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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都是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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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王大人乃是刑部司官,平日只管坐镇指挥,从不亲临案发现场。今日这是怎么了?

    徐子义暗自疑惑。却见李捕头早已一溜烟下了楼。竟好像比他还跟王大人熟。

    “啊,王大人!此等区区小案怎地竟将你老也惊动了。王大人小心脚下。”李捕头满面堆笑,欲要指引着王大人去到门口通风之处。没提防身后有个冷硬是声音说道,“王大人是来查问案情的,你等有何发现只管速速报来。”

    李捕头像是这时才发现王大人身边还有一个人。见那人衣着普通,并不穿着官服。眼神便有些不逊。徐子义却在一进来就看见那人了,只是一时看不出此人是何来头。却见王大人对那人躬了躬身,这才说道:“这位是二皇子身边的人。圣上听闻朝歌发生灭门惨案,大为震惊。特让二皇子督查此案。二皇子今有要事在身,故先派人前来了解情况。你等不必多礼,速将发现报来。”

    “哦,”徐子义开口说道,“下官已将楼上楼下查看完毕。依下官看来,此乃凶徒有意为之,凶徒来此就是为了杀人,而并不是像他们所布置得那样,只是为了劫财,不得已而杀人。大人请看,他们破门进来,首先直奔的就是楼下伙计的房间,其时伙计还在床上,就被他们一刀刺死。这说明贼人熟知茶楼的地形,一进来就直奔着伙计去了,并不是被伙计发现了,这才无奈杀人。楼上也是一样。凶徒想伪造出楼上掌柜的听到动静欲要下楼,这才被杀死在楼梯口的假象。可据下官看来,那掌柜的明明是被杀死后,才又拖到楼梯口的。而且凶徒骑马而来,且有好几个同伙,说明并不是一般的毛头小贼,可却只是为了来抢劫一个小小的茶楼,这,未免也太有些大材小用了吧?而且凶徒下手极快,也不像是一般毛贼所为。”

    徐子义说到这里,心里一惊。下手极快。刀很快,手也很快。这让他一下子就联想到了义王府后门口的那具女尸。

    正要说话,却见李捕头不以为然的说道:“诶!徐大人想得太多了。依小人看,这就是一宗入室盗窃杀人案。王大人试想,一个小小茶楼的掌柜的,能与人有何冤仇?至于让人杀了全家?定是那掌柜的舍命不舍财,这才招来杀身之祸。眼下正是秋收之际,这朝歌的买卖一向仰仗着乡里村民,村民手里有了银子,这街上的买卖也就红火起来。每年到了此时,山北的刁民都会流窜前来作案。是以,此案也必是山北刁民所为。”

    山北刁民?徐子义几乎笑出声来。山北刁民确实屡屡前来朝歌作案,可城中那么些大铺子,要金要银什么没有?却偏偏跨越半个朝歌,来找这么一间小小的茶楼?

    李捕头见徐子义如此,知道他不认可自己所说,便道:“徐大人可不要瞧不起我们这城西,别看这里都是些小买卖,可都是村民所需,离得又近,每年此时,便是城中的一些大买卖只怕也卖不过这里呢。”

    “李捕头所言极是。”徐子义道,“此时确实是城西买卖最旺的时候,可贼人若只是为抢劫,为何会放着旁边义王的铺子不抢,而来抢一间茶楼呢?”

    “徐大人此言差矣。贼人抢劫只是为钱财而来。并不像徐大人一般会看人。”李捕头别有用意的说道,又对王大人说道,“小的只怕山北刁民还会继续作案,不可不防啊!”

    徐子义正要开口,却听那位二皇子身边的人说道:“既是如此,就该加派人手,访拿贼人,以免其再次作案。王大人,这位李捕头所言极是,此案就交由他来办理吧。”

    徐子义看此情形,竟像是已经确定为山北刁民所为,不觉讶然。可他只是一个办差的,上头有令,不能违抗。见那李捕头喜滋滋的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便眼不见为净,将此案全交与他处理,自己回了刑部。只是心里一直耿耿于怀。

    朝歌接二连三出现命案,一时间人心惶惶。尤其是城西的住户,便是白天也关门闭户,怕被山北刁民踩了盘子去。此后果真如李捕头所言,城西接连又发生了两三起盗窃案,只是未伤人命。这一下连城中的商铺也关了大半。热闹的街上一下变得冷冷清清。圣上见此亲自发话,让务必捉拿凶手归案。刑部为此开出赏银,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没几日就传出已经抓获了贼人。经手此案的李捕头为此获得破格提拔,升任到了刑部,成为了徐子义的上司。

    这天夜里,朝歌下了今年的第一场大雪,宣告冬天正式来临。大雪纷纷扬扬铺天盖地,将这朝野内外覆盖的严严实实,也将最近发生的这一系列命案就此掩埋,无人再提起。

    在仁泰茶楼命案一出来,义王就传话过来,让应皇子关了铺子,府里加派人手日夜巡视。应皇子只当他是怕贼人,便依言在两府之间加派人手,不放心,又让大麻花和撒子分别带队,日夜巡视。

    天一冷,老夫人的老寒腿又犯了,疼的走不了路,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出来了。应皇子每日无事,便到西府陪着老夫人说话,给她解闷儿。晚间顺便就在内院吃饭。

    皇妃还记着狗皮护膝这事儿,见了应皇子便让他给找狗皮,说要给老夫人做护膝。难得皇妃有如此孝心,应皇子自当成全。狗皮仓房里也有的是。义王的生意遍及山南山北,把山北的东西卖到山北,把山北的东西卖到山南。这狗皮在山南不值一提,但在山北却是抢手货。山北严寒,离不开皮货保暖,在所有的皮货中又以狗皮最为吃香。山北人也是说狗皮保暖,但在山南人看来,这是他们穿不起好皮子。应皇子没想到皇妃也会这样说。便让人去仓房里取了一只上好的黄狗皮,给皇妃拿了回来。

    狗皮都是处理过的,皮子又柔又软,没有一点味道。

    在皇妃的印象里,护膝都是自带弹性的,往腿上一套就可以了。所以看这这一整张狗皮直挠头。还是紫玉问清了她想要的形状,裁剪出来。皇妃一看大喜,非要亲手给老夫人做,还要应皇子帮她。紫玉也想让皇妃和应皇子多亲近亲近,于是每日伺候着两人吃过晚饭,就带着丫头们出去了。

    如此正中应皇子下怀。他有很多疑虑想要解开,对皇妃的,对最近频频发生的命案。想要从皇妃这里寻找答案。皇妃在审理陈刘氏之案时,先说出那句不懂你可以问吗的时候,他还以为这只是她的无心之语。可到选举行首时,一眼就看出会场的形势,还看出二皇子面笑心不笑,这就不是随随便便能够做到的了。可当他试探着问起皇妃时,皇妃却是一脸平淡,好像是在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那你,怎么就能看出二皇子笑脸背后还有一张脸?”应皇子问。

    “因为他脸上在笑,可一双眼睛却一点也不笑。”皇妃嘴上说着,可全部注意力却集中都在手上,费劲的一针一针缝着。

    “这就能说明他还有一张脸?”应皇子觉得不可置信。

    “对呀。笑脸是他的伪装嘛。”皇妃道。“就像你一样,你虽然表面看起来很平常,可你的眼睛却又孤单又不开心,你也是在伪装。”

    应皇子没想到她会突然说到自己,一时有些语塞。本来还觉得皇妃可能只是在自圆其说,可听到说自己,这才相信,皇妃是真的会看人。

    “那你平日里为何又会是这样?”应皇子问。

    “哪样啊?”皇妃不会用针,小小的针在她就像抹了油似的,滑的怎么也捏不住。偏皇子还是一句接着一句问个不住,她便干脆放下手里的护膝,看着应皇子问。

    “嗯……”应皇子倒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说了。总不能直接说疯疯癫癫的吧?只得转而说道,“那你平日里也会看出些什么来吗?”

    “看出什么?”

    “就是……伪装,之类的……”

    “这是在家里,怎么会有伪装。”

    应皇子怎么看都觉得皇妃就像是个孩子,可眼光却又如此老到。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一时便没有再问下去。

    皇妃是初次做针线,刚开始时手脚很慢,可做另一条腿时,就熟练多了。应皇子看到做出来的东西也还像模像样的,又照着皇妃教的,把护膝绑在膝盖处,一会儿的功夫就觉得膝盖处热烘烘的,随即整条腿都跟着热了起来。又只是在膝盖前面一部分,所以一点也不臃肿。

    “还真是个好东西。”应皇子不由说道,“只是怕老夫人未必会穿。”

    “不穿算了!”皇妃道,“我自己穿。下回你带我去园子里捕鸟的时候,我就穿上护膝,保准蹲在地上不冷。哎?要不要给你也做一副?”

    “我?”应皇子看着皇妃那蹩脚的针线,为难的说道,“我这阵子不用出门,暂时用不着这个。”

    “哎对了,你不是当了什么行首了嘛?怎么这些天每天都在家里?不用去铺子吗?”皇妃想起来问道。

    “最近外面不太平,街上很多铺子都关了,我们的也是。”应皇子说着,解下护膝放在床上。

    “关了好。关了好。”皇妃道,“省的有命赚没命花。你们这里的人也太凶残了,动不动就杀人,还杀人全家!”

    皇妃直摇头。

    应皇子也习惯了她说你们这里。只是说道:“但愿仁泰茶楼的命案跟义父没有关系。只是……”

    “只是什么?”皇妃马上抬眼问道。她觉得自己身上好像有着某种基因,一听到这些错综复杂的事情,就格外来劲。

    “城西也有义父的铺子,且就跟仁泰茶楼毗邻。”应皇子说着吁一口气,“我一直在想,会不会凶徒的目标原本是义父?”

    “你义父家大业大,怎么会自己住在铺子里看店?要是冲他来的,怎么会连这个都不知道!”皇妃一下就否决了应皇子的想法。

    “这倒是。”应皇子点头道。“可这也太巧了,每次发生命案,都能跟义王扯上关联。红儿,赵承志,仁泰茶楼,……”

    “对呀,红儿和赵承志之死都像是和你义父有关,可细究起来却又没有一点关系。”皇妃也思索起来。“这凡事都有动机,我们得先想一想,杀红儿和赵承志的动机是什么?”

    “红儿……可能是……义父派来的眼线。”应皇子艰难的说道。这是他第一次亲口说出此事。无异于自揭伤疤,或者自爆家丑。他真的不想说起这些丑陋的事情。

    “啊?”皇妃大惊,看着应皇子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哼。不为什么。”应皇子苦苦一笑。

    “他监视你?”应皇妃反应过来,不敢相信的又问了一句,“为什么呀?”

    “这不重要。”应皇子摆手道,“我这些时一直在想,到底是谁杀了红儿?是义父?还是……”

    “红儿要是你义父的……啊呸!你还叫他义父!”皇妃啐了一口才又说道:“红儿要是那个坏人的眼线,这就好解释了。她一定是半夜里去给你,呸,是去给那个坏人通风报信,这才会死在他家门口。可她绝对不会是那坏人杀的。”

    “为什么?”这回轮到应皇子问为什么了。

    “你想啊,红儿是那坏人的手下,他要想杀她,那机会还不是多得是?完全可以让她死的无声无息。为什么非得要让她死在自家门口,惹来麻烦?”

    “对呀!我怎就没想到这一点?”应皇子一锤手道。

    “可这样才更可怕!那就说明,这后面还有别人。”皇妃再无心做什么护膝了,把手里的东西都丢开,站起身来在屋里来回的转着圈儿。

    “圣上。”应皇子沉声说道。

    “对,圣上!”皇妃道,“那么问题就来了,这位圣上是第一次发现红儿去找那坏人吗?要是这样的话倒也好说。圣上和那坏人,——这两个人都是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