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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老丘脸『色』黑如锅底也没能堵住文哥儿的嘴。
他一个连说演讲得起劲,丘濬也能由着他把每个的吃后报了一遍。
说实话,这自不同的夸奖听着还怪有意的。饶是丘濬从不觉得自己的手艺需要得到谁的认同,听了这些夸赞心情也颇不错。
直至文哥儿把『毛』茸茸的脑袋凑过小声问:“您还会做别的不?”丘濬绷着脸撵他赶紧看书去,不看就滚回家。
文哥儿这消停了些。
谢迁给他指定了下旬阅读书目,他得在丘家图书馆翻找翻找,至少得在下次旬考前把考试范围通读一遍。
有李兆先这个少年在,文哥儿要找书就不用劳动六好几的丘濬了,央着李兆先帮忙取书就好。
中途陆续有别家少年郎借书,是都摄于丘濬的冷脸,一个两个都倍儿正经。
唯有中途去集体遛弯时热热闹闹地聊了起。
得知文哥儿想在丘濬的大水缸里睡莲,有个在塾馆读书的读书小伙伴表示他们塾馆有一池睡莲最近正好开始冒尖尖,回头他去捞几棵叫送过。
文哥儿听了非常兴趣:“真的可以吗?被夫们发现了会不会罚你?”
那小伙伴明显属于不怕老师的优等生,对文哥儿打起了包票:“肯定可以的,到时我先问过夫就是了。那么多睡莲挤在一个池里,也不开不是?少几棵说不准得更好。”
这可太会说话了,睡莲肯定跑不了!
文哥儿立刻凑过去叮嘱叮嘱去,要家务必早些把了尖尖的睡莲苗苗挖。
丘濬:“…………”
这混账小记不记得这是谁家啊?!
文哥儿还是记得的,他绕过丘濬跑去寻吴氏,与吴氏说起这么个好消息:睡莲苗苗!挖就!活率一定贼高!
吴氏瞅了脸『色』臭臭的丈夫,笑着应道:“那我叫去挖些塘泥备着,就等你们把苗儿送了。”
丘濬:“………………”
也就三岁大的小,怎么能这么滑头?
有了吴氏的应许,丘家大水缸的未归属算是敲定下。文哥儿得意得不得了,很是臭屁地和丘濬打包票:“以后睡莲苗苗由我照料!”
丘濬懒得搭理他了。
反正这小今天不知上哪淘个破笔筒,明天又不知上哪淘张破毯,说什么要好好装饰自己的专属图书馆座位,多几株睡莲也算不得什么。
左右也不是啥值钱玩意。
文哥儿在丘家造天作地,心情很是不错。到和李兆先分别时他想起文章的事,悄悄拉着李兆先叮嘱:“要是你爹愿意点评的话,你可别记漏了。”
一句夸夸都不许漏掉!
李兆先道:“放心,我到时候直接写下。”
文哥儿这放李兆先离开。
谢豆有点好奇文哥儿和李兆先说了什么悄悄话,不过他有过好几次保密不功的前例,哪里好意追着文哥儿问个究竟,能按下心里的失落和文哥儿一同归家去。
另一边,李兆先带着文哥儿的文章回到家,拉着下打听了一下,知晓李东阳正好在书房,立刻揣着文稿寻了过去。
李东阳正在读最近的好友信,作为一个热衷于交朋友的大明文,每次休假都要专门腾出空阅读一下各方信件,并且挨个给他们回信。
交情这东西都是处出的,友谊更需要自己去悉心维系。
你写信附上自己的作求朋友点评,别认认真真读完给你评了,你却对别的点评要求爱答不理,下次谁还理你?
由于李东阳本身就对文学创作有着极大的兴趣,这日常的你夸我捧对他说并不是什么负担,有时候遇上朋友写了特别出『色』的作,他还会在聚会时带过去给大伙个佳文共赏。
从古到今文们都是这么交朋友的,他们坚持不懈地活跃于各各样的社交场合,共同促进文坛的繁荣发展。
要是在这些交际活动中侥幸遇到个喜欢提携的前辈或达官贵,那简直碰上飞黄腾达的机会了。
瞧瞧年杜甫怎么写诗和老朋友叙旧着,“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
意就是以前咱们都去岐王、崔九这些达官贵家里混了个脸熟,现在又在江南碰上了,可见我们有缘分呐!
瞧瞧这招呼打得,一听就是社交达了。
换不怎么擅处理这际系的,估『摸』着就像丘濬那样大半辈窝在翰林院、国监等等清闲岗位埋头搞学问,交情好的朋友个指头都凑不齐。
李东阳年以神童身份早早进入文社交圈,如今已经经营出一个不算小的朋友圈,一般大伙都不会再拿普通习作给他点评,每次休假例行阅读朋友信还是让他很愉悦的。
就在李东阳边捧着茶啜饮边悠闲品信的时候,李兆先过了。
李兆先手里还拿着篇文稿。
李东阳两一亮。
自从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就很少拿自己的习作给亲爹点评,叫他这个爹的颇为失落。
这是终于开窍了吗?
他也知道儿天资不过中上,不过自己儿自然是怎么看怎么好。
就算是寻常水平,他也会帮儿把路铺好,好叫儿以后的路能走得平顺些。
李东阳笑着招呼:“,坐下说。”
李兆先瞧见李东阳笑容满面,心里忽然有些打鼓。他要是真把文哥儿的文章拿出,会不会害了文哥儿?
李兆先有些犹豫,拿在手里的文稿递过去不是,不递过去也不是。
李东阳一就看出李兆先的犹豫,他一下明白事情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他脸上的笑收了收,问道:“你帮谁带文章给我看?”
李兆先神开始游移,支支吾吾地说道:“是我的一个朋友。”
文哥儿的文章他看过了,文哥儿很小心地没在文章里直接提到自己是谁,可那天李东阳明摆着就是忽悠文哥儿去找丘尚书要饼吃的,紧接着他还带了丘尚书做的饼回家。
所以这文章一拿出,不管有没有明说都瞒不过李东阳。
“他不想让知道他是谁。”既然都已经开口了,李兆先索『性』向李东阳补充说明起,“就是想让您看一看,给他点评点评。”
李东阳听了李兆先的说法,倒也没生气。
他伸手接过李兆先手里的文稿,发现上头的字写得挺不错,不由夸道:“你朋友这手字写得比你好些。”
李兆先听他爹语气和平时没什么差别,倒是松了一口气。
“这不是他写的,是旁帮忙誊抄的。”李兆先实话实话。
李东阳没再说话,开始翻看起李兆先带的文稿。
李兆先坐在旁边等李东阳点评,心里也在回忆着文哥儿的文章。
他年纪虽然不大,鉴赏能力却不差。
文哥儿这文章不能说有多惊艳绝伦,可读起流畅至极,许多语句写得叫忍俊不禁,既透着孩童独特的天真,又有不少值得深的细节。
比如丘尚书说自己还可以干个年八年,他就在算自己距离丘尚书定下的退休年龄还差足足七多年,觉得非常遥远和担忧。
……哦这里好像『露』馅了。
到底是小孩,考虑起事情着实不够周全,除了他这小还有谁的岁数有丘尚书的零头啊!!!
李兆先一脸纠结地等着他爹把文章读完。
李东阳确实是读了个开头就知晓谁写的。
他本还有些漫不经心,察觉文章出自文哥儿手以后倒是认真起。
怪不得谢迁早早下手收徒,这篇文章读着叫心情都莫名放松下,觉重认识了他们这位丘尚书。
到末尾这小还卖了一波亲朋好友,说喜甜之六七,连他老师都不例外,可见甜饼更好吃!
丘尚书对此不愿发表意见,但他认为丘尚书也是喜欢甜的,依据是丘尚书天吃了两甜一咸!
嘴巴可以骗!行为是骗不了的!
李东阳:“…………”
这文章写得,李东阳都不小心被它吸引住了。
有的看起不近情,其实喜欢吃甜食!
那位没有透『露』姓名的“吾师”,想就是谢迁无疑了。
李东阳见李兆先一脸忐忑地坐在旁边,也算是把自家儿的想法『摸』了个七七八八。
王家这小孩儿确实有天分,他也乐意给这孩指点二一。
李东阳叫换上朱墨,在李兆先的注视下圈点了几处,在旁边写了或夸赞或建议的批语。
等圈点完了,又在末尾添了段总评,这把文稿还给李兆先。
“这孩写得不错,我很喜欢。”李东阳道,“下次他还有别的文章,你记得再讨给我瞧瞧。”
这本就是李兆先的目的,可这么容易就让他爹主动提了出,倒是让李兆先有些愣神。
李东阳瞧见自家儿这副模样,不免在心里叹了口气。
李东阳少年名,在官场混迹这么多年,看不可谓不准。王状元家这小孩儿,以后前程绝不会小!
哪家三岁孩能有他这股机灵劲?
自家儿能与这样的小孩儿交朋友,有好处没有坏处。
少年相交的情谊总归是不同的,比如他少年时与杨一清一同读书,如今哪怕他常年留在京师、杨一清常年在外地任职,每次书信往依然分亲近。
相比之下,他这个爹的给几句点评又算得了什么?
何况这小孩的天分确实了得,写出的文章看得莫名开怀。
也不知以后会什么样。
李东阳既然真心实意地给出了夸赞和建议,自然想看看文哥儿悟『性』到底如何。
李兆先哪里能明白他爹的诸多考虑,拿着李东阳写了批语的文章边往回走边看,总觉自己也从他爹的点评学了不少。
想起文哥儿有多期待这次点评,李兆先想了想,径直出门把文章送回给文哥儿。
与此同时,文哥儿回到家后一直惦记着这事,小心脏突突直跳了好久。
主要是他把文章送出去后,后知后觉地想起李东阳很喜欢把各大事小事写文章在朋友圈里广泛发布。
李兆先这个儿的深受其害。
更可怕的是,他爹、他老师的朋友圈,和李东阳有很大一部分是重叠的!
要是李东阳拿给亲朋好友们一看,岂不是等于直接告诉他爹和他老师了?
李兆先这家伙,不会是故意的吧?
失算了啊!
文哥儿正琢磨着“李小先用心险恶”的可能『性』,就听金生说李兆先找了。
文哥儿一下蹦了起,跑出去迎接有可能暗搓搓使坏害他的坏朋友。
结果李兆先直接把李东阳批过的文稿递给他。
瞧见李兆先这么快就把文稿拿回,上头还明显多了不少批语,文哥儿顿时有些惭愧,觉得自己是以小之心度君之腹了。
现在文章都场还回了,李东阳还能拿什么去给亲朋好友看?
由此可见,李小先是真心实意想帮助他进步,不惜出借自己的文坛巨佬亲爹!
他怎么可以把想得那么坏呢!
就这样,双方都怀揣着一丝丝羞惭,顺顺地完了文哥儿与李东阳之间的第一次文章交接工作。
李兆先走后,文哥儿立刻兴致勃勃地看起了李东阳的点评。
他瞧见夸的就直乐。
瞧见提建议的皱着眉想上半天,琢磨着该怎么改进。
越看越觉得大佬不愧是大佬,随便指点几句都很有道理的样。
李兆先还说,李东阳迫不及待等着看他下一篇文章!
李大佬,真好!
一看就特别会鼓励!
文哥儿偷偷得意了半天,开心到不行。
文哥儿不知晓的是,就在李兆先出门给他送文章那会儿,李东阳就着桌上的白纸提笔默写起。
……默写的正是文哥儿那篇身份漏洞多如筛的处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