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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千户、孔副千户,出事了!”
正当季桓之听罢孔定邦的叙述,将所有的信息前后串联,对事发当日的情形进行构想时,两名六扇门的衙役架着受伤昏迷的商然进了院子。
孔定邦见状坐不住了,当即问衙役:“怎么回事?”
衙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暴……暴雪坊。”
“暴雪坊?”季桓之眉头一蹙。
没等他细问,衙役就向众人解释,说他们随商捕头调查暴雪坊,靠着江湖朋友的帮忙,得到了重要的线索,因而商捕头中间派人回来,又由于那时节孔副千户等人正在休息,就请了李总旗一同前去;不想到了地方时,却被突然出现的不明身份的人袭击,商捕头与衙役们均有不同程度的伤情,而李密更是被击入汴河,不知所踪。
“什么,李密——李总旗落入了汴河?”季桓之心头一紧,瞪着眼追问。
“是的,被身着深紫色衣裤的暴雪坊刺客击伤,坠入了汴河。除此以外,李总旗下午带过去的一名校尉也被杀死,尸体一样沉入河中。我等亏得是商捕头拼死力战,方才捡得性命”衙役回答。
季桓之顿觉头皮发麻,脑仁嗡嗡作响,连分析案情的思路都被完全打乱了——
难道,真的是暴雪坊?
算了,他也没心思去想那些。现在一路陪伴而来的李密,中午还在教育自己“别一辈子见不到那东西”,仅仅一个下午过来,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令他失魂落魄、六神无主。
季桓之轻抚额头,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猛然睁开眼,握紧腰间的戚家刀,说:“我要去找他!”
孔定邦还算冷静,建议道:“一切来龙去脉,不妨等商捕头醒过来问他吧。”
“等他醒过来?那李总旗怎么办?”季桓之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又质问衙役:“事发地点是在哪里?快点告诉我!”
邓秉忠劝道:“季千户,你即便现在赶去那里,又能找到李总旗吗?难不成学那古代的楚人,刻舟求剑?”
季桓之明白,孔定邦等人与朱后山三兄弟本来就不睦,现在突然之间有一个出了意外,这几人高兴还来不及呢,当然是要劝自己从长计议了。而现在院子里,有孔定邦一伙五人,昏迷的商然及其直属衙役共三人,而自己这边只有个校尉,他想发难也没有底气,况且确如邓秉忠所说,自己总不能去事发地点按图索骥吧?另外万一真的有暴雪坊的刺客在那儿蹲着,自己在明别人在暗,岂不是送人头去的?
经过三思,季桓之只能暂时妥协,同意等商然醒来再向他了解情况。见季桓之冷静下来,众人这才安置商然,而后分别回屋休息。
不过季桓之来到生地,本就不适应,加上李密生死未卜,他尽管疲劳,却完全没有睡意,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没有入眠。捱了许久,直到夜已三更,他方才缓缓阖上双眼。
夜深了,无比静谧。然而,放置着柳依媛尸体的那间屋子却不平静。
吱呀一声,屋门被不知从哪里蹿出来的一阵风吹开了,而且这阵风还吹走了盖在柳依媛裸尸上的白单子,露出了那张僵硬惨白的脸。这张脸在透进来的月光的照射下,显得更加森然可怖,尤其是她死时睁着双眼,没有人给她合上,现在一双无神的眼珠正不知看向哪里。
地上忽然窸窸窣窣一阵响,柳依媛被剥下的衣服堆在门后,这会儿突然翻动了起来,也许是她觉得自己死后还被人脱得精光放在床榻上,任由料峭的秋风吹扫,太过凄凉,想重新把衣服穿上吧。可惜鬼魂是没有实实在在的形体的,而那堆衣服又柔软无骨,并不能自己立起来,走上床板,给自己的主人套上,这种时候,如果能有个人帮一把该多好啊!
陡然间,屋内的寝室隔间里的一盏油灯燃起,发出了豆大点的诡异光芒。
“你是在找这个吗?”
低沉的男声响起,那堆衣服忽然一瘫——
准确地说,是翻动衣服的人停下了自己的双手。
那人循着光线望去,却见一个年轻人坐在架子床边盯着自己。而架子床的薄幔还在晃动,看起来对方是刚从里面钻出来。
年轻人手里拿着一枚银锭,这正是他刚才所问的东西。
“想不到你竟然能知道这个,季千户。”
“你应该想到我能知道,不然也不会半夜里过来翻柳依媛的衣服,商捕头。”
原来,真正杀死柳依媛的,恰恰是当初商然作为定金交给死者的那枚银锭。而这枚银锭与其说是银锭,不妨说是一件设计极为精巧的暗器。里面装有精细的齿轮与杠杆,用以弹射带有剧毒的钢针,而为了使用者的安全,开启机关的方式只有一种——那就是将针孔对准目标,重重地敲击银锭。
因此,那一日商然在将银锭送给柳依媛之时,是重重地拍在茶几上的。
“按道理讲,机关启动,带有剧毒的钢针弹射出去,应当立刻将柳依媛射毙。然而当时的情况却是,柳依媛没有立即死亡,而是拿起了银锭,掂量一番揣进怀里,又说了几句话才死。恐怕你当时以为机关失灵,钢针没有弹出,所以看着银锭在她手掌里跃动,也是胆战心惊吧?”面对着被自己揭穿、随时可能出手的人,季桓之从容不迫地问道。
商然沉默不答。
于是季桓之接着不露辞色地问:“其实,你早我们之前去过卫辉,必定也去过了潞王府,见过了潞王的侍姬边氏,并且被她美色及秘制熏香诱惑,臣服于她的裙下,心甘情愿替她卖命。此次来开封除掉柳依媛,也是为了保护边氏的身份信息。我说的对吗?”
商然面带微笑,摇了摇头,似是自叹一声,而后赞许道:“季千户果然才智过人。甚至没有线索留给你,你都能查出东西来,商某心服口服。”
“线索?”季桓之道:“其实线索到处都是,顺藤摸瓜一点难处都没有。”
商然叹道:“季千户说的是。不过最令我服气的是,季千户竟然还能以担心李总旗的方式迷惑商某,实际上早就寻机蹲在此屋,守株待兔了。”
“不,”季桓之摇摇头,沉声道:“你错了,我担心李总旗,是真的。不过我很快就想到了如何利用这种担心罢了——闲话少说,你把李密怎么样了?”
商然诚恳地笑道:“关于李总旗,下官的衙役可没骗你,他的确是落入汴河,生死不明。”
季桓之皱起眉头,不清楚眼下的商然还会不会欺骗自己。
而商然忽地声音一沉,紧接着上一句道:“——而你,是下一个。”
言讫,一道白光闪过,商然佩刀出鞘,急斩过去。
六扇门虽是三法司的,但其中巡检、衙役大部分却是江湖人出身,而商然自幼随江湖师父习练一门辛辣狠绝的刀法——丁氏狂刀,并曾以此绝技面对围攻,单人连斩七十余名暴徒。在他看来,季桓之只是头脑聪明,武艺却远逊于自己,因而他这一刀是势在必得。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随着金属相碰的一声锐响,一柄戚家刀的刀脊横在了雁翎刀和季桓之的头颅之间。
“怎么会?”
没等商然惊叹完,季桓之一扭腕,拨开雁翎刀,旋即顺势斜斩下去,直切商然脖颈。
商然本能后退,但还是听见“刺啦”一声,胸前的青袍多出了一道一尺长的口子,内衬的棉衣也已破损,白花花的棉絮跑出去了一些。商然心中一寒,暗道:好快的刀。
季桓之有心要生擒商然,因此没有下死手,待对方退后几步,他提刀冲出寝室,刺向商然右肩。但商然很快就发现了戚家刀的弱项,那便是过于狭长的刀身,在室内并不能完全施展开来,于是他故意往墙角闪避,同时左右来回格挡,并不时寻机攻向季桓之的下盘。而就在季桓之以为是自己将商然逼到墙角时,商然却就势一躺,从他胯下滑过,并且撩起刀,割向他的下阴。
亏的是季桓之反应快,抬腿转身避开,不然往后可能就要从镇抚司转去东厂了。
险些被阴狠的一招废了,季桓之恼火不已,双手握刀,冲着商然一记猛斩。而这回轮到商然云起刀招架他的攻势了。
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二人之间火花四溅,继而是呼呼的破空声,那柄长长的戚家刀竟然在空中打了几个转,“笃”地插在了屋内的衣柜上。
季桓之斜跪在地,看着空空的两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而此时商然已把刀搭在了他的右肩,离颈部只有不到半尺。
“季千户,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