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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贝弗利山
1980年12月27日,星期六
华盛顿的电话打来的时候,托尼·哈罗德正同一个老女星颠鸾倒凤。
塔丽·伊斯腾四十二岁,至少比她希望得到的《白色口水》中的角色老二十岁,但她乳房的手感和形状都适合那个角色。哈罗德看见了她乳房和胸腔交界处淡粉色的线条——硅胶应该就是从那里注入的。塔丽头后仰,张大嘴,双肩乱颤,伪装着兴奋。哈罗德并没有操控她,只是在利用她。
“来吧,宝贝,给我。来吧,给我。”老女星呻吟道。1963年的《综艺》杂志曾称她是“下一个伊丽莎白·泰勒”,但她后来成了下一个斯黛拉·史蒂文斯。
十五分钟,从激情退化为简单的摩擦,再退化为必须完成的工作。哈罗德已经丧失了投入感和兴奋感,他觉得自己还不如去操木板上的一个洞。
“来吧,宝贝。”她气喘吁吁,表演到位。
“闭嘴。”哈罗德说。他闭上眼睛,回想两个星期前从华盛顿回来的航班上的空姐。他上一个干的女人就是她吗?还是桑拿房里那两个互相抚摸的德国女孩?不,他不愿意再想到德国。
“来吧,宝贝。”塔丽嗫嚅道。她高昂起头,就像识途的马驹看到了前方的马厩一样。
塔丽呻吟着浑身触电般颤抖,全身筋肉紧绷,伪造出完美的高潮,简直可以去拿奥斯卡终身成就奖了。
“哦,宝贝,宝贝,你太棒了。”她嘟囔着,双手插进他的头发,脸贴在他的肩膀上。
哈罗德睁开眼,看见电话来电提醒灯在闪。“下去。”他说。
塔丽偎依在他身边。他告诉玛利亚·陈,自己可以接电话。
“哈罗德,我是查尔斯·科尔本。”话筒里传来那个恶棍熟悉的声音。
“什么事?”
“你今晚飞到费城来。我们在机场见。”
哈罗德将塔丽的手从自己的腹股沟推开,盯着天花板。
“哈罗德,你还在吗?”
“在。为什么要去费城?”
“叫你去你就去。”
“我要是不想去呢?”
这次轮到科尔本沉默了。
“我上周就给你们说过,我不干了。”哈罗德说,瞟了眼塔丽·伊斯腾。她正在抽含薄荷醇的烟。她的眼睛蓝得就像哈罗德游泳池里的水,却空洞无神。
“不干了?想都别想。”科尔本说,“你知道特拉斯科出什么事了吗?”
“知道。”
“那意味着,岛俱乐部执行委员会中出现了空位。”
“恐怕我已经不感兴趣了。”
科尔本大笑:“哈罗德,你这个蠢货。你最好祈祷我们会继续对你保持兴趣。因为一旦我们对你不感兴趣,你的那帮好莱坞朋友就得又来森林草地公墓参加一次葬礼。两点的航班,联合航空。”
哈罗德小心翼翼地放下听筒,滚下床,披上缀有字母图案的橙色睡袍。
塔丽掐灭了烟头,从长长的睫毛后翻眼看着他。她玉体横陈的样子让哈罗德想起了简·曼斯菲尔德在一部低预算色情电影中样子。拍完这部电影后不久,曼斯菲尔德就在交通事故中丢掉了脑袋。“宝贝,”她呻吟道,似乎还沉浸在高潮所带来的满足之中,“你想谈谈吗?”
“谈什么?”
“当然那是那部电影,小傻瓜。”她笑道。
“好啊。”哈罗德说,站在吧台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橙汁。“电影名叫《白色口水》,根据去年秋天几乎每个收银台前都摆着的畅销书改编。导演是舒·威廉姆斯。我们的预算是一千二百万美元,但艾伦估计我们会超支。预付金一百万。”
哈罗德知道塔丽几乎真要高潮了。“罗尼说我特别适合那个角色。”她低声说。
“他拿着你的钱,自然会那么说。”哈罗德喝了一大口橙汁。罗尼·布鲁斯是她的经纪人和宠物。
“罗尼告诉我,你说我特别合适。”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点点不悦。
“我是说过。”哈罗德说,“你也确实是合适的人选。”他露出鳄鱼般的笑容,“当然不是主角。你老了二十五岁,屁股太肥,奶子太假。”
塔丽啊的惨叫了一声,如同被人打中了肚子。她动了动嘴,但没有说出一个字。
哈罗德喝完了饮料。他感到眼皮特别沉:“女主角有个四处找她的中年姑妈。对白不多,不过有一出大戏——一群阿拉伯人将在马拉喀什的集市里强奸她。”
塔丽终于忍不住骂了起来:“你这个侏儒王八蛋……”
哈罗德露齿一笑:“好好想想吧,宝贝。让罗尼给我打个电话,我们一起吃个午饭。”他放下酒杯,朝按摩浴缸走去。
“为什么要半夜坐飞机?”玛利亚·陈问,此时飞机已在堪萨斯上空。
哈罗德望着窗外的夜色:“我猜他们只是在戏弄我。”他靠在椅背上,看着玛利亚·陈。从德国回来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变得微妙起来。他闭上眼睛,脑中浮现出那枚雕刻着自己的脸的象牙棋子,然后又睁开眼。
“费城那边出了什么事?”玛利亚·陈问。
哈罗德想到了一句W. C. 菲尔兹用费城开的一句精妙玩笑,但他太累了,没心情说笑。“我不知道,”他说,“可能是找到威利或者那个姓福勒的女人了。”
“如果是威利,你会怎么办?”
“撒腿就跑。”哈罗德说,“我希望你能帮我。”他环顾四周,“你有没有按我的吩咐把勃朗宁手枪藏起来?”
“有。”她把用来估算购衣开支的计算器放在一边,“如果是那个姓福勒的女人呢?”
三排之内都没有旁人。头等舱的其他旅客都在睡觉。“如果只是那个女人的话,”哈罗德说,“我就会杀了她。”
“你一个人杀还是我们一起杀?”玛利亚·陈问。
“我一个人。”哈罗德厉声道。
“你有把握杀得了?”
哈罗德瞪大了眼睛,恨不得一拳头打碎她那排完美无瑕的牙齿。捆绑也好,扒衣服也好,只要能打破她那东方式的镇定,怎么弄都行。只要能有那么一次。他恨不得就在这架联合航空的头等舱里,就在洛杉矶经芝加哥前往费城的航班上,推倒她狂操。“当然有把握。”他说,“她只是个老太太而已。”
“威利也是老人。”
“你知道威利能干什么。他肯定从慕尼黑直接飞到华盛顿,干掉了特拉斯科。他是个疯子。”
“但你对那个姓福勒的女人一无所知。”
哈罗德摇头。“她是个女人。”他说,“世界上有不少坏女人,但她们没有一个比威利·波登更坏。”
他们的转机航班在黎明前半个小时抵达了费城。哈罗德没能睡成觉,从芝加哥起飞之后,头等舱的空调就坏了。哈罗德的眼睛又干又涩,眼皮子重得就像挂了个瓶子。但让他更恼火的是,一边的玛利亚·陈却显得异常清醒。
迎接他们的是三个西装革履的联邦调查局探员。领队的下巴上贴着创可贴,但仍然看得见浅浅的淤痕。他说:“你是哈罗德先生吧?我们会把你带去见科尔本先生。”
哈罗德将自己的随身行李交给帅气的探员:“好的,咱们走吧。我想躺床上睡会儿。”
探员将行李交给一名下属,领着他们下电梯,穿过几道写着“禁止通行”的门,来到候机楼同一个私人机库之间的停机坪上。东方的云层缝隙中,露出了一道红黄色的光芒。太阳就快升起来了,不过停机坪上还亮着灯。
“操。”哈罗德愤怒地说。那是一架昂贵的六座直升机,流线型机身上喷涂着橘色和白色的条纹,螺旋桨缓缓转动,导航灯忽明忽灭。一个探员撑着舱门,另一个探员拖着哈罗德和玛利亚·陈的行李。查尔斯·科尔本坐在舱门后。“操。”哈罗德继续咒骂。玛利亚·陈点点头。哈罗德讨厌坐飞机,尤其讨厌坐直升机。有段时间,每一个好莱坞五星级导演都会把他给的预算的三分之一拿去买这种危险的机器,在外景基地上空隆隆作响地俯冲、盘旋,就像发了疯的秃鹫。托尼·哈罗德打死也不会坐这种机器。
“你们他妈的就没有地面交通工具吗?”他在怠速引擎的低沉轰响中尖叫。
“上来!”科尔本喊道。
哈罗德又咒骂了几句,跟随玛利亚·陈上了直升机。他知道螺旋桨离地至少有八英尺,但任何正常人走到这些旋转的桨片之下时,都会不禁俯下身子,像螃蟹一样横向挪动。
他们坐到后座,还没把安全带系好,科尔本就已经转过椅子,对飞行员竖起了大拇指。哈罗德发现那名飞行员仿佛特别有范儿——穿着磨旧的皮夹克,戴着红帽子,脸型粗犷,眼神犀利,仿佛见惯了激烈的战斗,而对其他东西都不感兴趣。飞行员对耳麦说了两句,然后左手前推一个操纵杆,右手后拉另一个操纵杆。直升机呼啸着升了起来,机头下沉,在地面以上六英尺的地方平稳地向前飞。“操。”哈罗德嘟囔着。他们就像坐在有上千个滚珠轴承的滑板上一样。
来到远离机库和候机楼的开阔区域,飞行员同塔台叽咕了两句,然后就攀升起来。哈罗德瞥见许多炼油厂、一条河,还有一艘巨大的油轮从身下掠过,然后闭上了眼。
“那个老女人就在这座城里。”科尔本说。
“梅勒妮·福勒?”哈罗德说。
“你他妈的以为我说的是谁?”科尔本咆哮道,“海伦·海斯?”
“她在哪儿?”
“你会知道的。”
“你是怎么发现她的?”
“这不用你操心。”
“下面怎么办?”
“时间到了我自然会告诉你。”
哈罗德睁开眼。“我喜欢同你说话,查克,感觉就像对着你的屁眼说话一样。”
秃头男人眯眼看着哈罗德,笑道:“托尼,我觉得你就是一坨屎,但不知为何,巴伦特先生认为你可能会成为俱乐部的成员。这是你的大好机会。别浪费了。”
哈罗德大笑,闭上了眼。
玛利亚·陈注视着
他们。直升机正沿着一条蜿蜒的灰色河流飞行,费城中心区的高楼大厦向后退去。他们的右边是参差不齐的房子和砖灰色的街区,高速公路交错其间。他们的左边是沿着河流绵延不绝的公园和山丘,光秃秃的树和一堆堆的雪点缀其间。太阳升起来了,金色的光柱楔入地平线和低矮的云层之间,高层建筑和山坡上住宅的窗户反射着阳光。科尔本将手放到玛利亚的膝盖上,“我的飞行员是参加过越战的老兵。”他说,“他跟你一样。”
“我从来没去过越南。”玛利亚·陈淡淡地说。
“是啊。”科尔本朝她的大腿摸过去。哈罗德看样子在睡觉。“我是说,他也是免控者。没人能操控他。”
玛利亚·陈夹紧双腿,用自己的手挡住了联邦调查局探员的手。机舱里的另外三个探员注视着这一幕,下巴上有淤痕的男人微微一笑。
“查克,”哈罗德开口道,眼睛仍然闭着,“你是左撇子还是右撇子?”
科尔本皱眉道:“问这个干什么?”
“我在想,如果我打断你的右手,你还能不能再打飞机。”哈罗德说着睁开了眼睛。两人怒目相对。另外三个探员用仿佛是精心设计出的动作解开了大衣纽扣。
“进入目标区域。”飞行员说。
科尔本抽回自己的手,转身对飞行员说:“把我们放到通信中心附近。”他并不需要下这道命令。这里是衰败社区里的一个街区,由联排房屋和被遗弃的工厂组成,外围是高高的木栅栏。空地中央附近有四座相连的拖车式活动房屋,轿车和厢式货车停在它们南边。一辆货车和两座活动房屋的顶上安装有微波天线。地面上已经有一个用橙色塑料板标出来的降落点。
除了玛利亚·陈,所有人都是俯下身子走出桨片旋转范围的。哈罗德的助手挺胸抬头地走着,小心翼翼地在水坑与淤泥之间寻找着落脚点,举手投足间没有流露出半点紧张。飞行员留在直升机上,螺旋桨仍未停止转动。
“在这儿稍作停留,”科尔本说,领着一队人进入一座活动房屋,“然后你就有活儿干了。”
“我今早只有一项任务:找一张床。”哈罗德说。
中央两座活动房屋呈南北走向,由一扇共用的大门首尾相连。西壁是电视屏幕和通信控制台,八个穿着白衬衫、系着黑领带的人正在座椅里监视屏幕,时而对着麦克风低语。
“这里看起来就像该死的控制大厅。”
科尔本点头:“这里是我们的通信和控制中心。”他的声音中流露出淡淡的骄傲。第一个控制面板前的人抬起头,科尔本对他说:“拉里,这两位是哈罗德先生和陈小姐。局长请他们飞过来看看我们的行动情况。”拉里对两位“大人物”点点头。哈罗德意识到,这些是普通的联邦调查局工作人员,对哈罗德一行的真实目的一无所知。
“屏幕上是什么?”哈罗德问。
科尔本指着第一个屏幕说:“这是女王巷的一座房子,嫌疑人和一名身份不明的白人男性就住在里面。房子属于一个叫安妮·玛丽·毕晓普的女人,五十三岁,未婚。自从他弟弟今年五月去世后,她就一直独居。A组已经在街对面的仓库二楼设置了监视点。第二个屏幕上是同一座房子的后部图像——从小巷对面联排房屋空置的三楼拍摄。第三个屏幕显示的是小巷里的图像,从一辆喷涂着‘贝尔电话’字样的流动厢式货车上拍摄。”
“她现在就在这座房子里?”哈罗德问,冲那座小白房的黑白图像点点头。
科尔本摇了摇头,领着他们走到显示着一座石头老房子的屏幕前。摄像机明显正在一条繁忙的街道对面的一楼进行拍摄,路过的车辆不时会挡住镜头。“她目前在格朗布索普。”科尔本说。
“在哪儿?”
“格朗布索普。”科尔本指着屏幕上方挂在墙上的两幅被放大了的建筑图,“是一处历史古迹,但平常都对公众关闭。她有许多时间都待在那里。”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哈罗德道,“我们说的这个老太太躲进了一处国家级遗址里,对吧?”
“不是国家级遗址。”科尔本厉声道,“只是本地的一处历史古迹。但她有许多时间都待在那里。每天早上——至少是我们开始监视后的两天早上——她和另一个老太太还有那个男孩就会回到女王巷的房子,很可能是回去洗澡和吃热饭。”
“上帝啊。”哈罗德说,看了一圈房间里的人员和设备,“你为这件小破事安排了多少人,查克?”
“六十四人。”科尔本说,“本地警察知道我们的存在,他们收到了命令,不会来打扰我们。到最后阶段,我们还需要他们提供交通管制方面的配合。”
哈罗德咧嘴一笑,看着玛利亚·陈。“六十四个联邦调查局探员,一架直升机,一套价值百万的星球大战级设备——这一切都是为了找到一个八十岁的婊子。”拉里和另外两名探员困惑地抬起头。“好好干,伙计们。”哈罗德用最符合“大人物”身份的语调说,“你们是国家的骄傲。”
“去我办公室吧。”科尔本冷冷地说。
科尔本的办公室比小隔间大,比正常房间小,占据了南边东西走向的整座活动房屋。
“北边的活动房屋是干什么用的?”哈罗德问。他、玛利亚·陈和联邦调查局局长特别助理坐在一张小桌边。
科尔本犹豫了一会儿。“扣押和审讯。”他最后说。
“你打算审讯那个姓福勒的女人?”
“不,”科尔本说,“她太危险了。我们打算杀了她。”
“你们这会儿就在审讯什么人吗?”
“有可能。”科尔本说,“但这个你不需要知道。”
哈罗德叹息道:“好吧,查克,我需要知道什么?”
科尔本瞟了眼玛利亚·陈。“这是机密。你能让康妮·宗暂时回避一下吗,托尼?”
“不行。”哈罗德说,“另外,如果你再对她动手动脚,巴伦特就得再找一个人参加岛俱乐部了。”
科尔本淡淡一笑:“这个问题我们迟早会解决。不过,现在你得去完成一项工作。”他将一张照片从桌上推过来。
哈罗德端详起来:偏光镜头快照,彩色,户外光线,年轻的黑人女性,二十二或二十三岁,在街角等待信号灯变色。她满头卷发,但没有一般非洲人那么长,眼神深邃,精致的椭圆形脸庞,嘴唇丰满。哈罗德的目光落在她的双乳上,但她穿的骆驼绒大衣太厚,根本看不出身材。“这妞儿长得还可以。”他说,“没有达到女星的水平,但我可以给她试镜的机会,或者一个小角色。她叫他妈的什么名字?”
“娜塔莉·普雷斯顿。”科尔本说。
哈罗德茫然地瞪着他。
“几个星期前,她父亲卷入了尼娜·德雷顿和梅勒妮·福勒在查尔斯顿的争斗。”
“然后呢?”
“然后他就死了,而年轻的普雷斯顿小姐就到费城来了。”
“现在?”
“是的。”
“你们觉得她是来跟踪那个姓福勒的婊子的?”
“不,托尼。我们觉得这个丧父的女人离开父亲的遗体,放弃她在圣路易斯的研究生学业,飞到费城的德国城来,是因为突然开始对美国的早期历史感兴趣。她当然是来跟踪那个老太太的,你这个蠢货。”
“她是怎么找到福勒的?”哈罗德紧盯着照片说。
“通过黑帮。”科尔本说。哈罗德白了他一眼,他继续说:“上帝啊,好莱坞难道就没有报纸和电视吗?”
“我正忙着筹备一部预算一千二百万美元的电影。”哈罗德说,“黑帮发生什么事了?”
科尔本向哈罗德讲述了圣诞前夜的凶杀案:“后来又死了两个。”他说,“死得相当恐怖。”
“为什么这块性感巧克力会把费城黑帮火并同梅勒妮·福勒联系起来?”哈罗德说,“你又是怎么掌握她和那个老太太的行踪的?”
“我们有自己的情报源。”科尔本说,“我们窃听了这个黑人婊子的电话和与她同居的一个白人治安官的电话。他们在他的电话答录机里留了些有趣的消息。我们派人去他家,删掉了我们不想保留的信息。”
哈罗德摇头道:“我不明白。我他妈的要做什么?”
科尔本拿起一把拆信刀,在手里把玩起来。“巴伦特先生说,你自己看着办,托尼。”
“办什么?”哈罗德将照片还给玛利亚·陈。
“解决普雷斯顿小姐。”
“呵呵,”哈罗德说,“我们说好了,要对付的是姓福勒的女人。只有她。”
科尔本抬起眉毛。“怎么了,托尼?这妞儿像坐飞机一样可怕吗?你还怕什么,电影大亨?”
哈罗德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
“把这个任务干好。”科尔本说,“也许你根本不需要操梅勒妮·福勒的心。”
“谁说的?”
“巴伦特先生说的。上帝啊,哈罗德,你简直是拿到了进入史上最精英的俱乐部的免费门票。你居然不想要。我知道你是个蠢货,但没想到你会这么蠢。”
哈罗德又打了个哈欠。“你们这帮智力植物人难道就没发现,你们根本不需要我来干这份脏活儿?”他说,“你说过,老太太已经在你们的严密监视之下。把望远瞄准器装在狙击枪上,问题就解决了。这个叫娜塔莉什么的小妞儿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她有念控力?”
“没有。”科尔本说,“娜塔莉·普雷斯顿在奥伯林学院获得了学士学位,硕士已经读了两年,再读一年就能拿教师执照。一个特别没有暴力倾向的姑娘。”
“那为什么找我?”
“会费。”科尔本说,“我们都要付会费。”
哈罗德从玛利亚·陈手里拿回照片。“你想让我干什么?拘押审讯?”
“没有必要。”科尔本说,“我们掌握了所有她可能给我们的信息——从另一个信息源掌握的。我们只是想让她出局。”
“永远出局?”
科尔本忍俊不禁:“那你认为呢,哈罗德先生?”
“我想把她弄到贝
弗利山度个假。”哈罗德说。他的眼皮都快合上了。他伸出舌头快速舔了下嘴唇。
科尔本又笑了。“随你便。”他说,“不过,你最后必须永远解决这个——你怎么说的来着?永远解决这块性感巧克力。在那之前,你想对她干什么是你的事,托尼。只要别出岔子。”
“不会的。”哈罗德说。他瞟了眼玛利亚·陈,又把目光落在照片上。“你知道她现在在哪儿?”
“知道。”科尔本说。他拿起文件夹,看了看电脑打印出的文件。“她还在切尔腾·阿姆斯旅馆,离这儿大概十二个街区。海恩斯现在就可以开车送你过去。”
“好啊。”哈罗德说,“但首先,我们需要酒店房间——一人一间,最好是高等套房。然后我们要睡七八个小时。”
“但巴伦特先生——”
“去他妈的C. 阿诺德·巴伦特。”哈罗德微笑着说,“他要是不满意的话,就让他自己来搞定这个妞儿吧。现在,让海恩斯把我们送到一家上档次的酒店去。
“娜塔莉·普雷斯顿怎么办?”
哈罗德站在门边。“我猜,你们也监视这个女人了?”
“当然。”
“那就告诉你的伙计,再盯她八九个小时,查克。”他转身朝门口走去,但又停下来,盯着科尔本,“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们几天前就把梅勒妮·福勒捏在了手里,为什么拖到现在都不吃掉?为什么你们不干掉她离开这儿?”
科尔本拿起拆信刀。“因为我们在等,看梅勒妮和你的前老板波登先生之间有没有关联。我们在等威利犯错,露出尾巴。”
“如果他露出尾巴了呢?”
科尔本咧嘴一笑,将拆信刀的背面从自己的喉咙上划过。“如果他露出了尾巴,那你的朋友威利就会很惨。他会希望自己留在特拉斯科的办公室里一起被炸弹炸死。”
哈罗德和玛利亚住进了切斯特纳特山旅馆,一个距离德国城大道七英里的高级汽车旅馆。那里远离贫民窟和主城区,周围都是林荫道和僻静的办公区。科尔本也住那里。下巴带淤痕的探员留下了一辆车,还有一个金发的联邦调查局探员。哈罗德睡了六个小时,醒来后比刚到费城时还迷茫疲惫。玛利亚·陈给他倒了一杯加了伏特加的橙汁,坐在床边看他喝下去。
“你打算怎么对付那个女孩?”她问。
哈罗德放下酒杯,搓了搓脸。“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
“那你就不需要知道。”
“你想让我和你一起去吗?”
哈罗德思索了一下。行动时没个照应,他会很不舒服。但这次或许不需要。他越想越觉得不需要。“不用了。”他说,“你待在这儿,同派拉蒙电影公司保持联系。我很快就会回来。”
玛利亚·陈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房间。
哈罗德冲了个澡,穿上高翻领丝绸睡袍、昂贵的羊毛拖鞋、羊毛衬里的黑色紧腰短夹克、然后拨通科尔本给他的电话号码。
“娜塔莉还在吧?”哈罗德问。
“她刚才在贫民窟里溜达,但现在回旅馆吃饭了。”科尔本说,“她同那个黑鬼黑帮走得很近。”
“就是那个成员减损的黑帮?”
科尔本痛快地大笑起来。
“这他妈有什么好笑的?”哈罗德说。
“注意措辞。”科尔本笑道,“成员减损。没错,就是这么回事。后面两个人被剁成了肉酱,生殖器也被割掉了。”
“上帝啊。”哈罗德说,“你认为这是梅勒妮·福勒干的?”
“我们不知道。”科尔本答道,“凶案发生的时候,我们没有看到那个一直跟着她的孩子离开格朗布索普。但她可能操控的是别人。”
“你们对格朗布索普实施的是哪种监视?”
“不能说滴水不漏。”科尔本说,“我们不可能在每条巷子都安排贝尔电话的厢式货车。即便是老太太也会起疑的。但房子前后我们都设置了摄像机,还有探员分散在整个街区监控。那个老婊子一伸头,我们就能发现。”
“不赖。”哈罗德说,“听着,如果我今晚解决了那个黑妞儿,我要求明天早上就离开。”
“这个得听巴伦特的。”
“操。”哈罗德说,“我才不会待在这儿等威利·波登现身呢。那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去了。威利已经死了。”
“等不了太久。”科尔本说,“我们获准解决掉那个老太太。”
“今天?”
“不是,但会很快。”
“什么时候?”
“你需要知道的时候我们会告诉你。”
“很高兴和你谈话,屁眼。”哈罗德说,挂断了电话。
一个年轻的金发探员开车把哈罗德送进城,指出切尔腾·阿姆斯旅馆的所在,在半个街区外找到一个车位停车。哈罗德给了他两角五分硬币的小费。
那是一家老旅馆,在衰败的环境中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尊严。门厅破破烂烂,但酒吧兼餐厅是舒服的暗色调,而且最近翻新过。哈罗德觉得,来这里吃午饭的顾客大多是这一带残存的少数白人商贩。那个黑人姑娘很容易被发现——她独自坐在角落里,边吃色拉边读平装书。她跟偏光镜头拍的快照里一样迷人,甚至更性感,因为哈罗德发现她古铜色的衬衫下有一对丰满的乳房。哈罗德在酒吧里待了一会儿,寻找负责盯梢的联邦调查局探员。一个年轻男人正独自坐在吧台边,穿着昂贵的三件套西装,戴着助听器——肯定就是这家伙了。那个偏胖的黑人正在吃烧蛤糊,哈罗德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每隔几分钟就打量一下娜塔莉的动静。他们现在雇用黑鬼当探员了?哈罗德想,也许是有硬性规定吧。他猜门厅里至少还有一个探员,很可能是在看报纸。他端起加伏特加的奎宁水,朝娜塔莉·普雷斯顿所在的桌子走去。“嗨,介意我同你一起坐会儿吗?”
年轻女人从书上抬起头。哈罗德看到了章节名:《教育是一种保护行为》。“是的。”她说,“我介意。”
“那没关系。”哈罗德说,将夹克搭在椅背上,“我不介意。”他径直坐了下来。
娜塔莉·普雷斯顿张开嘴。哈罗德伸出意志之钳,夹住她——动作轻柔。没有声音发出来。她想起身,却半途动弹不得。她的眼睛瞪得大如铜铃。
哈罗德冲她微微一笑,软软地靠在椅背上。近旁没有人能听到他们的对话。他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肚子上。“你叫娜塔莉。”他说,“我叫托尼。我们找点儿乐子怎么样?”他松开了意志之钳,让她能微微发声,但不至于叫喊。她低下头,大口喘气。
哈罗德摇摇头。“游戏不是这么玩的,娜塔莉宝贝。我刚才问你,要不要找点儿乐子?”
娜塔莉·普雷斯顿抬起头,就像刚慢跑完一样喘着气,棕色的眸子里闪着微光。她清了清喉咙,发现自己能开口说话了:“去死吧……你这个混蛋……”
哈罗德挺直了身子。“呵呵,”他说,“错误答案。”
他看着娜塔莉因为脑中的剧痛而弯下身。哈罗德小时候曾患过严重的偏头疼,他知道如何分享。一个服务员从旁走过,说:“你还好吧,小姐?”
娜塔莉慢慢直起身子,就像一个松开发条的机械玩偶一样。她用沙哑的声音说:“我很好。”她说,“只是有点儿痛经。”
服务员尴尬地走开了。哈罗德自嘲地笑了。上帝啊,他想,我他妈的真是个腹语天才。他探过身子,抚摸她的手。她试图挣脱。哈罗德用了些力气才制住她。她流露出困兽般的眼神,这正是哈罗德所乐见的。
“我们再从头来过。”哈罗德耳语道,“今晚你想干什么,娜塔莉?”
“我想……为你……”每个音节仿佛都是从她嘴里挤出来似的,但哈罗德不在乎。娜塔莉的棕色眼睛中噙满泪水。
“还有呢?”哈罗德问。他眉头紧皱,加大了控制的力度。这块巧克力比之前他上过的女人更难对付些。“还有呢?”
“我想……要你……操我。”
“好的,宝贝。接下来几个小时我都没有更好的事情可做。我们去你房间吧。”
他们站起身。“最后留点儿小费。”哈罗德说。娜塔莉在桌上留下十美元钞票。
离开酒吧的时候,哈罗德对两名监视的探员挤了挤眼睛。在他们等电梯的时候,另一个穿黑西装的探员放下报纸,窥视他们。但没有人跟他们进电梯来到三楼。
哈罗德从她兜里拿出钥匙,打开门。他检查房间的时候,娜塔莉留在原地,眼神空洞地盯着前方。房间小而整洁——床、梳妆台、旋转台上的黑白电视、矮架子上打开的行李箱。哈罗德拿起她的内衣贴在脸上嗅了嗅,扫了眼厕所,又看了看窗外的防火梯、小巷和远处低矮的房顶。
“好吧!”他兴高采烈地说,将她的内衣扔到一旁,从墙边拖来一把绿色矮椅坐下,“表演开始了,宝贝。”她站在他和墙之间,胳膊垂在身侧,表情松弛,但哈罗德可以看到她正在努力抗拒他的操控,以至于肩膀会不时微微颤抖。哈罗德微笑着加大了意志之钳的力道。“上床前来段脱衣舞会很有趣,你觉得呢?”他说。
娜塔莉·普雷斯顿目光平视,举起手,慢慢解开衬衣纽扣。她脱下衬衣扔在地上。她穿着老式的白色胸罩,这让哈罗德想起了某人……谁来着?他突然想起了两个星期前干过的那个空姐。空姐的肌肤洁白如雪,而这婊子的皮肤却漆黑如炭。为什么她们都会选择穿这种毫无特色、毫不性感的胸罩?
哈罗德点点头,娜塔莉手伸到背后,解开胸罩的挂钩。胸罩滑落下来。“好吧。”他轻声说,“现在可以——”
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哈罗德转身看见门被撞开,一个巨大的身影闯进来,挡住了走廊里的灯光。这时哈罗德才想起,他把勃朗宁手枪留在了玛利亚·陈的行李箱里。
哈罗德刚站起身,举起胳膊,一个大小和重量相当于铁砧的东西就落在了他的额头上,将他狠狠打了下去——打进座椅,打进坐垫,打进突然变得如木薯淀粉般绵软的地板,打进下面等待他的温暖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