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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晨。
九阴神色中几分倦意,或许是因为顶着整整的一夜的雨,攀岭赶路。
萧墨到了方月岭,便不愿御空而行。尽管九阴百般不愿,但最后还是默默跟在萧墨身后,一路步行而来。
此刻,九阴默默地扫视着眼前这一切,她能感受得到身边男子心中那难以平静的心绪。
“这便是你师门所在?”
萧墨不答,一步一步向着生满野草和灌木的院落走去。
东倒西歪的石桌和石凳陷在土里,地面上依然残有清晰可以见的裂缝,祠堂后殿未毁的三两间房屋也尽数坍塌,形成一处焦黑的土丘。
萧墨从石凳处走过,从裂缝处跨过,一直走到祠堂门口,这里的一切陌生又熟悉。每一个脚步似乎都有千斤重,胸口、喉咙都像被堵住了一般,想大喊,想大哭,却只能发生嘶哑的荷荷声。
“师父,弟子不孝。七年了才第一次来看您老人家……”萧墨跪在祠堂门口,眼泪终于止不住而下。
沉阴谷的少主,一个连御灵山长老都畏惧的冷酷魔头,就那般直直地跪着,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嘶声呜咽!
“师父,我辜负您的期望了。您希望我光大宗门,我却亲手将宗门毁去,如今更是坠入魔道,您的心愿弟子此生都无法实现了。”
九阴没有上前劝慰,只是静静地站在他不远处,目光有些莫名,不过她终究不知道萧墨此刻的悲伤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只隐隐听到萧墨似哭泣似低语的嘶哑声音,不过就算萧墨说地再不清楚,她依然清晰地听到了“墨月”之名。
她脑海里记起了那个脸色苍白,神色却显得决然之极的清丽少女。记起了她因背上少年滑落而变得惶恐的神情,记起了被巨浪卷起依旧紧抓着少年……记起了北海出现的那个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似泣似诉的呜鸣将九阴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箫声低缓而凄苦,偶有欢快处,又很快被哀伤和绝望淹没。
九阴忽然想起那个人曾对她说过的:
何以箫以言,何以情以死。
无山风相和,也无琴瑟和鸣,偌大的方月岭只有悲凉的箫声徘徊不停。
也不
知过了多久,箫声停歇,萧墨缓缓站起身来,喃喃低语了什么,神色终于变得平静。
目光落到数片焦土中藏着的几片浅黄之上,微微有些苦涩。
“金木水火土,大道存千古。”
这些年虽然他大部分时间都在绝地阴池中修行,但对天下之事亦很少不知了。
方月门几百年来的沉浮、飞仙居七年前的发难以及那个银面男子,与传说中遗落在方月门中的上古神器“道碑”都脱不了关系。
他很小的时候便听闻萧仲与他讲起门中秘辛,要解开这道碑之谜,振兴方月门关键就在祠堂门口这十个字上。
萧仲揣摩五十年毫无所得,即便是萧仲的师父以及太师父耗尽毕生精力也未能从中勘破关于道碑的丝毫秘密。
而方月门却因它而屡糟横祸,日渐衰败,最终落到这宗毁人亡的地步。
让萧雨生未曾料到的是,当初与银面男子一战时,他的“符火”将祠堂烧得一干二净,这些刻在祠堂门楣上的字却保留了下来。
萧墨的眼中有一丝悲伤,也一丝愤怒,这两三片微微泛黄的铜锡隐隐有些刺眼。手指轻轻一弹,两道黑色的火焰在浅黄之上腾起。
……
火焰腾起又很快熄灭。
萧墨摇了摇头,转身而走。
“不对?”萧墨猛得回头,铜锡周围的杂草碎木乃至附着在上面的泥土都焚烧一空,而浅黄依旧。
萧墨右手一抬,其中一片巴掌大小的铜锡落入手中。
似铜非铜,也不知什么材料。黑炎之后,入手依旧冰凉。
萧墨眼睛不禁微微一凝,下意识的将手中铜锡翻转动另一面,果然另有乾坤,是一个“天”字。
萧墨心中一动,袖袍甩动,很快在附近又找到了几块保存十分完好的五片“铜锡”。
萧墨吸了口气,隐隐意识到左右方月门数百年的气运的秘密多半被自己发现,不过他宁愿永远没有发现的这一天。
几个字放在一起,一番排列之后,定格在“天地之道,常在水中。”
萧墨眉头微微皱了皱,沉吟了片刻,心中一动,便径直绕过“祠堂”向后山而去。
萧墨擦身而过,头也不回。但九
阴好像一点也不生气,眉目流转间似浅浅一笑,便跟了上去。
一条隐于竹林的石阶小道直通后山深处,阳光穿过叶间的缝隙,留下满地的碎影。
还有时不时清脆的鸟鸣,伴随着隐约可闻的流水声,在这里“方月门”的衰败似乎只是一个幻觉而已,或许一切都不曾变过。
穿过小道,一道淅淅沥沥的山涧印入眼帘,透着清凉之意的微风裹着淡淡的湿气扑面而来。
萧墨吸了口气,并没有将目光停留在这一片从天而降的晶莹碎玉之上,而是顺着溪水一路向前走去。
没走了多远,身前便出现了一个几十丈方圆的山泉。
山泉清澈剔透,泉水边一片翠竹将泉水也映成碧绿色。由山涧而来的溪水在此汇聚之后又汇成一条漫漫远去的溪流,向着山下涓涓流去。
萧墨二人的到来惊起了正掠水而渔的翠鸟,轻鸣一声飞向远处。
萧墨纵身跃起,落在山泉边的青石之上,
“天地之道,常在水中。要是我猜的没错的话,就一定是那块石碑了。”萧墨目光投向那一泓碧水,然而那碧水之上又哪里有什么石碑啊。
九阴也有几分好奇起来,萧墨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指了指泉水:“你看这一泓泉水,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九阴又仔细观察了许久,还是一无所获,便摇了摇头。
萧墨淡淡道:“也难怪你看不出来,再过四五个月,到了秋冬时节,这泉水才会些有些特别。”
九阴不明所以,萧墨补充道:
“秋冬时分,山涧之上便没了雨水补给,这处山泉便渐渐枯竭。到那时,山泉之中便会有块石碑浮出水面。石碑存在年份已久,除了其上有几个奇怪的字,没什么特别,早就见怪不怪。若不是方才之事,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数百年来想要勘破的秘密却在眼皮底下。”
“奇怪的字?”
“等下你便知晓了。”
九阴见萧墨丝毫没有对她隐瞒,神色有些莫名,有几分诧异道:“你将这些告诉我,就不怕抢了你这天地之道?”
萧墨摇了摇头,也不知是真的有所恃无恐,还是确信九阴不会那么做,只淡淡道:“你稍等我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