和才十二岁,心智还不成熟,没必要提前经历这些。
他伸手拨了拨弟弟、妹妹头上的总角、双鬟,而后与送者一一作别,在族人的欢送下,乘马车离去。
为刘景送行的当然不止同族之人,其他人皆在北津等候。
送行者大致分为两拨,其中一拨皆博带褒衣,头戴高冠,杜袭、刘瑍、桓彝……甚至连桓阶都来了。显然他不只代表自己,也代表张羡而来。另一拨则是刘景昔日市楼下属,严肃、谢良、王朝,以及主簿室诸书佐。
两拨人身份相差甚远,泾渭分明。
杜袭紧紧拉着刘景的手,神色无比严肃地道:“仲达,你到了南阳,一定要多多留意洛阳的局势。”
今年初,天子在河东稍稍安定,没有了李傕等外部压力,韩暹、董承等将立刻爆发内斗,太仆赵岐认为河东不是久留之地,主动请命出使荆州,成功说服刘表,让他为百官士卒提供军需物资,并派人修理洛阳宫殿,以迎天子大驾。
七月,天子时隔六年,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回到洛阳。八月,镇东将军、兖州牧、费亭侯曹操将兵入洛,被任命司隶校尉、录尚书事、假节钺。至此天子以曹操、刘表为国家屏障,再也不必担心凉州诸将的威胁,大汉朝初现曙光。
“大兄放心,我会多多关注的。”刘景颇为“郑重”的点头,其实他对未来局势了如指掌,根本就不必多此一举。
杜袭此时可谓是心急如焚,忍不住叹气道:“若不是为刘景升所忌,我真想随仲达一同北上。”
不怪他表现得有些沉不住气,随着曹操入洛觐见天子,他的势力涵盖兖州、豫州、司隶,一跃成为天下屈指可数的强大诸侯。更重要的是,他的家乡颍川已归曹操治下,同郡荀彧、枣祗、戏志才等多人皆在曹营效力。近日寄居襄阳的同乡好友赵俨、繁钦相继来信,二人已经有了投奔曹操之意,并邀其一起举家北还。
杜袭心里十分迫切,却没有立刻行动,一来目前北方局势还有些乱,他想再等等看,二来他和家族已在长沙安家,岂是说走就能走?三来他也想参加刘景的婚礼。
刘景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劝道:“以我看来,再有一两个月,北方局势就会变得明朗,大兄等候佳音即是。”
有了刘景这番话,杜袭的心马上放下了大半,一年多相处下来,他岂能不知刘景的见识、眼光到底有多么惊人。直到目前为止,刘景所言之天下事,从未出过一丝错漏,杜袭简直将其视为天人,纵然留候复生,又何以过之?
刘瑍身长近八尺,翔翔而立,仪容风流,只见他从广袖中掏出一封信,对刘景道:“仲达此次迎亲想必会在襄阳停留,届时见到孔明,请替我将这封信交给他。”
刘景接过信,颔首道:“一定为文朗带到。”
“仲达,府君不便出行,特命我来相送。”桓阶接着半开玩笑道:“仲达,襄阳繁华,你可千万别迷花了眼睛。”
刘景失笑道:“纲纪怕是多心了。”
桓阶朗声笑道:“长沙‘国小地狭,不足回旋’,难容才俊,此我忧也,怎能不多心?”他这是引用了刘景祖上长沙定王刘发以舞蹈得零陵、桂阳二郡的典故。
刘景自然知道这个典故,笑着摇了摇头。
桓彝则只是简单和刘景说了几句话,两人比邻而居,不说天天相聚,也差不多,该说的话早就说完了,无需客套。
刘景最后来到属吏们面前,在他们的拜送中登上大舰。
此次北上,不止刘祝旗下的六艘货船,三艘斗舰级大舰也会随同往前。此三艘大舰,皆载有棹夫五十、士卒六十,加上望风使舵者,合计超过一百二十人。
途中经过黄氏船场,刘景专程去见了黄舫公一面,因为他又向其船场订购了十五艘大船,其中五艘是斗舰级。
对于刘景这个大客户,黄舫公可不敢稍有怠慢,将徒子徒孙们全部叫来作陪。
刘景并未在此久留,匆匆看了一眼建造中的船舰后,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