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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极六年在漫天风雪中到来了。经历了去年的风云变幻,尽管知道今年还是有很多不容易,但朝野上下的心态都平静了很多,毕竟最难啃的骨头已经被啃下来,虽然留下了不小的后遗症,但毕竟是生生啃了下来。
汪舜华在新年终于小小的放了一下假,陪太皇太后和孩子们一起看戏。去年外头的事情闹得轰轰烈烈,太皇太后很是揪心,几次劝汪舜华不要操之过急,多和大臣们商量;汪舜华只能疲惫的应付。
如今,云破天开,太皇太后即便不过问朝堂上的事情,只看她的脸色也能看出来。当时说了些“要保重身体、不要太过操劳”之类的话,乐呵呵的吃了饭,即便各自去休息了。
只是临睡前,汪舜华扯下一缕银发。
真是操心太多了,头发一根根从头到尾的开始发白。
皱纹也开始爬上来。
节日期间,正式颁布了《传染病防治办法》。“传染病”这个词提前登上了历史舞台,但概念早已深入人心,让人闻之色变,就是“疫”。
建极四年预防瘟疫取得了一定效果。汪舜华下令太医院研究防治的办法,尽可能减少死亡人数。
太医们能做的主要还是翻书。
最要命的几种“大疫”,伤寒、瘴气、传尸(肺结核)、疠风(麻风病)、虏疮(天花),每次发作都是死者相籍。
好在历朝历代都做了研究探索。
预防方面,决不能吃虫子、蚂蚁或老鼠碰过的东西;病死的各种鸡犬猪也不能吃,更不能投入井中或者江河,只会污染水源,必须烧掉——这个很难说,毕竟没东西吃的时候什么都可能塞进嘴里,只要不让周围人知道,估计也就那样了。
天花可以用牛痘接种来预防,其他的也有办法——学宋朝。“煎水”可以消灭疾病的源头,所以要“多喝热水”;上厕所要除掉上衣,且“下必浣水”;粪便也会传播疾病,这年头没有下水道,因此两京和大城市有收粪人,保障了城市清洁卫生;监狱也要注意,每五天就要打扫一次,甚至犯人的枷锁都要清洗于净;春末夏初是狂犬病的高发期,碰到疯狗或者咬人的狗要直接打死。
医疗技术先不说,就要凭大夫的手艺,汪舜华也不懂土法制青霉素;但是隔离法很管用,只要确定是传染病,本人和有接触的人员都要采取隔离措施,以防传染;其中已发作的送专门的养护所,没确诊的在家老实呆一个月。
此外,就是口罩,太医搞不懂什么空气传播,但是此前为防止口气污染,有用丝巾遮盖口鼻的;因此也不难理解。朝廷有纺织公司做口罩,估计销路不会太好,一是造型简单,民间容易仿作;二是普通百姓没钱,即便要求了,估计也就扯快布蒙一下。
还有就是消毒。
这年头没有消毒液,花椒与盐煎汤合用,可以除湿止痛、杀虫解毒,但是这显然只有宫廷或者达官富豪之家用得起;没关系,酒精也可以消毒——明朝有蒸馏酒,医用酒精纯度75%汪舜华还是能记住的,太医有点奇怪汪太后懂这个,但是太后也只是让试,先记下吧,如今发现挺管用,就写上了;此外,石灰水也可以消毒,而且便宜;只是千万别往身上涂抹。
差不多就这些了,汪舜华想了想,同意颁布天下,要求各地贯彻落实,并作为考封铨选的内容。
正月里,京城举行了两场很是隆重的婚礼,太皇太后、太后遣人祝贺,文武官员参加,民间更是议论纷纷。
一场婚礼的男主角是刚刚荣升太子少保的王越,女主角是太后身边的女学士商妙玉,文华殿大学士商辂长女。
王越已经快四十,自然不是结发夫妻;而商妙玉已经二十五,在早婚早育的明朝,自然也不是寻常。
因为商妙玉是再嫁。
后世有关商辂的传说不少。说他是父亲遗腹子,而且是小妾所生,嫡母秦雪梅含辛茹苦将他养大,为此还编了一出《雪梅教子》。
商辂虽然没有这样的传奇身世,但他家里还真有秦雪梅一类的人物,就是他的大女儿妙玉。
明朝流行早婚,妙玉早在景泰八年嫁给同乡按察副使周弘璧的幼子贡士周汴,没想到结婚才不到一年就死了,也没留下孩子。历史上守制四十余年,正德初,以贞节旌表门闾。
那一回商辂在英宗复辟后被赶回老家,这回官运亨通;偏偏汪舜华主政后不久选了一批重臣之女进宫陪公主读书,当时妙玉正在守制,又是寡妇,自然不在选中。
直到建极三年,因为朝中的事情太多,加上要教养宫女,汪舜华又选了一批精通文墨的妇女进宫——这个真的不多,加上妙玉是商辂之女,就顺利留在她身边伺候文墨。
汪舜华知道她少年新寡,很是唏嘘,就问她可有心再嫁;妙玉自然说“安有此等非分之想!妾情愿一辈子留在太后身边。”
汪舜华笑道:“你才几岁,就说一辈子?”
即便笑道:“你就安心留在这里,咱们也好做个伴。”
商妙玉叩谢。
汪太后主政已经好几年,朝臣自然会揣测她的脾气秉性,其中太后的批示是一个重要的途径,但这些一般情况下都是内阁拟好了,她照着抄,能看出方向,但更具体的就只有私下揣摩。
但是很快有心人就有发现,对照通政司呈上去的奏本和六科拿到的批阅,其中有几类是从来没有拿出来的,也就是说留中了。其中包括宗室请名请封以及妇女的旌表。
建极三年以后,大家都知道汪太后在打宗室的主意,但是妇女旌表却一直没有下文,这多少有些令人诧异。
这个有心人是弘义阁大学士李贤,他在建极三年底提出了妇女旌表的问题,三四年来,只有今年初旌表了一次,今年底照例应该旌表,但到现在还没有批复,需要劝化世风、激励士气。
汪舜华脸色不算好:“难道妇女改嫁,就是世风日下、国将不国吗?”
???
既然脸皮已经撕下了,汪舜华也就直说了:“我是不赞成妇女守节的。本来民间女人就比男人少一些,再强行要求妇女守节,多了怨女旷夫,没事的光棍聚在一起,更容易滋生是非;以前有民谣唱‘察孝廉,父别居’,为了一座贞节牌坊,多少女人青灯黄卷,这也不说了,关键是有些心怀叵测之徒,为了光耀门楣,或者减免赋税,或者争夺家产,强行让妇女守节,甚至逼其殉节,伤害了多少无辜的人命!如今朝廷百废待兴,正要涵养百姓,繁衍生息,强基固本,我是不希望一堆青春女子为了贞节牌坊断送了一生。以后,这类的奏疏不必再呈上来,呈上也不批。”
汪舜华态度如此坚决,下面都呆了。
礼部尚书章纶马上站出来,说太后这话很不妥当,接着旁征博引,列举了一堆烈女守制的感人故事。
汪舜华伸手止住:“迂腐之论。几年前十几年前,上至贵妃王妃,下到普通妇女,多少人还殉节呢,她们都是自愿的吗?你认为她们是自愿的吗?——改嫁就是失节?这又是哪门子的话?汉武帝母王皇后就是二婚,范仲淹把儿媳嫁给了王陶,王安石也让媳妇改嫁,至于李清照改嫁于张汝舟,唐婉再嫁赵士诚都是顶有名的典故,就算那个说‘失节事大,饿死事小’的程颐,外甥女丧夫之后,也把她再嫁给他人,又有谁为难过他们?倒是朱老夫子,舍不得儿媳妇改嫁,惹了个什么官司,我都不忍心说!”
下面的士大夫脸色都很精彩。
汪舜华又加了一句:“堂堂正正明媒正娶的婚姻在任何时候都不丢人,名为守贞却无媒苟合的才丢人,为了虚名逼杀人命的,更是可耻可恨可杀!”
她缓和了口气:“夫妻结婚,谁不指望比翼双飞白头到老?只看有没有那个命数罢了。如果能白头偕老,那是最好;如果不幸青年寡居,自可量力而行。如果情谊深厚,非君不可,家里也有资产,那么能守就守;否则上告尊长,早点改醮,也是正事。”
但士大夫们不可能答应,明朝是最看重守节的!——尤其是书香门第,儿子读书不成,女儿或者媳妇若是贞洁烈妇,能有座贞节牌坊,那绝对光宗耀祖。——命妇就不用说了,《大明律》明确规定:若命妇夫亡,再嫁者,罪亦如之,追夺并离异。
——对于中产之家来说,如果能有一个节妇,那好处也是看得见的。明太祖明确规定:凡民间寡妇,三十以前,夫亡守志,五十以后,不改节者,旌表门闾,除免本家差役。
——当然贫寒之家就算了,守节也是需要家产的,这年头女人不能出去做工,基本要家里养着,一般家庭不一定愿意养,也养不起。
但汪舜华下定了决心,绝不助长这股风气,士大夫们也不肯退让,但太后把所有的奏疏都留中,大家也没办法——总不可能为了这种事跑到左顺门去哭,甚至跑到孔庙那里哭!还要不要体统了?
更何况,汪舜华还提到了一件事:禁止缠足。
明代妇女缠足之风进入大盛时期。太祖将与其对抗的张士诚旧部编为丐户,下令浙东丐户,男不许读书,女不许裹足。
是否缠足成为社会地位、贵贱等级的标志,可见当时社会对于缠足的推崇。一般来说,贵族女性是要缠足的;但贫寒之家需要女性作为劳动力进进出出,就不能缠足。包括紫禁城,宫女进宫之后都是需要放足的。
汪舜华曾经以为选择公主伴读的名义选了很多重臣之女进宫,她们进宫以后,也被要求放足。当时大臣曾经跟汪太后哭诉过,但是汪太后坚决拒绝:“我身边嫁出去的女子,谁敢说不好?”
现在提了出来,双方都寸步不让。
太皇太后曾经试图劝说汪舜华让步,但是汪舜华没有听从:“我也是个母亲,有三个女儿,恨不得把所有好的东西都给她们,不能忍心让她们受到一点伤害,可就是这件事差点没有保住孩子。”
太皇太后记得,那是景泰五年,永安公主六岁,按照惯例要对她进行缠足。汪舜华自然不依,当时景帝还在,他为了女儿好,还是要求缠足,但刚开始公主就受不了,大哭大闹的,汪舜华实在忍不住,抱过女儿,哭着对景帝说:“难道皇帝的女儿,也要用这种方式来讨男人的欢心吗?我的女儿,英国公要娶就娶,他若不要,我养一辈子!”
当时左右都劝,但是汪舜华就是抱着女儿不撒手;景帝无可奈何,只得随她而去。
后来景帝崩逝,太皇太后照顾孩子,也想给几个孙女缠足,公主们哭的摧心挖肝的,内宦看不过,禀告了汪舜华,这才抱过孩子。当时入宫的有不少贵族少女,一个个哭成了泪人,却又劝汪舜华且忍耐,又说自己当年是何等的苦楚。
太皇太后到底是女人,受不了这么多女孩儿一起哭,又听汪舜华说:“难道公主不缠足,驸马就敢怠慢她?”也就不管这事了——她心爱的小孙女原来对她亲得很,现在看见她就往后躲。
汪舜华终于把憋在心里多年的那口气吐了出来:“汉唐以前,女子都没有缠足,国朝孝慈高皇后也没有缠足,也没听说就世风日下了,就人心不古了,就国将不国了——再说,缠足始于窅娘,那是个舞女;欣赏她的南唐后主李煜,是个亡国之君,是个跟小姨子偷情的混账东西,这时候你们怎么不提?我真不知道,这种害人的玩意居然关乎天下治乱了。要我说,如果真的关乎之乱,也是国家衰亡的一大原因——女人缠足,轻则伤身,重则害命。即便是保全性命,也需人终日扶掖,哪能操持家务?偶有水火盗贼之灾,则步履艰难,坐以待毙。找伐生质以为美观,作无益以为有益,是为海淫之尤。”
可能觉得语气太过严厉,她的声调稍微低了一些:“天下之事,贵自然,不贵造作。古人讥笑‘削足适履’,其实裹足更可笑。并无益于民生,实有关于世教。我看圣贤经典,也没有一个称颂美的。而如今全社会沿习成风,家家裹足。好像不把脚裹小了,就不能当人,不能当女人,这是哪家的道理?”
她坐了下来:“我是个母亲,会为女儿着想,也希望自己将来的媳妇,健健康康,百病不生,早日为皇家延续血脉;而不是病病歪歪,行动都必须要有人扶着。说什么弱柳扶风,不过就是无耻文人的病态审美而已。妇女裹足则身体不全,身体不全则所生孩子必柔弱,孩子身体柔弱,还怎么指望他健康长寿,光大家声?缠足的时候,女孩儿百般痛苦,嚎啕大哭,甚至皮腐肉败,鲜血淋漓。当此之际,夜不成寐,食不下咽,种种疾病,由此而生。做父母的于心何忍?如果鼻子大了要削小,额头高了要削平,那肯定都认为是残废之人,怎么两足残缺,步履艰难,却又认为是美?西子、王嫱,都是绝世佳人,她们可曾将两足削去一半?长孙皇后、马皇后都是大贤大德,又何曾削足迎合丈夫?她们的丈夫又何曾因此轻视了她们?孟子说:‘无恻隐之心者,非人也。’你们可以不为自己的妻子着想,母亲也已经老去,但是请为你们的女儿、孙女着想,让她们少受一点皮肉之苦,多一点身心健康。”
话说到了这个地步,群臣默然而退。
但士大夫们不可能同意——太惊世骇俗了,大家都已经习惯了三寸金莲,现在要改成天足,怎么可能!
但汪舜华也不可能让步,因此一连几年,朝廷没有旌表节妇。
事情总是要解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