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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铣好歹如今也在官场上混了七八年了,对大隋那些繁复的武官官制,也已经很熟悉了,知道鹰扬郎将是某一卫中排在第三级的武官。
比如在左武卫当中,有上大将军(正职,只能有1人),也有将军(副职,最多人,也可以不满额或不设);卫再往下,还有“府”,也就是府兵制的募集基础——
须知朝廷中央总共只有十二卫,加上东宫六率,也就是十几支最高级的军队建制。而府兵制设置的军府在全天下有两百多个军府,基本上每一个州郡都会对应一个军府,也就是这个州郡的百姓在战时需要征募进军队时对应的编制。如此,一个“卫”下面对应十几个府的府兵来源也就很正常了。
而军府的数量不仅比卫多了十几倍,更是比天下的州郡数量还多,那是因为在边疆地区军府往往是超设的,如西北、东北对抗吐谷浑、突厥、高句丽的地方,有些一个县就可以设置一个军府的编制;只有到了江南、荆楚这些安定的地方,才是一郡对应一军府。所以隋朝只有117个州,却有00多个军府。
卫下面,到了府这个级别,其武官的主官头衔便是郎将了,按照府的规划定名不同,有鹰扬府(隋文帝时的骠骑府,杨广改为现名)、车骑府(唐时改为折冲府),对应的郎将自然就是鹰扬郎将、车骑郎将;这种区分的本意,是根据府名的不同来界定这个军府的部队是骑兵为主还是步兵为主。但是后来因为鹰扬府行政级别略微高半级,各级武官为了争取待遇,很多府也就名不副实了。
比如周法明如今被任命到了吴郡统领府兵,将来要统领的部队肯定不可能是骑兵,只是朝廷为了在和平年代笼络人心、给武将一个上升通道,有更多晋升空间,才把其的官衔升格为鹰扬郎将。
至于郡都尉、副都尉这套官职与卫将军、府郎将又是另外一套系统了,是指负责一郡防务的主官、次官,就好像下面县要设县尉一样,按道理他们只管防御本郡不出乱子,但是调用的兵马从哪里来并没有保障。只是在没有战争的内地,郡都尉和本地军府的郎将往往是两套班子同一批人兼职。
“本官如今正愁吴郡没有懂得军务的持重将领主持防务呢。周郎将此来,倒是解了本官的燃眉之急了,日后自当多多亲善。”
周法明见萧铣言语和颜悦色,心中踌躇了一番,看了看对面的两个少年人,一咬牙又说出了一些套交情拉近乎的言语,这番话虽然可以套近乎,但是也容易被人抓住把柄告密,周法明之所以敢说出来,显然是赌对面那两个来护儿派来的少年人不会也不敢出卖自己,或者说抓了自己的把柄对他们也没好处。
“蒙萧驸马信任,末将也是惶恐,其实说来,末将一门,与萧驸马还算有些亲故,只是当初家兄在二十多年前,便早已在淮南归于朝廷时担任了朝廷将领,参与了灭陈之战,当日有些言语不好意思开口与萧驸马说知,周某今日却是觍颜相告。先祖父灵起公,当年是梁武帝时驸马,尚永康公主,论起来,与萧驸马的高祖昭明太子,还是妻舅之亲,家父便是永康公主所生。”
听了周法明这样套近乎,萧铣也是有些好奇,随后稍微打听了一下,把事情来龙去脉便理清了出来:周法明和周法尚的祖父周灵起,当年是南梁大将,被梁武帝萧衍招为驸马,把永康公主嫁给了他,周家人那时候便移居了婺州。后来到了周法明的父亲周炅这一代,南梁已经灭亡了,变成了陈朝的天下,周炅依然在婺州担任武将,后来平定了东阳反贼留异的叛乱——永康、东阳,那都是后世金华市下头各个县的地名,所以周家也算是在婺州居住了数代。直到周炅死后,陈宣帝驾崩时陈后主与弟弟争位,发生了内部派系斗争,周家人站错了队,周法尚、周法明兄弟只好出奔到淮南避祸,后来淮南被隋朝占了才当了隋将。
想通了这层关节,萧铣心中便是暗爽:有个好出身,作为名门之后就是爽,不用和那些4K纯**丝出生的肉身穿越客那样,虎躯狂震都震不来小弟纳头便拜。自己随随便便把前朝皇族遗孤的身份那么略微显露出来一点,就有将领过来套近乎了,说不定半年前周法尚就想套这个近乎了,只是周法尚年纪大了,当初赶上了灭陈之战,估计不好意思,才挨到如今让弟弟来解说这层关系。
不过说实话,这层关系着实也不怎么令人愉快就是了——周法明的祖母永康公主,是萧铣高祖父昭明太子的姐姐,那周法明周法尚兄弟岂不是比萧铣高出两辈、成了爷爷辈的了?也幸好这种八竿子的亲戚关系实在太远,也没人会去算辈分。
周法明和萧铣一攀交情,免不了便多说了几句,结果把一开始相互介绍认识的场面话,说了足足好几分钟。如此一来,左边坐着的来护儿派来的俩年轻人便被晾得太久了,一开始仅仅是想缓和气氛接触尴尬,结果却变得更加尴尬。那个看上去十五岁的少年人似乎觉得自己受到了轻视,一口气咽不下去,咳嗽示意了一声,虽然有些无礼,却也起到了打断周法明话头的效果。
“少将军,可不能失礼。”那个二十来岁的年轻武士压着嗓子劝说那十五六岁的,神色有些尴尬,唯恐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幸好萧铣见机得早,马上开口说:“无妨,倒是本官失礼了,一时说得好奇心起,怠慢了二位。元宵节那天,来大将军已经与本官说过了这桩事儿,这位少将军,便该是来大将军的公子来整了吧?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如此年纪,便能从军杀敌。少将军今年是有……本官没有别的意思,本官也是十四岁仕官、出任将作监中一名署令,倒是和少将军一文一武了。”
那个少年果然是来护儿的儿子来整,见萧铣客气,他少年人的心性也就很快揭过去了,没有多在意,学着大人的样子回礼:“末将今年一十六岁,不过在登州随军时已经手刃过好几个贼寇了。萧驸马是受朝廷之命筹建水师舰船的,纵然这两年还没到讨伐高丽的日子,但是舰船若成,将来有讨伐水匪海贼的机会,还请多多带上末将历练。”
“好说好说,有机会定然带上。”萧铣拿出劝解少年人的温和语气,安抚好了来整之后,想起刚才晾了太久的失礼处,又怕来整背后那个随从尴尬,少不得也要开口询问一下对方身份——虽然按照来护儿年初的说法,萧铣很有把握来整那个跟班不会是啥有身份的人,也绝不会是和周法明、周绍范叔侄那般,俩亲戚一起来投奔自己。应该只是来护儿担心儿子年纪小,一个人千里上任路上有疏忽,找个老成一些的低级武官跟随罢了。
“来少将军,不知你旁边那位……却还不曾介绍。若是方便的话,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免得本官失礼。”
萧铣一开口,来整那个跟班赶紧离座长揖,身上铠甲甲叶随着动作擦得嚓嚓响,口称:“贱名何足挂齿?某不过是跟着少将军一起来的扈从,能够入此府已经颇为难得了,岂敢劳萧驸马动问。”
不过他跟随的主人来整显然比他少一些人情世故,眼中看人也没有高下之分,当下大包大揽便说开了:“秦琼,你何必如此谦逊,萧驸马也是爽快豁达之人,不会以官爵高下看人的。”
说完,来整就转向萧铣,微笑介绍说:“这是跟随来某的伴当,名唤秦琼,齐郡历城人士,大业初年投军至家父门下。家父见他武艺不凡,又勤谨甚勉、诸事小心,几年下来,提携了做个旅帅,如今怕来某年少远出,有见不到的地方,便让秦大哥跟着提点。不是自谦,某与秦大哥比试武艺也有十几回了,着实不是对手啊……诶?萧驸马您怎么了?在听某言语么?”
“少将军过谦了,少将军若是再长五年气力,将来武艺定然不在秦某之下。”
俩人说着,才发现萧铣似乎表情进入了当机状态。端着茶碗盖的手一直僵直在半空中,连手指头都似乎失去了弹性。许久,“呛啷”一声茶碗盖从僵硬的指节间滑落在地,摔得粉碎,才让萧铣似乎惊醒一样回过神来,还伴随着茶水呛到的声音。
“咳咳……你是秦琼???你真是秦琼?你的兵器可曾拿来,是六十斤重一根的双铜锏么?且让萧某看看。你既在齐郡,不该是在张须陀麾下服役么?”
“萧驸马说的……秦某怎么都听不懂,秦某武艺只善用枪,骑射也还有些心得,至于锏之类奇门兵器,倒非秦某所长,不知萧驸马从哪里听来秦某贱名,有此误会呢。至于张须陀张郡守,却是本郡父母官,然而朝廷法度,军马皆由卫军长官,而且天下太平并无地方守御之困,怎么会由郡守大人亲领呢?如此言语还请萧郡守慎言!”
“我靠!怎么忘了这层!演义害死人啊!”萧铣对于自己被隋唐演义毒害一事,在心中哀嚎叹息。如今的张须陀,官拜齐郡郡守,和他萧某人这个吴郡郡守是同类的官职。长白山贼王薄还没造反还是一年半之后才会发生的事情呢,和平年代的郡守怎么可能掌握得到兵权?大业四年的秦琼,当然还在来护儿的卫军中任职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