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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乞丐仰着白色无神的眼瞳,耳朵耸动着,显然他听到菲利克斯声音,回想起什么来,瞎子在听觉和心灵上都是非常敏感的,“您,您就是......”
“我现在叫菲利克斯.德.雷蒙德.高丹。”说完,菲利克斯把手杖在地面上点了两点,便气势十足地沿着河堤,离开了。
“是是是,您会成为位气派的大贵族大人物的!法兰西,也会掌握在您的手掌心的,法兰西万岁!”那老乞丐捏起亮晶晶的银币,高声呼喊起来,连新桥桥墩上亨利四世铜像下做买卖的人们都不禁扭头来看。
周末,法兰西喜剧院再度人声鼎沸,当燃烧瓦斯的路灯一盏盏响起来后,观众们骑着马坐着车,或三三两两结伴步行,都汇聚到这里来——巴黎城当时一共有三十座剧院,绝大部分都是座无虚席的,这个城市里的贵族、教士,与布尔乔亚及普罗大众们,一样喜欢娱乐。
喜剧院拱门上张贴着《戴先生》巨大的海报。
艾格尼丝.拉利夫人挽着菲利克斯的胳膊,在门口与朱斯蒂娜准时相约在一起。
而朱斯蒂娜也果然挽着位高大军官的胳膊,小鸟依人。
这位军官头发黑而卷,大约三十岁上下,端正英俊的相貌,可眼神里却充满着野心和淫荡。
“法兰西陆军中校,保罗.德.巴拉斯男爵。”朱斯蒂娜开心地介绍起自己的新情郎。
菲利克斯惊讶而热情,和巴拉斯互相握手,然后自我介绍,鄙人便是《戴先生》剧作者,维尼.仲马。
“久仰大名,鄙人现在于朗格多克军团服役。”这时巴拉斯和菲利克斯互相打量下对方。
一位胸前挂着圣路易团指挥官和辛辛那提勋章。
一位则挂着法兰西学院勋章和法学院奖章。
两人立刻掂出对方的份量来,便紧紧拥抱起来,好似久别重逢的朋友。
“您是如何与朱斯蒂娜认识的?”
“我当年以上尉的身份,前往美利坚十三州打仗,立功归国后,得到过富兰克林博士的接待,宴会地点就在朱斯蒂娜帕西区的别墅,对她的丽姿久久不能忘怀,恰好我现在得到次长假,便来巴黎拜访她,得到盛情款待。”
又是辛辛那提勋章斗士,又是百元美钞主儿的介绍......
法兰西和美利坚的缘分,当真是妙不可言,剧院里上演的算得什么?现实里更神奇。
当然明面上菲利克斯半个字也不提,四人便兴高采烈地走进了剧场。
“劳馥拉小姐呢?”
“她没来,说周末的晚上会和同学聚在一起玩耍,仲马先生的新作她会避开高峰期,选择一两个礼拜后再观赏。”朱斯蒂娜摇着扇子,向菲利克斯说到。
“那太可惜了。”菲利克斯有心地说到,似乎是专门在朱斯蒂娜面前避嫌。
星夜下,孔泰斯公寓的门前,劳馥拉小姐笑吟吟地脱下草帽,身后则跟着拿破仑的两个妹妹,埃丽萨与伯莱塔,各自提着个小羊皮行李箱,“圣西尔女修院学生都放了三天假期,我就带着两姐妹前来打扰。艾蕾小姐您不会介意吧?”
打开门的艾蕾先是有点发愣,而后只好说当然不会介意,你们快进来,我去取冰镇后的橘子水给你们喝。
“我们一起玩会鹅棋吧!”待到艾蕾端出装着橘子水的大肚玻璃瓶后,坐在餐桌边的劳馥拉已举起棋盘来。
伯莱塔踮起脚,先抢到杯橘子水。
而素来不苟言笑的埃丽萨,难得也附和着劳馥拉小姐,她已然是这位小姐的崇拜者。
“行......不然你们便在公寓里留宿好啦。”因光是劳馥拉一个,艾蕾还好打发,可这小妮子把波拿巴姐妹也裹挟来,怎好同时驱逐三人走呢?
法兰西喜剧院中央豪华包厢,刚刚从里昂城避难归来的安德莱依娜,和自己丈夫卡耶维多,很早便在包厢门口处恭候,这次观戏是安德莱依娜出钱的,但当她看到“政局”的风云突变:
菲利克斯和拉利夫人手挽手;
而朱斯蒂娜则有了新欢巴拉斯中校。
安德莱依娜心中也不由得感概,这群人的追欢逐爱的速度,简直让人咋舌。
由是她看菲利克斯的眼神,便有了点“果不其然”的色彩。
菲利克斯虽然尴尬,可事关拉利家族提供的棉花,他也算是为圣德约公社的共同富裕在燃烧奉献自己,个人的荣辱又算得了什么呢?
“需要看戏的好货吗......咦,是仲马先生哩!”这时又有位戴着浴帽,脖子上挂着小卖盒的女孩子,刚准备来兜售生意,看到菲利克斯就欣喜喊起来。
“哦,是我们的女鼓手!”当菲利克斯见到皮埃蕾塔.沙布里时,也很热情,“你?”
“谢谢你先前给我的戏票和小望远镜哩,果然都特别好看叻,不过你可没给我<戴先生>的戏票,那我就被喜剧院雇佣来买小卖叻,顺带看戏。”皮埃蕾塔笑眯眯的,她说话自带巴黎底层人日常的尾音,听起来又亲切又有趣。
周围几位夫人都被逗笑,就问你这些小卖有哪些好的。
“很好的烟草和鼻烟,还有漂亮的戏剧标签图,嗯,还有饮料和小食哩!”
以前她脖子上挂着小鼓,现在则是小卖。
菲利克斯掏了些钱,买了皮埃蕾塔不少东西,小鼓手很开心,特别早便销完了货,站在过道处,开开心心等着戏剧上演。
另外处包厢,法兰西科学院的首席兼烟草包税人安托万.德.拉瓦锡先生,也在妻子玛丽.安娜.皮埃尔莱特伴同下,前来观看仲马先生的新剧。
没错,拉瓦锡夫妻现在也是仲马先生的戏迷之一。
他选的是七号包厢。
坐定后,科学家兼包税人的助理询问说,这次天花疫情后,是否可以让保罗.马拉在科学院有一席之地呢?
拉瓦锡就回答,有何不可。
此刻,拉瓦锡的挚友,国王植物园的教授佛克罗伊则挨过来提醒,马拉最近又在英国刊物上发表文章,猛烈抨击您的元素说。
“他还在固执地坚持燃素说?”拉瓦锡也有点无可奈何。
“我觉得不要让这样的危险激进分子加入到科学院里来,毕竟大家都只想在实验室内安安静静地研究,不想和无套裤汉的街头政治混在一起。”佛克罗伊请求说。
恰好此刻,观众们的掌声潮水般响起,《戴先生》拉开帷幕,拉瓦锡含糊说了声容我再考虑考虑,便迫不及待和妻子一道,端起小望远镜,看起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