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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杨广命好。
虽然因为杨玄感起兵条件与历史同期相比发生了巨大变化,最终导致杨玄感在定计的时候舍不得既得利益,选择了李密的上策;同时,因为李密的筹划,起兵时直扑涿郡这一计划在最初的实施阶段,也是难以预料的顺利,让杨玄感在扯起反旗之前,就已经通过合法借口让他的心腹嫡系部队,尽可能充分地接近了涿郡。让开战后需要急行军的路程,几乎缩短到和去洛阳的下策基本相当的程度。
但是,蝴蝶效应总是连锁的,因为杨玄感来了河北,结果在途中遇到了魏征这个心思缜密、又不怕死的老愤青。纵然郡丞元宝藏毫无悬念地做了杨玄感的第一批附庸,魏征却好歹逼得杨玄感不得不扯旗,破坏了杨玄感进一步秘密行事的可能性。
杨玄感很想杀了魏征,李密却劝阻了,觉得此人可用,说服了杨玄感改为招降。那魏征却也不拘泥,或许他本就不想效忠杨广,而只是不忍看朝廷大军被高句丽人消灭,才铤而走险的,此刻也就很光棍地以徐庶进曹营的姿态投降了。
……
杨玄感起兵之后的第五天上午,高句丽人重新抢修的辽东城下,杨广御营。
“陛下,大事不好!黎阳留守杨玄感谋反了!”内史侍郎萧瑀面色阴沉得可怕,拿着一封唐公李渊送来的军报,疾跑着冲进杨广的御帐。
“谁?居然是杨玄感这厮先反了?竖子倒是好胆色。”
杨广的语气很阴冷,也包含了一切应该有的震惊。然而听在萧瑀耳中,却另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那种感觉不是来自于杨广的语气和神态的震惊,而是来自于杨广下意识的用词。
一般来说,一个人说话时爆出的第一个词最可以说明其潜意识。就好比斯巴达人听说有敌人的时候,第一个词永远不会是“Ho many?”而是“here?”,一个词组,就可以表现出斯巴达人嗜血杀敌的**,从来不问来了多少敌人,只问在哪里。
而杨广刚才爆出的第一个词,不是“什么?”,而是“谁?”。可见杨广心中似乎对于手下将领有可能的谋反早已经做好了千呼万唤的准备,只可惜此刻没想到的是杨玄感第一个沉不住气。
不过想想也是,杨广一直觉得,最容易造反的,肯定是辽东军前的某一两支被他摆布的炮灰军吧。但殊不知纵然炮灰军有怨言,在杨广几十万大军挤压约束之下也是不敢反的。谋反要变成现实,肯定总归是要在看上去有那么几分可能性的条件下才现形。
冷静下来后的杨广,才坐回自己的位置,毫无表情地追问:“什么时候的事儿?在哪里起兵的?”
“四天前一早,杨玄感在武阳郡丞元宝藏的境内扯起反旗的。打的旗号借口一开始是栽赃右武卫大将军来护儿谋反,他杨玄感奉密诏北上讨贼,不过走不到两天就露出真面目了。听说起事的由头是杨玄感走到元宝藏辖区内时,被元宝藏幕下的属官发现了异状,密奏举发了,杨玄感不得已仓促起兵。
这份奏章是唐公李渊从怀远镇送来的,信使发出的时候杨玄感已经起兵一天半了,距离涿郡只剩两百多里路程,唐公未有入驻涿郡的诏令,不敢擅专入城助守,只能以小股斥候人马前去骚扰杨玄感。故而只好火速上报,请求圣裁。”
“呛啷~”一声脆响,杨广砸了御案上一个越窑笔筒,狼毫兔毫鼠须的毛笔落了一地,磨迹斑斑。杨广双重标准地恨恨说道:“李渊啊李渊,你这窝囊废!这个当口儿了,还想着先避嫌、避嫌、避嫌!避锤子个嫌。莫不是乐见杨玄感之成!”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万全没有想到他自己对李渊是何等的制约和猜忌,给李渊的兵权是何等的微薄,比杨玄感军少好几倍。
萧瑀的妻子独孤氏,是独孤罗的女儿;也就是李渊母亲独孤氏和杨广母亲独孤皇后的娘家侄女儿。从亲戚关系上来说,萧铣不仅是杨广的小舅子,同时还是李渊和杨广的表妹夫,所以他和李渊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此刻听了杨广的诛心之论,少不得帮助李渊曲线解释。
“陛下明察!唐公绝无异心,否则怎么可能如此快就上报贼情?须知唐公上报贼情的时候,河北已有三四郡之地从贼了,唐公能够坚守本镇并且报信,已属难得。而且涿郡城池坚厚,守军人数也在唐公本部兵马之上,唐公应该是觉得杨玄感不可能轻易拿下涿郡城的才是。”
杨广的贼脾气也是一阵发泄过后就会松泛一些,嫌恶地摆摆手,示意萧瑀暂时不要说李渊的事情了,让他召集众将觐见,商讨分批退兵、留人在辽东城断后的问题。萧瑀也如蒙大赦,便要退走。
可惜,萧瑀还没离开,又看到内史省一个属官冲了进来,是如今还没什么机会在杨广面前经常露脸的封德彝。
历史上,大业十二年之前的内史省是被萧瑀和虞世基二人把持的,要到杨广被突厥围困在雁门那一次之后,萧瑀被杨广作为下台阶的靶子黜罚之后,萧瑀的位子空了出来,然后虞世基才从右侍郎升到左侍郎,同时空出来的右侍郎位置被此前还是内史舍人的封德彝顶替。
而如今才是大业八年,封德彝还是个小角色,如果萧瑀不退下去的话,封德彝可能就一直捞不到做内史侍郎的机会了。这样一个小角色,自然颇为珍惜在杨广面前露脸的机会。
萧瑀是封德彝的上官,自然要摆出架子问一下:“封德彝,何事如此惊慌,都不待本官回署商议便这么匆忙入宫了?”
“萧侍郎,不是下官不等您商议,实在是您来之后不到一个时辰,又有一封急报送来了,赶的比前一封还急——这是大前天入夜的时候发出的,当时唐公李渊的信使才过榆林关不到两个时辰,而榆林关便被贼人偷袭破了,如今燕山各隘,已经被贼人把持,大军已无归路!”
“什么?榆林关被贼人攻破了?这不可能!”
震惊的杨广,终于有机会说出一句正常一些的感慨,用上了“什么?”这个起语词。这一次,他是真没想到。
“是此前偷偷告病留在涿郡、没有归队的杨玄感二弟杨玄纵所为。杨玄感举旗前三天,杨玄纵假称痊愈,重新带领本部府兵三千,诈称来辽东军前听用。杨玄感起兵时,杨玄纵恰好通过榆林关,趁机突然发难,从关内夺了关隘,杀了守将。还请陛下速速回军,想办法突破榆林关,或是在燕山、阴山之间别寻隘口入关为上!”
“这……这不可能!杨玄纵病假滞留涿郡,这事儿朕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兵部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给朕找斛斯政来!朕要扒了他的皮!他便是这般渎职,报效朕的提拔之恩的么?萧瑀,还不快去把斛斯政找来!”
萧瑀和封德彝唯唯告退,自去找兵部侍郎斛斯政不提。然而两个时辰都没能找到,一直到了入夜时分,萧瑀才颓然地回来,给了杨广一个噩耗。
斛斯政听说杨广派人大索之,便带着早就收拾的细软,越境偷跑到高句丽人那边投敌了。
听了这个噩耗,杨广一屁股坐在地上,眼中失神,仰望天空。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杨玄感有胆子做这个吃螃蟹的“首义”者了,原来他杨广身边,居然聚集了这么一大堆叛逆者,都已经盘根错节交织成网了。
“让大军立刻收拾,明日一早,朕带五十万大军先撤往榆林关方向,要做好强攻的准备。宇文述带领十万兵马继续在辽东城保持围困姿态,以断后;令分十万兵马,拒收辽河沿线,不要给高句丽人趁机渗透突破的机会。左侯卫李景留兵十万,驻守柳城、营州,确保大军前沿囤粮之所。
另,马上飞遣信使至蓟门——不行,信使没用,还是让宇文化及亲自带一些精锐,去蓟门,寻右武侯大将军、幽州总管李子雄,务要确保燕山北线长城隘口畅通。万一朕急切攻不破榆林关,便从草原上多绕些路,走燕山北线入关回涿郡。”
将领们在杨广的指挥下,让隋军这部巨大的战争机器飞速运转起来,四方人马按部就班,开始或回撤、或断后、或固守。杨玄感造反的消息此刻还没有在全军中散播开来,因为杨广不打算让宇文述和李景手下那些被分出来留守断后的士兵也知道这个消息,这种事情,只要回去平叛的部队知道就行了,自然要出发之后再公布。
杨广的大军规模巨大,行军不能太快,五十万人回涿郡,哪怕是从柳城到榆林关那四五百里,都要走上五天。等到杨广心怀侥幸回到榆林关的时候,两个连环噩耗又传了回来。
是被他派去蓟门的宇文化及狼狈逃窜回来了。
被杨广寄予了厚望的涿郡坚城,在两天前被杨玄感以内应攻破了——杨玄感的弟弟杨万硕,在涿郡攻城战爆发之前,已经隐姓埋名和心腹亲兵改换身份,埋伏在了城中。杨玄感攻城不过三四天,就逮到了内应的机会,里应外合杀开一座城门,让杨玄感得以入城。
宇文化及赶到蓟门的时候,杨玄感已经破了涿郡城,并且秘派信使来联络李子雄。宇文化及带兵去找李子雄的时候,李子雄一边是被宇文化及引诱,一边是害怕杨广猜忌他或者事后算账,也反了。虽然左武侯大将军和幽州总管麾下的兵马并没有都跟着李子雄裹挟了反叛,而是有很多逃散了,但是幽州北部,这么快便落入了杨玄感之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