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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汗!我军还是别死撑着围困杨广了,如今隋军三十余万,我军却还死盯着杨广这个诱饵不放,非要困在雁门城这个弹丸之地和隋军死磕.我突厥铁骑的来去如风优势岂不是尽数丧尽/只能和两条腿的汉人打硬仗?如此殊为不智啊。反正也围不住杨广了,不如暂且北撤,就算可汗还要和汉人决一死战,也可以把敌人诱入草原大漠深处,到时候四面出击,何愁不能破敌?还望可汗三思啊!”
阿史那思摩单手抚胸,跪伏在始毕可汗的面前,用很是诚恳的语气试图劝说已经恼羞成怒有些下不来台的可汗,好让对方认清形势,明白这场战役其实自从杨广的断粮危机被暂时解除之后,突厥人就已经没有阵地战的胜算了。然而事情积重难返,如今已经迁延了这么多时日,双方相互之间的小规模血拼也已经付出这许多死伤,又让始毕可汗如何能收手呢?
草原上的可汗,讲究的是强者为尊,并不如汉人的皇帝传承那样有“正统”可言。曾经烜赫一时的可汗,如果带领了族人收获了一次惨败、让族人蒙受了巨大损失之后,被自己人抛弃夺位的不知凡几。更何况始毕可汗要面对的不仅仅是******本族的部众,还有那些诸如薛延陀等目前暂时苟且臣服于他的铁勒诸部,自己的威望受损之后还能不能如此前一样彻底凝聚压服铁勒诸部,已然是个未知数了。
他的三弟阿史那咄苾在一旁看阿史那思摩劝说未果,嘴角露出了一丝阴冷而不易察觉的微笑,随后稳住表情,摆出一副为兄长考虑的样子,补充说:“兄汗,阿史那思摩对您一片忠心,天日可鉴呐,臣弟虽然不懂这些大道理,却也知道形势不如人的时候要暂时避让,昨日听二哥说起此事,也是颇觉得兄汗应当以大局为重。”
始毕可汗的胡须抽搐了一下,冷冷地用气声轻轻喷吐出几个字:“哼,大局为重?好个大局为重!”
自己那个二弟,看来是觉得自己这个大哥威望还不够砸,在后头盯着呢!草原上这点破事儿,真是没得说!
始毕可汗心中存了这个念头,阿史那咄苾和阿史那思摩的劝说当然暂时不会取得成果,突厥人以己之长攻敌之短的契机,就这样在一丝一毫地流失着。
……
始毕可汗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的同时,在隋军援军大营里头,初来乍到没几天的萧铣,也在找杨义臣私下里商议一番如何在决战阶段拖住突厥人的毒计。
帐篷里头生着炭炉,炖着整条的羊肉,温着烈酒。二人对坐,萧铣把来意一说,杨义臣却是颇为不以为然。
“萧驸马,你是害怕突厥人中有有识之士、认识到继续和我军在雁门城下相持、进行阵地决战,会不利于突厥人,劝说始毕可汗故作退兵、引诱我军北上之后深入草原大漠决战?这不太可能吧,我们大隋兵马步军为主,怎么可能追得上全是骑兵的突厥人?若是真的撤走了,咱衔尾追击、打几个击退战,稍有那么万余人的斩获,也就是一桩大功了,正好趁机见好就收。而且那时可以彻底解开雁门之围,迎回陛下,咱不就什么事儿都齐活了?
就算突厥人这么做,那也是敌我两利的事情,至少我大隋也没必要再流血牺牲太多——萧驸马可能还不知道吧,杨某出兵来勤王救驾之前,原本都已经斩杀了高士达、就要撵上收拢高士达残部的窦建德了,若非这桩事情,如今只怕窦建德早已授首。大隋内乱如此,突厥人肯消停的话,咱不是正好先求个‘攘外必先安内’?”
萧铣听了杨义臣的话,心中苦笑,杨义臣的言论,单看每一句都对,而且即使是全盘来看,军事角度上也没有丝毫错误,都是老成持重的见解,然而政治上来说,只能用一句话概括——杨义臣这人,对于他的主君杨广有多能折腾,实在是太缺乏深刻认识了!
“杨经略,这事儿若是有你想的这么简单就好了。萧某就是怕突厥人当中有有识之士,已经看穿了咱们的陛下是如何好大喜功刚愎自用之人——这句话实在是大不敬,但是萧某也就和杨经略说说,出我之口,入君之耳,也就是了。”
杨义臣条件反射一般要勃然作色,旋即反应过来萧铣本身并没有不忠之意,也就释然没有追究,知道人家是和你掏心窝子说话,至少动机都是为了国家,也就含糊着追问:“请萧驸马说明白一些。”
“杨经略,两年前,陛下在鸭绿江南、遇到高句丽人求和的时候,他是什么态度,想来杨经略不会忘记吧?如果不是萧某的八叔舍弃了内史令的官不做,如果不是来护儿将军舍弃了右翊卫大将军的官位不要,分别扮演蒙蔽圣听的奸臣、与‘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悍将角色,陛下能狠得下心来不惜自污天子信义、在外交上耍诈骗灭高句丽么?如果咱当时与高句丽的外交虚与委蛇失败了,杨经略是当事人,应该明白我大隋至少还要多死十几二十万士卒,才能彻底把高句丽望族灭种!
当时高句丽人对陛下的威胁,不过是乙支文德在大业八年咱第二次东征的时候、配合勾结了杨玄感逆贼的举动,反攻柳城毁了陛下当时的军前粮仓,几乎威胁到陛下的性命和我辽东大军的存亡——可是,高句丽好歹是在被我大隋讨伐之后,已经宣战情况下的反击,这么一次行动威胁到了陛下,陛下就不肯放过对方。而今日突厥始毕可汗这几个月来让陛下受到的难堪和天子威信损害,又岂是当年乙支文德可比?
如果始毕可汗真的故作服软之状逃遁到大漠深处,杨经略以为陛下会不会强令我军隆冬时节追击不休?如果陛下这么下令了,咱追是不追?如果追,就要远远离开桑干河流域这一有利于我汉人军队作战的主场,深入到大漠不毛之处,深入到远离任何一条可以连接关内的河川水道之处,与和突厥人决战了!到时候大军凶险程度,不用萧某多说吧?所以说,如今我军还能在雁门城下和突厥人对峙并等来决战,是一件何其幸运的事情!然而这样对我们来说还不够,再有一两天,决战就要开始了,咱还得保证始毕可汗在决战开始后万一落于下风还不会立刻撒腿就跑,咱还要给他一个继续和我们打下去的理由,逼着他在雁门城下这个汉人的主场上,把他的突厥主力鲜血放干!”
萧铣每说一段,杨义臣就哑口无言一阵,脸色肃然几分,每一段他都试图解释辩解,然而他没有说出口的辩解都如同被萧铣料敌先机猜到一样,提前堵了回去。等到萧铣说完,他才颓然发现对方说的一句都不差。
“萧驸马天纵英才,某不如也……那萧驸马可有良策,逼着突厥人纵然决战时失利,也依然与我们苦撑待变?”
萧铣见对方想通了,也是略微有些欣然,捻着他刚刚留起来的三角短须微微一笑,说道:“办法不是没有——刚才萧某也说了,陛下的脾气,对于天子威信受损的事情,是断然不能忍的,所以突厥人只要看到了这一点,就不愁没仗打,就算他们撤回了自己的主场,咱也得跟到客场去打。
可是杨经略可能没有看到另外一点,那就是始毕可汗面对的威望受损的处境,其实不比陛下好多少,他此番调动二十几万草原诸部兵马前来,可以说是一个全胜都没有捞到,对于各部是交代不过去的,如果他就这样回去,薛延陀与铁勒等诸部将来与他貌合神离、不再实质上听从他调遣,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连******内部,说不定都会有势力秘密转而支持他的二弟、三弟。而且突厥人穷苦,他们南下作战,为的就是抢掠钱粮牲畜、绸缎布匹,如果没有得到财货,那么在突厥人看来这次出征就是失败的了,如今雁门郡城一直没有被攻破过,始毕可汗带了这么多兵马,几个月功夫只是攻破我大隋关外一些县城,其劫掠所得,当然不能满足出兵的胃口了。
所以,如今咱面临的形势其实是:陛下也害怕突厥人不和咱打了,不给咱报仇雪耻的机会;突厥人也怕我们不和他们打了,不给他们彻底建立威望和大肆劫掠或从外交途径让咱赔偿一笔的机会。这时候,咱要做的,就是尽量让陛下相信突厥人有强烈迫切和咱一战的**,稳住陛下不要操切心急报仇。同时又要反过来在外交上欺骗突厥人,最好让他们误以为陛下转了性子,让他们以为陛下愿意放过他们,只要他们撤开雁门之围。如此,他们指望陛下强令我军去追击的图谋落空,自然会选择主动与我们坚持战斗下去——
但是这里面同时又要拿捏好一个度,那就是咱在假装陛下已经赦免了始毕可汗的时候,不能太给始毕可汗面子,诏书言辞也不能太谦卑,不然的话,如果字面上就看出来是我大隋服软了、被打怕了的话,那始毕可汗定然会拿着诏书出示给诸部酋长传阅,用陛下的诏书给他自己长脸,标榜他是胜利者。如果给了始毕可汗这个面子,那么他此前为了可汗威望而下不来台的困局可就被解了,他哪怕立刻撤兵,也不用担心被人赶下可汗之位了。”
杨义臣的目瞪口呆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半晌才回过神来:“萧驸马洞悉人心之能,杨某真是望尘莫及。此计可有实施方略了么?需要哪些人配合?”
“倒也需要杨经略派些精兵配合,不过主要部分,萧某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候与陛下一并被围在雁门城内的朝臣之中,自然有人出头。”
“什么?已经安排好了?这不可能,萧驸马你可是才到了两天,而且这两天根本没有信使突围入城联络,萧驸马怎么可能和城内的朝臣取得联系呢?”
“如果萧某说,萧某在小半年前派遣秦郎将到辽东时,就已经预先安排了数个锦囊给秦郎将,杨经略相信么?”
“这不可能!”
“不可能最好——既然杨经略觉得不可能,那么可敢配合萧某,到时候真有朝臣向陛下献书劝谏的时候,杨经略可要认下这一桩突围送信的功劳喔?”
杨义臣很是认真地看着萧铣的眼神,萧铣的双目看上去居然是那样诚恳,让杨义臣突然觉得有一点可怕。他慌乱地移开目光,“杨某知道萧经略在担心啥,陛下多疑,对于多智近妖之人自然忌惮,有些事情,说是杨某临机应变的决策,反而容易让陛下接受得多。这件小事上,杨某便任从萧驸马差遣吧。不过,杨某到时候只认下帮助突围送信的功劳,这出谋划策之功,还是萧驸马自领的好,否则以陛下的精明,定然看出破绽。”
“既如此,萧某便谢过杨经略高义担当了!”
……
萧铣从杨义臣的中军大帐出来之后,当天夜里隋军大营就摸出一支约莫两三千人规模的骑军,都是杨义臣麾下嫡系,朝着北方突厥人的雁门围城大营摸去。
距离雁门城东侧和南侧城墙至少还有二十里的地方,隋军骑兵队就遭遇了突厥人撒出来的夜不收斥候,一番激烈的前哨战,取得了斩杀近百个突厥游骑兵战果的同时,隋军骑兵队自己也付出了二三十个伤亡。又往前摸了一阵,距离城下约莫还有十三四里地界,得到警示的突厥大队骑兵终于反冲了出来,开始反击隋军骑兵的夜袭。
因为这些日子来两军的小规模袭击战本就是不少的,所以突厥人也没当回事儿,只是照例出来反击而已,出动的兵力也不算很多,毕竟暗夜之中谁都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在别的地方埋伏二线夹击的部队,所以都得留出足够的预备队随机应变。
隋军骑兵见大股突厥骑兵反击过来,知道再也没办法靠近雁门城太多,人群中一队身负特殊使命的骑兵的军官便从褡裢中掏出三个粗壮的竹筒放在地上,每个约莫都有几斤重。用火折子点了之后,马上和护卫亲兵一起跑马散开数十步远。不到十秒的时间后,三颗闪耀着黄光并且发出巨响的信号弹腾空而起,随后在空中炸裂,看那架势,约莫可以飞到七八十丈高度,黑夜之中,哪怕是二三十里地之外,都是可以看见的。雁门城内,如果此刻守卫南城和东城的将校士卒目力够好,肯定也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都放出去了,可能够撤了么?”杨义臣派出的那个统领今夜这支奇袭部队的骑军郎将见萧铣的人已经把信号弹放出去了,赶紧过来催问,因为突厥人已经明显越打越多了,再不撤伤亡定然会增加。
“不行!再等等!第一波放信号弹,城头有些人说不定才刚刚反应过来,都没来得及看全,所以第一波只是给城头的人提个醒儿,让他们赶紧赶过来盯着点儿。咱等三盏茶的功夫,再放第二波,那才是真正的信号弹。”
“干你酿!这玩意儿真是麻烦!”杨义臣派来的那个郎将唾骂了一句,无奈却不敢半途而废,只好指挥麾下骑兵们继续和突厥人死磕血战,
三盏茶的功夫,其实也就十分钟不到,此刻却显得颇为漫长,隋军骑兵和越来越多的突厥人死战半晌,所幸突厥人似乎也只是误以为这些隋军骑兵是想要趁乱突围一部分到雁门城内送信,所以只以封堵为主,不敢全部一拥而上让战线变得太混乱,才让隋军压力略微小了一点。
时间终于等够了之后,萧铣派来的那个联络骑兵军官又掏出三个数斤重的大竹筒,重新依样画葫芦点燃了,然后退开等它爆炸升空。此刻隋军距离雁门城大约还有十二里地,应该是很保险的了。
三颗信号弹重新升空,不过这一次居然是一颗发着绿光地首先飞射而起,然后是一颗正统的黄光烟花弹,最后竟然还有一颗泛着幽蓝色光辉的。
第二波信号弹升空的时候,这些日子来经过虞世基和裴矩运作,已经调到东城负责某一段城墙一线城防的罗士信,其实早已在听到第一波响动之后就被手下士卒叫起来,然后盯着这边不放了。第二波三颗信号弹的颜色、顺序被罗士信牢记在心,马上写在随身的一片竹版上。
“绿-黄-蓝顺序,那就是×1×,第二包,第一行,第三个锦囊……嗯,把这玩意儿交给虞侍郎和裴侍郎他们,应该知道如何处置的吧。”
罗士信说着,回到自己房中,拿出一个几个月前萧铣为他送行时候给他的大包裹——其实当时也给了秦琼一个,然后翻检了一阵,抽出对应序号的一份书函,便连夜去找裴矩禀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