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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壁立千仞峡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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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愈是这样,南宫北翊便愈不能真的停下来等甘为霖,那只会令谷云起更加心如死灰。反是天门,有着许多可能触动他美好回忆的东西,或可令他重新恢复一些情思。

    “云起,到了天门,我们先去拜祭大哥大嫂。若是能够,将他们迁入祖坟可好?”他们当年既要安葬谷雁回夫妇的尸首,又要躲避追杀,仓皇之时也只能草率从事,南宫北翊甚至都不确定自己还记不记得那埋葬他们的地方。谷云起已然醒了,只是他身体一天比一天差,醒来时也大多傻乎乎的只是发憨呆愣。

    南宫北翊似是随口抛出的问话,实则满含着将他刺激得清醒一些的愿望。谷云起直愣愣地瞧了他半天,总算反应过来,口唇翕辟,却连一丝声音也没有发出。他果然是更加虚弱了,南宫北翊心中一痛,面上却不好表露出来,便温柔地抚着他的鬓发,道:“你不必劳神,都听我安排就是。我们拜祭完毕,上山再看看天门的屋宇居所,得空了更要找人来将它们恢复旧观,我们便住在这儿了,在这山上朝看云,暮听雨,岂不快哉?”

    他想象得久远,自己也不禁露出笑容,凝睇着谷云起模糊的双眸,这时当真将那什么宝藏家业,全都忘了个一干二净。谷云起神色间有了些色彩,却是诧异。

    他无力摇头,只有阖了阖眼盖,那唇形动得都看不出有何变动,细若微风地道:“你带我上山,我给你指路”南宫北翊也是一怔,不由向外面山林看了看,道:“我虽只来过一次,大体路径还是记得的,你不须这般费神。”

    谷云起难得在唇角浮起一丝讥刺的笑,道:“你还是只做你想做的”南宫北翊心下大震,倏然明白他的意思,那是说他南宫北翊的一切打算都并非为着谷云起本来的意愿。

    其实乃是为满足自己的私心。他想和谷云起厮守终身,在谷云起看来,大概只是一桩苦差,也是他的一厢情愿。

    甚至他想治好谷云起,为的也只是谷云起活着,自己会有更多的时间和机会!然而谷云起想死,他难道能就由着他去死吗?谷云起已又闭上眼睛,说:“你爱怎样,便怎样吧。”

    语声更如唇边呼出的热气,一落到空中,便即消散无踪。南宫北翊哪还敢再坚持己见,一时心慌得只得连道:“不不不,云起,云起,你想去哪里,我如今都听你的以后也都听你的!”

    谷云起不说话,他哪知道就连讨好逢迎这样的事也并不易做,坐在他身边简直有些六神无主,直到仆人来报告汤药熬好,才迟疑一下,小心地抱起谷云起,下车去给他沐浴药汤。

    那山路崎岖陡峭,从天门祸乱之后,又荒冢累累,白骨磷磷,杂草爬满了路径,藤萝牵蔓在树梢,若要走上去,怕是须得披荆斩棘一番方可。

    南宫北翊要上山,自然是要同仆人们商议一下行程,安排谁来开路,谁来背负物品,谁又留在此处看守马匹车辆,等候可能会来的南宫玮与甘为霖等人的事。

    谷云起刚吃完药,又勉强喝了些米粥,无法就躺下睡觉,也被他抱在怀里静静听着他的布置。他吩咐完那些事情,犹豫了一下,低头瞧着怀中默无声息的人,柔声道:“你看这样好么?”

    徐大夫在对面露出一脸牙酸的表情,只觉今天这南宫老爷不知又抽了哪门子的风,给谷云起沐浴按摩时居然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满脑色欲念头,反而如此刻一般轻声询问谷云起是否舒服,尽管谷云起仍是什么反应也不给他,他却做得很是起劲。

    谷云起睫毛扇动一下,许久没说话,嘴唇翕动,声音一时发不出来,南宫北翊却是早有准备,急急俯下身去将耳朵贴在他唇瓣上,听见他沙沙的气息轻吹着自己耳廓,有些痒,更让他有些惊喜。谷云起说:“不要他们。”

    话语内容却让他一时回不过神。他抬起身仔细看了看谷云起的面容,耳朵上仍有些热乎乎的感觉,叫他分外想让这人再与自己咬咬耳朵。

    他已然一片深情,无论谷云起怎样的举止,都能引起他的那份悸动了,他也越是多为这个人的身体着想,便轻声细语地劝慰他道:“何须如此?

    带着他们,对你的照顾才能更周到细致一些。若只我一人带你上去,山路难行,少不得牵牵绊绊,又累你上下颠簸,于你身体并无好处。”

    他这样真心劝解,谷云起无论听与不听,却倒真有一种融洽的气氛。谷云起没有答话,南宫北翊却知他是无意改变主意,只好又道:“云起,你

    你生我的气,却不必拿自己的性命来糟蹋。我以前对你做的不好的事,等你身体好了,便一一做还给我也好”谷云起神色淡漠,一语不发。南宫北翊想起他先前的话,也只余下满心的苦涩,知道他要自己听从他的心愿,又知道自己的劝说全无效果。

    谷云起早已死了心,别说为他的话感动,就是连憎恨他,报复他,也全没有了一丝兴趣,而他,即使在这样艰难的处境下,又怎能放弃任何一点能够讨好他的契机?“罢了”

    南宫北翊叹了口气,告知众仆人:“明日你们便都留在山下守候,我与云起上山,尽量快些下来,你们仍按时准备好药石之物便可。”说完这话,再看谷云起,他终于合上眼眸安心去睡了,南宫北翊苦笑一下,抱着他回到车厢内,将他安顿好,仍与他在这车厢之中相拥而眠,聊做一个长长久久的美梦。

    山川绵亘着层出不穷的绿,深浅浓淡,相互浸染氤氲着,是以虽绵延千里直抵天边,却绝不单调乏味。

    南宫北翊背负着谷云起,行走的并非常路,只凭着那身功夫,在棘丛草尖,树梢藤边轻巧掠过,速度快如飞隼,动作又柔似大猫,在起伏之间尽量不让背上的谷云起受到颠簸冲击,相当的用心了。

    以他的身手,攀爬这座大山自是非常迅捷,但山势连绵,仍要好半天才可能看见天门留下的一两处亭台楼阁。

    谷云起说要给他指路,果然从早晨起来后便保持着清醒,伏在他背上如腾云驾雾一般前行着,周围那些既熟悉又陌生的风景箭一般飞快晃过,他实则有些应接不暇,眼花缭乱了。

    好在南宫北翊从昨天后确然便非常体谅他,一口气上了半山,歇在一块视野较好的岩石平台上,小心地解开缚着他的带子,将他重新抱回怀中按摩被带子勒过的地方,心疼地道:“累么?你告诉我要去哪里,我到地方再叫醒你,不用这般强撑了,好不好?”

    谷云起身体全无法自己动弹,那些带子虽然已够宽厚柔软,他身体也已瘦到只剩百斤不到,但重量全压在那些布条上,还是被勒出深深的印记。他睁着眼,很是费力地转动眼珠要认出这是哪里。南宫北翊看他这般辛苦,只恨不能将自己的所有都能传输给他,好叫他能轻松起来。

    又道:“这儿我们当年曾歇息过,虽然匆匆忙忙的,我还记得它叫做燕子梁。”那山是一重又一重的,从这个山头到那个山头,无论上下左右,总也走不完似的。

    却也正是因为这山太大太深,他们当年才能够从血战中脱身而出,捡回一条性命。南宫北翊记性很好,回想起来,甚至连当初谷云起在此处休憩时疲惫伤痛的神情也历历在目。

    谷云起听了他的话,总算闭上眼睛,匀了一会儿气息,才道:“燕子梁鲤鱼脊你到那棵老槐树下下山朝南走

    “南宫北翊一怔,那条路他没走过,但谷云起说的槐树他知道,从那里下山,走进的便更是群山的深处,在那山谷中应该怎样走,只怕他转个弯就完全摸不清东南西北了。

    他实在想问问谷云起到底要去哪里,但他让谷云起说话,本来是要减轻他思索和观察的负担,再这么多疑问,谷云起哪有力气回答?

    所以他只有在心底里叹了口气,帮他把勒疼的部位都按摩好了,再将他缚到背上,即刻动身,飞猱翔鸟般地继续往山上赶去,指望自己能凭这速度缩短抵达目的地的距离,夜里还能返回到大陆旁,再将他的身体好好治疗一番。

    鲤鱼脊,老槐树,下山道。山下树木乱生,几乎找不着下脚的地方。南宫北翊又沿着山谷向南行了近十里路,眼前山势拗转,出现了岔道。

    他好容易找着几块还算平整的大石,在遮阴之处再将谷云起放下来,一边再为他按摩肌肉,一边将随身带上的一竹筒药汤与粥饭解下来,运起内力给他温好了喂他。谷云起精神竟好了些,又给他指点了接下来的路径,果真听话地闭目养神去了。

    南宫北翊依言而行,穿林逾峡,披萝入山,心下渐渐有些不安,料到了这蹊跷的道路多半便是通往谷云起向他承诺过的天门秘宝所在。他为了这个目的才折磨了谷云起二十多年,如今那东西可能就在眼前,却反而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先对谷云起说过好几次,那天门秘宝自己已无心染指,想要的只是谷云起的身体恢复健康,谷云起却毫不理睬。他又才说过谷云起如今想要怎样,他都听话,除了那毫无效果的劝说,却也再不能违拗他的意思。

    因此一面在那弯弯曲曲的岩洞中前行着,一面忧心如焚。既不能后退回去来食言,便只能加快速度,尽快抵达目的地,再返回去为他求医。从岩洞出来,再穿过数个乱石交错,壁立千仞的峡谷,登上一座矮矮的荒凉石山,南宫北翊终于又叫醒了谷云起,问他接下来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