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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9、绯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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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舜华把书扔到地上,拨开帘子走出来:“编这故事的坏,信这故事的蠢,拿着这书做文章的,我该怎么说?——不怕说句难听的话,我即便有那个闲情逸致,也不管皇家和朝廷体面,要养几个男宠,也不会是在这金殿里头选,更不会找肱骨重臣。尤其安国公,既不年轻,又不美貌,脾气又硬,能哄女人开心的一样都没有,我图什么?图他百年以后到德陵做邻居,见了世宗皇帝都没法隐瞒,然后被他和祖宗们拿着剑追杀吗?”

    汪舜华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笑,但是群臣笑不出来,于谦也笑不出来。

    汪舜华却还要把这个不好笑的笑话说完,只有对方变成了笑话,她才能够全身而退:“何况,以安国公这样的身份,就算想要来段黄昏恋搞个夕阳红,什么样的高门名媛、绝代佳人等着他招手,偏偏冒着诛九族的危险选我一个孤老婆子,真以为我是褒姒再世、妲己复生呢?他要真这样想,脑子里怕不止进了一个太液池,得进一个东海。”

    这话说得有点刁钻,汪舜华明显感到大殿中的氛围轻松了不少,甚至于谦的脸色也缓了缓。

    汪舜华一步步走下台阶,看了眼于谦:“行了,起来吧。”

    于谦谢恩,但还是没有起来:“恳求太后允许臣归田。”

    汪舜华回答的很爽脆:“如果我不同意呢?”

    于谦真的是恳求了:“太后,请您以大局为重。”

    汪舜华道:“行了,我看你也不是以大局为重,只是想早点撇清自己。你也不想想,你现在说辞官,就真的能够自证清白了?人家只会说你心虚了、胆怯了,要跑了!”

    她哼了一声:“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我早料到这一天了,今天才拿到这里来说,我都觉得迟了。‘荧惑守心’没奏效,又换了个说法。今儿我要真的允许你辞官了,倒真成了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了。”

    本来想说“烂泥掉进裤裆里”,总算忍住了。

    她脸色一变,转身走上丹陛:“今儿人来的齐,我可以说一句话:我汪舜华别无所能,但是平生光明磊落,未有不可言于人者也。想用这种方式逼我让步,小看我了。”

    于谦抬起头:“太后!”

    汪舜华伸手止住:“不必说了。今儿我若是允了,明儿估计就是商辂李贤彭时邹干姚夔;再过一阵,六部督察院詹事府五军都督府的主官估计都要都要安排上了。那么以后,朝臣也不用整天想着怎么办事,看中了那个职位,甚至看某人不顺眼,编排几句,就可以达到目的了。到那时候,别说什么的脸面,皇家的脸面,就是朝廷正常的运转都维持不了了。那才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国将不国。”

    她的语气很严肃:“我曾经告诫过你们,行事要正大光明,看来你们没有完全做到,至少没有体会到其中的深意。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为朝廷效命者,不可使其孤军奋战;为百姓开路者,不可使其困顿于荆棘。——于谦是首辅,所以遭受这样的池鱼之累;如果今天这个位置上的是别人,照样别想置身事外;甚至将来有谁看你不顺眼,也别想干净脱身。我不希望有这样的场景。”

    “今天我再告诉你们,我汪舜华经得起赞美,也受得了诋毁,甚至能够经受住所有的诽谤和污蔑,因为我心中有国,心中无愧。我就是这样的秉性!就是这样的脾气!就是这样的人!别指望用舆论来压我,就能做出任何自断臂膀、自毁长城的事来。”

    “还是那句话,你们谁能为朝廷担当,我就为他担当;你们谁能对朝廷负责,我就为他负责。你等大臣若不负我,我必不负尔等。就算是天塌下来,只要我还没倒,就绝不让英雄流血流汗又流泪!”

    这话说的实在太高杆,于谦怔怔的看着汪舜华,终究跪下去;两班文武也跪下去,高呼:“太后英明。”

    朝堂上消停了,但这件事的处理还没有结束。

    当汪舜华宣阁臣到便殿议事的时候,阁臣都是静默无言,于谦更是垂头不语。

    汪舜华似乎已经将刚才的事情抛诸脑后,一脸淡然的和群臣商量起江南地区后续的安抚工作。

    群臣似乎找到了话题,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话来。

    于谦默默地坐着,没有说话。

    直到商量完事情,群臣退出,汪舜华突然唤住:“于先生留一下。”

    看着于谦垂手立在下面,汪舜华叹了口气:“还在想刚才的事?”

    于谦勉强平息心绪:“太后知遇之恩,臣没齿难忘;只是情势如此,请太后准臣告老还乡,以终余年。”

    汪舜华道:“当年杜少陵有一句诗:‘名岂文章著,官因老病休’,这话放在他身上是反话;怎么,今天你打算身体力行?”

    于谦不敢抬头:“先帝太后知遇之恩,微臣铭感五内。”

    汪舜华摆手道:“行了,这些废话就不必说了。其实我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在我坐到珠帘后的那一刻,就知道会做什么,又会为此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这世上,有两件事最难,一是把别人的钱揣进自己兜里,一是把自己的思想塞进别人的脑子里。前者触及利益,后者触及灵魂。如今推行的改革,两者兼而有之,下面没有阻力、没有反对、没有各种乱七八糟的声音,那才叫见鬼。”

    她叹了口气:“如果我是帝王,恐怕在某些人嘴里,已经是秦二世隋炀帝一类的独夫民贼了;因为我是女人,所以对我进行荡妇羞辱。一旦你辞官,别人不会见好即收,只是更加咄咄逼人。到时候可不是你的名声,我的名声,朝廷的名声可都没了;我是只能躲回深宫,再不问政事,刚刚铺开的改革将全部夭折;到时候人人以揭短造谣为事,朝廷将永无宁日。这些道理,你不会不明白。”

    于谦叹了口气:“只是太后…”

    汪舜华道:“俯仰不愧天地,褒贬自有春秋。今儿你我若是坚持住了,把改革进行到底,十年百年之后,国强民富,泽及后世,那么今天的事,不过是君臣排除万难中的一难,甚至压根儿没人会提;如果今天坚持不住,那就是奸夫淫妇倒行逆施,天怒人怨,最后在正义使者的倡言下狼狈逃离历史舞台。你希望是哪一种结局?”

    这话说的实在太诛心,于谦闭了眼,没有回答。

    汪舜华道:“今儿我不怕跟你说句实话。我知道你这些年辛苦,原本打算等你年满七十,就让你去集贤院发挥余热;可是如今闹了这么一出,你怕是只有学诸葛亮鞠躬尽瘁了。”

    她看着于谦:“我在德陵给你留了个位置,就在外罗城根下,最靠近宝城的地方;将来方便说话。让于冕去趟杭州,把董夫人接来吧。以后你去德陵办差,也可顺道去瞧瞧她。”

    于谦哽咽着,到底定了定神,磕头:“太后知遇之恩,微臣虽肝脑涂地,不能报也。”

    他抬起头:“臣斗胆,还想问太后一句实话。”

    汪舜华看着他:“你问吧,只要我知道。”

    于谦道:“臣想知道,太后到底想把大明带往何处?”

    汪舜华道:“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韧不拔之志。你是想问我有什么样的志向,能够这样不管不顾的往前走?”

    于谦道:“是,请太后明示。”

    汪舜华道:“这个问题,其实早在七年前设立科学院的时候,我就已经告诉过你们。”

    于谦道:“您真的相信会有那么一天吗?”

    汪舜华道:“我相信会有那一天,而且相信未来,会远远不止如此。当然——你看不见了,我也看不见了,那是很久以后的事了。但是,我们的子孙后代会看到,会做到。”

    于谦有点悲凉:“太后,臣一直想说,如今却不能不说了。”

    汪舜华道:“你直说便是。”

    于谦道:“有个词,叫‘人亡政息’;有句话,叫‘一朝天子一朝臣’。臣不能不承认,您的构想,令人神往。但改革走到今天,已经背离了太祖太宗的祖制太多,已经得罪的人群太多。一旦您还政,他们一定会想尽千方百计把一切拉回到原位;而您说,子孙后代会看到。”

    他苦笑着摇头:“如果今天的事情处理不好,他们一定会鼓动圣上反感改革。”

    汪舜华道:“你说的我都知道。不是我不想把那样理想的盛世江山交给皇帝,实在是因为力有不逮,那不是一代人甚至几代人能够做得到的。我现在能做的,除了规划蓝图,也就是先挖一段沟渠,引导水往这边走;剩余的渠道只能拿笔划下来,让后人知道该怎么走,要怎么走。”

    她看着于谦:“你刚才说‘人亡政息’,这话说得好;但是还有一句话,‘秦虽二世而亡,百代皆行秦法’。更早以前,商鞅变法被杀,但将其车裂的秦惠文王却坚持将改革进行到底,这是什么原因?时势使然,因为大家发现,只有变法才能强国,才有统一六国的希望;只有遵守秦始皇的中央集权,才能维持大一统王朝的长治久安,这是不二选择,只是需要因时因地进行局部调整而已。所以秦虽亡,魂长存。”

    “被称为暴秦的秦朝尚且如此,何况如今并没有改朝换代。你要相信,这世上,有的是背叛阶级的人,却没有背叛利益的阶级。只要改革惠及了各个阶层的人群,让大家知道,改革可以报仇雪恨,可以富国强兵,那它就具有了合法性;当绝大多数人享受到了成果,包括在最顶层的人群中形成了利益集团,汇聚成不可阻挡的历史潮流,就没有人敢逆历史潮流而动。”

    “你以为我只有宏伟的构想吗?不,我不但有构想,还有蓝图,有路线图,甚至可以有时间表。”

    “这项宏伟的工程,二三十年远远不够,甚至百年也不一定能够做到,所以在历史潮流形成之前,一定要让皇帝明白这些。我知道有人会在他耳边聒噪,没关系,他早晚要出去经风雨、见世面的,如果现在把这些说话的全拔了,他们没有希望,还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来;再说,皇帝从小耳濡目染说改革各种好,以后亲政了,一群人又说各种不好,反而让他怀疑人生。何苦呢?还不如让他兼听的好,以后即便有所不满,也会在切身经历中明白。”

    “话说到这个地步,你也可以放心了——我知道,民间关于我的谣言不少,甚至你们肚子里也会怀疑。我既然想让儿子继续我的事业,就绝不会做出任何伤害母子之情的事情来,给旁人可趁之机。”

    她舒缓了口气:“将来你比我先见到了先帝,也可以把这话带给他。”

    于谦苦笑:“太后,原来您都知道。”

    汪舜华道:“谁让我做了恶人呢?我不做恶人,总有人要做恶人。我既然选择通过这样的方式得到世宗皇帝的看重,也就自然要承受这样的代价。这天下最不能直视的,除了太阳,就是人心。所以有的话就不必说了。妇女干政本就是原罪,我仅仅依靠丈夫和儿子就获取了最高权力,还这样违背祖制,还不许人家在下面说几句吗?我又不是银子,怎么可能人人都喜欢?”

    她到底收敛了笑容,看着于谦:“路虽远,行则必至。我相信,我们从今天开始努力,总比从明天开始努力更早见到这一天。——功成不必在我,而功力必不唐捐。”

    于谦感受到这个女人云淡风轻中蕴含的俯视一切的坚定,一时百感交集:“太后,臣虽不才,蒙太后不弃,愿效犬马之劳。”

    于谦回到衙门,默默坐了很久。

    汪舜华意气风发侃侃而谈,似乎要一吐为快;但他是真的被震撼了。

    隔着珠帘,他能看到汪舜华眼睛里满盛的期待和信心,那不像是在说一个遥远的不可企及的梦想,倒仿佛是在诉说一个她亲眼见到、亲身经历的一个景象;知道从这里到那里的距离,也知道怎么一步步走过去。

    不能不承认,这是一个天才的构想,也是一个令人神往的设想。

    就算这样的繁盛不过是海市蜃楼,大明也将更加繁荣昌盛,百姓也将更加富足。

    能够躬逢其盛,能够投身期间,自是平身幸事。

    于谦开始办差,事情却没有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