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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晨光这番话说的理直气壮,对面三人一下也有些懵,等洪胜男反应过来后,马上就反问道:“你的意思是这几个人都是串通起来害你的?你办公室的那姑娘也是故意把银行卡放到摄像头下的?”
这个时候许晨光只要说一个“是”字,再把分析说一遍,他相信市里的这两位就会把目标重新聚焦到麻阿黎身上去,自己也能少一些压力,可当话到嘴边时,许晨光还是没说出怀疑麻阿黎的话来,而是含糊的回答道:“……没有,她应该不是故意的……”
听到许晨光略显犹豫的回答,洪胜男笑了起来:“怎么?这个时候你还在想着保住别人?你就不认为这姑娘对着摄像头拿出银行卡来是故意陷害你的?这不就是你刚刚说的“太巧合了”?你有什么怀疑的就说出来嘛!难道你以为你还有退路?!”
这明显的挑衅,为了的是让许晨光把知道的东西都吐出来,说起来也奇怪,明明心里已经认定麻阿黎在这次的诬告中绝对有问题,但许晨光就是说不出她也参与了的猜想。
可能心底还是对她还是怀抱着最后一丝信任吧。
“没有,都说了,这姑娘我很了解,是十分老实的姑娘。”
“老实?那她怎么都看到了银行卡又放了回去?许晨光啊,我也最后提醒你一点,现在你的处境十分危险,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你,现在可不是你去替别人背黑锅的时候,如果有同伙就早点说出来,别想隐瞒,如果不是同伙,那就是知情人,而且这姑娘当时有个看摄像头的镜头,难道你就不觉得奇怪么?难道不想问问她为什么会这么做么?”
许晨光摇了摇头,虽然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答案,但面对此时如此明显的挑拨,他还是没有松口。
“我说了,这姑娘很老实的,家里条件也不好,当时看到那银行卡,可能误以为是我的东西,就塞了回去,这也没问题吧?”
看出许晨光的目光闪烁,莫明玉故意旁敲侧击道:“呵,既然你这样说,那我们到时再问这姑娘吧,没想到啊,许书记,你这人还挺仗义啊,可惜,你的这种感情,别人可感受不到噢,等我们问那姑娘时,看看人家会不会像你这边仗义,把问题都往自己身上揽……”
“可以,我反正问心无愧。”
许晨光昂扬抬头,毫无畏惧。
看着眼前许晨光那莫名坚定的眼神,对面的三人都觉得心里一堵,从把他带离到现在的谈话,已经好几个小时了,可在这州监委的老油条身上仍是毫无突破,不管是突击搜查还是摆证据、讲政策,许晨光就是毫不松口,这让“铁血双煞”也有些烦闷,此时窗外月上树梢,时间已经很晚了,旁边一直没出声的刘海生也刻意的看了好几下手表,无声提示这谈话早就过了时限规定。
被这一筹莫展的局面让两人也不愿再这么和许晨光耗下去,两人凑在一起碰了下头,低语了几句,然后又交代了刘海生一番,便让他出去了,接着,便回头对许晨光说道:“这样,今天也不和你再磨了,你回去好好想想,是继续这样负隅顽抗?还是坦白问题,我们再给你一天时间,如果明天你还是现在这个态度,那就得请你和我们回市里去“蹲点”了,那代表什么,相信不用我们多说,走吧,今晚你估计也睡不着,好好考虑一下吧。”
说完,两人便起身拉开谈话室的门,示意许晨光今天的问询已经结束,回去休息准备明天的问话,许晨光在座位上呆坐了几秒,刚刚洪胜男说的“蹲点”是监委的惯用语,和“走读”这样还没有正式留置的问话是相反的意思,“蹲点”的全称是“到留置点进行留置”,那就代表整个案子已经掌握了相当充分的证据,也代表就不是他们这市长热线办公室的来处理了,将要移交相关纪检部门正式进入程序了。
许晨光明白,一旦进入“蹲点”,他就没见过还能全身而退的调查对象。
明天可能就要决定自己往后的命运。
想到这,他乏力的站起身,在两人冰冷的目光下向外走去,此刻短暂的轻松也无法消解即将“留置”所带来的压力,他步履略显沉重的走出谈话室,突然浑身一怔,一双眼睛紧紧盯住眼前走廊上迎面走来的身影。
那是先前离开的刘海生带着麻阿黎正往谈话室这边走来!
许晨光快走两步,冲到麻阿黎跟前,神情复杂的脸上一半是疑问,一半是被背叛后的痛苦,他想开口问这姑娘为什么这样做,是不是知道什么,可麻阿黎只是低着头、沉着脸一句话也不说,就要檫肩而过。
“你、你为什么……”
许晨光不想放过这个机会,一把拉住麻阿黎,不让她离开。
“许晨光!放手!”
可他还来不及得到答案,旁边的刘海生就一把将他拖开,同时麻阿黎低着头走进了谈话室。
从头到尾,她就没有正眼瞧过许晨光惊诧质问的脸,低垂的刘海挡住了麻阿黎的神情,她消瘦的背影消失在谈话室渐渐关上的大门后,而许晨光最后看到的只是谈话室里莫明玉和洪胜男那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马上意识到,他们这特意选在他离开的时候将麻阿黎带过来,就是让他明白:现在人证物证俱在,如果麻阿黎还是共犯,这晚上又说不定还会透露些什么出来,时间对许晨光来说越来越急了。
这就是“囚徒困境”。
但他只能咬了咬牙,往前迈开步走去。
…………
回到宿舍里,许晨光以为自己这寝室刚刚经受了一场空袭。
之前带许晨光离开时,虽然一无所获,但莫明玉还是安排了人继续搜查他的寝室,现在看来,这搜查是相当的“彻底”——字面意义上的彻底。
许晨光看到连几处地板的石膏缝都被扣了出来,洗手间盖板被翻开,连席梦思床垫里的弹簧都被仔细查过,那袋竹筒饭早就被搜走了,他看着眼前杂乱的一切,默然的坐在一沓被页页翻开的书上。
许晨光只能安慰自己:这样也好,也省的自己去再翻一遍了,这样都没翻到那银行卡的话,那自己就没有产生失忆,这卡说从头到尾没到过自己手上。
可是那视频到底怎么回事?又明明看到了那张卡就在那袋子里?看情形,明天说不定真会把自己给留置了,那怎么办?
许晨光此时只觉得喉咙发痒,莫名后悔戒烟戒的早了,想着要是此时有一根就太好了,这种穷途末路的时候就应该犒劳自己一下。
想到这,他手在口袋里掏了掏,却没掏出烟来,而是拿出手机,在通讯录中检索起来。
在这个关键时刻,时间珍贵,许晨光知道自己必须要赶紧联系上级,汇报情况。
虽然现在是关山的副书记,可他在关山几乎就等于是孤家寡人,刚出了个邹水人的事,现在市里查上门,王广发肯定不想惹祸上身,再说了,这位一把手对自己的厌恶几乎溢于言表,找他汇报等于说自讨没趣。
那这样一想,许晨光就只能找原单位领导了,所以,他决定给自己在州监委的顶头上司谭魏明打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许晨光想都不用想,这个时候,工作狂谭魏明一定正在和审查对象谈话,扮演的就是刚刚那莫明玉他们的角色。
许晨光打通电话后,那边却一直没有声音,像是已经知道了他的情况,等着许晨光先开口一样。
“主任,我是许晨光。”
谭魏明是州监察委第三纪检监察室的主任,电话里他的声音毫无起伏,毫无平仄,像是机器发出的声音一般:“我知道。”
“是这样,我有个情况汇报一下,今天南吉市市长热线办公室的莫明玉和……”
许晨光知道他的脾气,自己不说缘由他也是不会开口的,他清咳一声,开口就要汇报今天被市纪委调查的情况,可刚开了个口,就被谭魏明拦了下来。
“你别说了,这事我知道,早上他们汇报时就表示:对于你的调查,他们是有线索的。所以我们这边也向领导汇报后,领导的意思也很明确,你现在既然已经下派到关山镇了,那按程序,按关系,我们也不能干预当地的工作,所以关于你今天的事,你什么也别说,说了我也不会听,我就当没有接到这个电话。”
虽然也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但真正听到谭魏明说出这番撇清关系的话时,许晨光的心口还是明显抽了一下,微微发疼。
这就是现实抽打在脸上的疼痛。
许晨光苦笑一下:“那好吧,打扰了。”
接着,还不等他说再见,那边的谭魏明就挂断了电话。
许晨光坐在一地狼籍的宿舍地板上,木然的准备等着明日宣判的来临。
…………
日光满满高照起来,许晨光也从一地书籍中坐起,昨晚,他一夜未眠,想着的还是如何面对今天的劫难,而且昨晚的一切还只是预演,最关键的是今天是否会被留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