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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老板娘干脆把富家小子当成了空气,直接无视。赵栋成敢发誓,她肯定看到了正朝柜台走过来的“黑熊”,不然的话,为啥要朝大块头教官的方向挤眼睛?不过,这姑娘挺有心计,她并没有马上向“黑熊”求助,而是从容不迫地抓起毛巾,开始了日常的清洁工作。
先按照从内向外、自左至右的顺序擦完柜面,接着再把工具摆荡干净,转战靠墙摆放的那排高大酒架……阿红娴熟地拧干毛巾,任凭温热的皂角水流过光洁指缝,圆圆的脸蛋很快就染上了朵朵红晕。对她来说,落在周围的灰尘,才是真正需要操心的事情,至于柜台前面坐着的轻浮小年轻,那是什么,能吃吗?
富家小子要是想全身而退,这就是最后的机会。遗憾的是,他压根就没往这边想过。这白痴只顾盯着老板娘的姣好背影,“吭哧吭哧”喘得活像一具风箱。“够翘~”他舔舔嘴唇,然后抓起那个少说装了六两酒的瓷瓶,把里面的辣水“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个干净,红着眼睛就站了起来。
“嗝——阿红,阿红啊~”他旁若无人地打个饱嗝,两只手掌摇摇晃晃地贴上柜台,一边“吱吱扭扭”地摩挲出声,一边用脚尖不耐烦地打起了拍子:
“我说,这干喝酒,没个下酒菜可不行啊。阿红,你要不给我上个,嘿嘿,上个杏仁豆腐尝尝?哎哎,别走,别走~没豆腐那就来对馒头,嘿嘿,你的那对大馒头啊,最松最软了——啊?!啊啊!!”
“黑熊”伸出蒲扇也似的大巴掌,一把掐住这白痴的细瘦肩膀。他的力道是如此之大,以至于手指完全陷进了棉袍,仿佛铁钳一般让富家小子大声发出惨叫:
“谁——谁!怎么,怎……放手,放手放手——哇啊啊啊啊!”
“闭嘴。”
大块头军人的声音,比窗外的寒风更加冰冷。他鼓涨起筋肉,“咔吧咔吧”地把富家小子原地扳个半圈,同时用左手拂去风帽,显露出粗犷豪迈的真面目。“看着我,”他死死盯住龇牙咧嘴的富家白痴,命令道:
“看我的右手。懂不懂什么意思?”
“……”
小年轻的眼珠可怕地凸起,有出气没进气,活像一条被人扔到岸上的河鱼,正要被“黑熊”致密的锁子甲背心网起来带走。对这货受到的惊吓,赵栋成可谓是感同身受,他第一次看到教官的尊容时,也是张大了嘴巴,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驻防羽林队主“黑熊”,其实是个被影渊扔到中原的色目人。他的老家叫做“巴伐利亚”,本名不知道是“弗雷德里克”还是“弗雷德里希”,总之长的吓死人,就连他自己都很少使用。他的头发自来成卷,颜色就像多年沉淀的河沙;他的面孔粗犷方正,硬的仿佛刀劈斧削,但最令人恐惧的,还是那双淡色的瞳仁,那里面常年看不到恐惧,只有独孤求败的掠食者,对给劲猎物的深切渴望。
总而言之,被他居高临下这么一盯,那感觉肯定比整座山照着头顶崩塌下来,还要糟糕一万倍。富家小年轻肯定是被当场吓懵了,说不定还尿了裤子,不仅嘴里面“咦咦啊啊”说不出个囫囵句子,双手双脚也像冰封了一样,抬都抬不起来。
对他来说,这实在是相当不幸,因为“黑熊”既没有多余的耐心,也没有多余的怜悯。这位大块头教官左手成拳,大拇指朝着入口方向又指了两次,但是吓破了胆的富家子弟,仍然没有对此作出任何反应。“还是不懂?”大块头“黑熊”皱起眉头,眼中闪过危险的光芒:
“那就去滚去外面,好好琢磨!”
他潇洒地一挥胳膊,把富家小子像只老鼠似地甩到了身后。沉重的、包裹着倭锻的人体打着回旋,“咣当”一声把八仙桌撞翻在地,或凉或热的汤汤水水,顿时溅了南边那桌客人满身满脸。
不过,这几个家伙并没敢高声抗议,因为他们不是无关人员,而是富家小子带在手边的随从跟班。“黑熊”刚刚出手的时候,这几个家伙就像忠臣良将一样,“刷”地一声站了起来,但在究竟由谁打头阵这个问题上,他们直到主人四仰八叉倒地昏迷,还是没有达成一致。
像这种事情,别人没那闲工夫关心。其他桌的客人为“黑熊”短暂地喝了几声菜,然后就回到了各自的话题当中,继续有说有笑起来。排除掉小小的杂音之后,客栈的气氛变得更加热闹,不仅跑堂小二与后厨师傅更加卖力,年轻漂亮的老板娘阿红,笑容也是愈发地活力四射。
“来来来,到这里就和在家一样,”她亲切地招呼着两位学兵,把他们安排到紧贴柜台的另外几张圆凳,同时麻利地拉出龙嘴铜壶,开始准备温酒的开水:
“外头有多冷,我可是知道。快坐下快坐下,喝点热高粱酒暖暖身子,第一杯我请客!”
/这服务态度,真是热情的让人没法说。/赵栋成美滋滋地坐下来,先冲略显拘谨的裴三省咧嘴一笑,然后就忙不迭地解起了护心镜、披膊等碍事物件。/不过,这再怎么说也是对外人的态度,对自家人么……哈哈哈,开始了开始了,百看不厌哪~/
“喏,把它吃了先垫垫底!”老板娘故意别过脸去,看也不看,就把一碟浇蜂蜜的酥油面团飞到了“黑熊”手边,毫厘不差:
“我早就说了,那种垃圾我一个人就能收拾,才不用你多管闲事。哼!”1
“不用谢。”大块头军人“扑通”一声坐下来,带上装备将近三百斤的全重,登时让硬实的圆凳发出哀鸣。“都是我应该做的。怎么还是这么甜哪……”
“故意的。就是要让你长长记性。”阿红得意地笑笑,宛如恶作剧得逞的小姑娘,“你以为我愿意啊?还不是因为你一上校场就不好好吃饭。等着吧,哪天你真要是当着学兵的面饿晕了,大家伙儿不笑死才怪。嗯——你是——,”她眨眨眼睛,转向赵栋成的方向:
“我记得你姓赵?赵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