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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野的话题迅速转移,但事情闹成这样,不可避免的传进了内宫。
汪舜华去给太皇太后请安的时候,果然看她气鼓鼓的坐在那里,拿着帕子拭泪。
汪舜华行了礼,笑道:“母后还在生我的气呢。”
太皇太后道:“你知道我要说什么事。”
汪舜华道:“我相信母后能够明白我的决定。”
太皇太后道:“我知道你为难,但是…”
汪舜华道:“母后,没有但是。正是因为有这样不堪的罪名,我才不能让步,否则,以后就没有以后了。”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我知道我说不过你,你总是有理的。”
汪舜华道:“不是我有理,而是情势如此,而我不愿意妥协,因为没办法妥协。忍一时不会风平浪静,而是暴风骤雨;退一步不是海阔天空,而是万丈深渊。我输不起。”
太皇太后不说话,孩子们却不依了。
永安公主涨红了脸,眼睛里有泪光:“他们凭什么这样污蔑人!简直该杀!”
永宁公主也很生气:“母后,不能就这样放过他!杀了才好!”
汪舜华摸摸女儿们的脑袋:“真是孩子脾气,杀人还不容易?只是杀了他,我就真成了杀人灭口欲盖弥彰了。”
永安怒道:“这些人其心可诛!”
汪舜华想到林黛玉的诗:“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皇帝偷偷看着汪舜华,鼓起勇气:“母后,那些人为什么要污蔑你?”
永安斥道:“不管为了什么,都不能这样污蔑母后。他们这是要逼死母后!”她冷笑了一声:“为什么,无非就是看母后碍眼了!前些时候那些被杀害的无辜女子,她们又有什么错?不就是不能挣的贞节牌坊了,还要吃粮,甚至分家产,自然家里的人看他们不顺眼。他们能杀自己的亲人,难道会舍不得污蔑母后?”
永宁道:“就是,什么时候,受害的人还有错了!”——主要是之前贞节牌坊的事闹得太大,公主们心有余悸。
皇帝苦着脸:“我不是这个意思。圣人讲:‘吾日三省吾身’,出了事,总是要自己先反省,一个巴掌拍不响。”
永安道:“明明是母后被人中伤,怎么还要母后反省?从来只听说过杀人偿命的,难道还要被杀的人想想凶徒为什么杀你不杀别人,难道被杀也是你的错?——让我拍一巴掌,看能不能拍响!”
长姐如母,永安端庄威严,深得弟弟妹妹的敬重,是宫里的孩子王;皇帝没见她这样生气,低了头。
永安说完才想起来是对着皇帝说的,有点不好意思,用力的拿着扇子扇风,给自己壮胆。
汪舜华心说女儿真是贴心的小棉袄,笑道:“永安说得很好。不管为什么,都不能这样平白污蔑人,何况用这样的方式,污蔑一个寡妇!他们不仅是是要我身败名裂,甚至是想要我的命。”
看到皇帝情绪低落,欲言又止:“你想说什么?”
皇帝道:“儿臣听说母后宠用安国公,只能听得进他的话,所以他们才怀疑…”
汪舜华道:“谁跟你说这些?”
皇帝道:“母后…听说朝野议论纷纷,您应该为了您的名声,父皇的名声……”
汪舜华道:“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做?”
皇帝道:“放于谦回乡,这样大家就不会怀疑了。”
汪舜华笑:“是吗?那还会有人敢为我办事吗?”
皇帝一怔,他闹不清朝堂上复杂的关系,只是觉得既然怀疑于谦,让他走就行了;况且周围人也是这样说的。
唾面自干,这是君主的气度;瓜田李下,臣子应避嫌疑。
汪舜华看着儿子:“你说的很对,我必须要珍惜你父亲和我的名声,这是朝廷的脸面,也是我立身处世的根本。但是你也要记住一句话,‘兼听则明,偏信则暗’。”
皇帝渐渐长大了,很该让他经风雨见世面,不能一直养在温室里。
汪舜华问儿子:“知道‘烽火戏诸侯’的故事吗?”
皇帝昂起胸脯点头:“知道。周幽王为妖女褒姒一笑,点燃烽火台,戏弄诸侯。后来犬戎攻打镐京,又点燃烽火,可是诸侯们都不相信了,也就不来了。于是幽王被杀,西周灭亡。人无信不立,天子一定不能失信于民。”
汪舜华笑道:“说得很好,故事也很好,但你知不知道,这故事是假的,是编出来骗你的。”
皇帝瞪大了眼睛:“不可能,这是写在《史记》里的故事,怎么会是假的?”
汪舜华道:“司马迁也不是全知全能,怎么就不能是假的?——别的先不说,幽王废掉的太子叫什么名字?”
皇帝道:“叫宜臼,后来做了周平王。”
汪舜华点头:“褒姒的儿子叫什么名字?”
皇帝道:“好像叫…伯服。”
汪舜华道:“这可就奇了怪了,当时兄弟以伯仲叔季排行。幽王既然先娶申后,后纳褒姒,怎么会把‘伯’字留给褒姒的儿子,却不给嫡长子呢?难道他嫡长子出生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将来会得到一个绝色美人,只有她的儿子才算长子;而给真正的长子取了个普通的名字?”
皇帝一呆,他从来没想过这样的问题,太冲击他的三观,但似乎又不是没有道理——怎么说宜臼也应该比伯服年长,又是嫡子,在褒姒出现之前,幽王不至于对他完全无视啊!
汪舜华冷笑:“分明是庶子夺嫡,串通外臣勾结外邦,引狼入室,杀父弑君,覆灭家邦,居然给父亲泼这样的脏水。为了一个女人发笑,就点燃烽火让诸侯帅兵进京,是疯子还是傻子?——西周的时候,国家有多大,能够修筑多少烽火台,才能让各国诸侯都能看到烽火?这么多诸侯,即便看到了烽火,要花多少力气检点军马、筹措粮草然后奔向京城,怎么可能同时赶到?”
皇帝脑子乱哄哄的:“都是书上写的,怎么会是假的呢?”
汪舜华笑:“当面都有假话呢,怎么书上说的就全是真的?我再跟你讲个故事,汉初平定诸吕之乱,知道吧?”
皇帝这回没有挺起胸脯,但还是点头:“吕后死后,诸吕作乱,被周勃、陈平平定。”
汪舜华笑道:“被灭族是真的,作乱倒未必是。”
皇帝一怔,汪舜华笑:“吕后既死,吕家一门军政大权在手,只要扶持少帝,就可以独揽朝政,为什么要做乱?——就是想篡位,也不是在这个时候,刘家人还没死完呢。”
皇帝道:“可是…也许,他们就是想做乱。”
汪舜华点头:“就算他们想做乱,诛杀吕家全族便可以,为什么要连惠帝的几个儿子都杀了?”
皇帝道:“那几个孩子都不是汉惠帝的儿子,所以被杀。”
汪舜华笑道:“那几个孩子被杀的时候都十来岁了,惠帝死的时候都好几岁了,是不是他的孩子他不知道吗?需要十来年后群臣指认说他们不是惠帝的儿子?再说,即便真要冒充,有一个还不够,需要弄好几个进来?真当皇宫大院是地主家的后院吗?”
皇帝一呆,汪舜华道:“秦宫里赵高指鹿为马,汉宫里功臣说几位亲王都不是皇帝所生,有区别吗?——无非是忌惮他们是汉惠帝的儿子,也是吕后的孙子,一旦留着他们,恐怕将来为吕家报仇,仅此而已。——你再想想,汉文帝知道吧?他的皇后窦氏很有名气。”
皇帝点头:“知道,曾经让汉景帝立弟弟梁王为储君,还逼着汉武帝杀读书人。”
汪舜华道:“窦氏不是汉文帝的原配,他的原配和四个儿子都在进京前全部去世了。”
皇帝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要提这一茬。
汪舜华道:“你可记得,当年群臣指责吕后的罪名中,就有大封诸吕一条,吕氏子弟封王,而把吕氏女嫁给诸侯王。”
皇帝道:“母后的意思是,汉文帝那个死了的原配,也是吕氏女?”
汪舜华道:“我也就是猜测。”——毕竟只是网友的脑洞,没有得到证实。
皇帝的脑子乱哄哄的:“怎么会是这样呢?”
汪舜华笑道:“记录纷纷已失真,言语轻重在词臣。若将字字论心术,恐有无边受屈人。史书记载如此,朝臣的奏疏何尝不是如此?看似花团锦簇,背后可能是波涛汹涌;看他慷慨激昂为民请命,也许不过是党同伐异私心作祟。——当年,朝臣史官可以这样对待前代君主,自然也可以这样对待我。”
皇帝张开了嘴,不说话。
汪舜华道:“你真的以为我让安国公致仕,他们就会收手?他们只会大肆宣扬我和安国公确实有见不得人的勾当,如今安国公走了,太后也应该为了清誉,退居后宫。如果我不退,好嘛,后面会有数不清的罪名在等我,颠倒阴阳、祸乱朝纲,背弃祖制、贪黩好利,甚至说你和齐王不是我生的,先帝和隐帝是我杀的。到时人家都知道太后是个会丢卒保车的人,为了自己可以牺牲忠心办事的臣僚,既然安国公可以牺牲,那么别人更不会顾忌。到时候,谁会为我说话?我退了,你怎么办?——你才多大,怎么亲政?还不是由着人家说,听着人家做!”
皇帝被吓倒了:“母后…我…”
汪舜华看他满脸通红,情知被吓倒了,摸摸儿子的脸;太皇太后搂过皇帝:“不要吓倒我孙子!”
汪舜华强忍住眼泪:“你以为我在吓唬你?你越怕什么,人家越给你来什么!既然你们怕流言,我就专门给你造流言,从今以后大臣也不用干事了,想排挤谁,直接造谣生事就可以。那才真是国家不国!当年纣王不过是用了副象牙筷子,朝臣就看出了亡国的征兆,怎么因为流言放逐贤臣,反倒成了朝廷的用人之道?从古以来,可有这样的道理?”
“孔子讲:‘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你怎样展现你的德行,怎样让群臣都围着你转?就是空喊几句崇文尚武的口号,就能让下面甘心抛头颅洒热血吗?不可能的,取信于人没那么容易,既在上位,就是用好你手里的权柄,坚定不移的指挥群臣朝着既定的目标去,不为风险所惧,不为干扰所惑,赏罚分明,群策群力,如此而已。——身为皇帝,就要有皇帝的担当、皇帝的坚守。只有你站得稳,下面才能立得住;只有你给下面撑腰,下面才会有劲头。否则,像厨娘和面,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不是多就是少,永远被问题牵着鼻子走,那就达不到你想要的目的;甚至学宋高宗自毁长城,换来一时苟安;真到了国家危亡的时候,谁愿意为你效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