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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族那边有风声称你跟大少的枪击案有关,把你咬的很紧,说是因为大少为了陷害二少,在二少办公室狙击了‘插手财产分割’的纪夫人,一石二鸟,你为了给母亲报仇,所以弄死了大少。”阿褚说,“夫人前段时间日夜守在您外祖父身边时,就有传言夫人干预继承人和财产分割事宜,这些传言吹得特别猛,那边的家族对夫人都讳莫如深,夫人又不避嫌,成为了众人的眼中钉,还没回国,就被人害了。”
黑暗中,纪临江冰冷的死寂许久。
阿褚说,“不过您放心,我们也抖了一些传言出去,大少为了陷害二少对夫人下手,三少为了继承家业做掉了大少,有这些传言挡着,您作为外戚,不会被人考虑其中,三少是中韩混血,本来争家产就不占优势,这次他没有替您护住夫人,这样的人,不值得扶持,让四少捡个便宜也不错,对了,您外祖父还有私生子,我们把这些消息都抖出去了,混淆视听。”
纪临江支着额头,所有的痛苦愤怒苍白都隐匿在黑暗中,其实很多事情都是有迹可循的,追寻线索并不难,外祖父病入膏肓,闵敬舒开始动作。
这个女人身上有东西,她应该听到了关于他母族的一些线索,赶在这个关口行动,分散他的精力。
干预他的家族纷争,散播谣言将他的家人推至风口浪尖、接着落水、假死、死而复生……
这些他曾经对宋司璞做过的事情,宋司璞和闵敬舒联手对他做了一遍,是告诉他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么?
接下来是什么剧本?
用闵敬舒威胁他?交出股权?利用孩子逼他就范?
这个女人……
纪临江全身恶寒的气息散发出来,她知道他爱她,对她动了该死的感情,所以利用他的感情,釜底抽薪!她懂得怎么利用他的感情,将他玩弄在鼓掌之中。
似是钝刀划过,一下又一下割在心头,锯齿尖锐,将心脏扎的鲜血淋淋,融于黑暗万物,融于这间冰冷却充斥着她的气息的房间,将自己的存在抹杀的干干净净,才能将心头的屈辱和羞耻擦除,如果他不存在,那么这些屈辱的情绪便随之消失,达到冷静的对冲平衡。
所以,他要去跟宋司璞做这笔交易么?
宋司璞故意留下可有可无的痕迹让他追寻,不就是等他上钩么?依宋司璞如今的秉性,他去要人,他不一定承认人在他那里,用模棱两可的态度折磨他,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去,就掉进了圈套。
不去,他怎么可能将他的宠物拱手让人!
是了,他们便是拿捏了他这种心理,才堂而皇之的作案,两人一同等待他自寻死路。
而那个愚蠢的女人,竟然跟宋司璞联手了。
一次又一次的试探,一次又一次的验证,一次又一次的结果证明,宋司璞对那个女人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在一次又一次的刺激下,他看清了宋司璞眼里渐渐裸露的占有欲。
宋司璞看闵敬舒的眼神,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肉体的觊觎,是欲望,赤裸裸,毫不掩饰的欲望。
宋司璞或许不会伤害她的性命。
但不保证,不会觊觎她的身体。
当男人的欲望积攒到一定程度,便如火山一发不可收拾,宋司璞对陆瑾乔的深情是道德形式上的枷锁,而男人,是可以把感情和欲望剥离开的。
他不认为宋司璞一旦滋生了邪念,还会有什么道德感。
如今从枪林弹雨中走出来的宋司璞,跟曾经养尊处优细皮嫩肉的宋司璞,究竟还是不是同一个人,需要重新估量。
纪临江的薄唇绷得更紧了,他在黑暗里沉重的死寂,许久之后,问,“陆瑾乔呢。”
“我们正在查,宋司璞现在用的人,都是他爷爷的亲信,这些人为了巩固既得利益,对宋司璞很忠心,我们有点难办,还在查。”
“宋司璞在牢里立了什么功,查到了么?”
阿褚说,“还在查,官方对这件事三缄其口,据说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几个主要负责人,旁人都不知晓,好像当做了机密封存,系统上对他减刑的原因只登记了表现良好几个字。”
“越是机密,越是大事件。”
“是的,老板,再给我们一点时间。”阿褚说,“我们的钱还没花到位。”
阿褚离开没多久,便又匆匆折回,“老板,许小姐在外面,您在海外没见她,回国后也没让她去丧礼,她很伤心,追来了这里,在宅子外面淋雨。”
死寂片刻,他沉声,“让她进来。”
秋雨后半夜小了些许,绵绵润润洒在皮肤上,有酥麻的痛感,门卫给许韵桦开了门,许韵桦惊喜之下,快步穿过停车场,经过花园,往主楼走去。
那间刑房开了灯,纪临江穿着白衬衣靠坐在窗前,挡住了窗口飘进来的小雨,掌中拖着一个仙人掌小盆栽,细密的视线落在土壤中,似是发现了土壤中有黑色的东西冒尖,他指尖掠过,便将那东西拨了出来,如果他没记错,这放在窗台上的盆栽是他两年前过生日那天,闵敬舒送给他的礼物,那时候,他们处于热恋中。
这黑色的长方体似是一个录音笔,他按了开关,敬舒愉悦圆润的熟悉声音从录音笔中传来,她充满生活气息地说:临江,这是我陪你过的第一个生日,我希望往后的人生里,我能参与你的每一个生日,跟你白头到老,我在攒嫁妆呢,也不知道够不够,不够你多给点彩礼让我当嫁妆呀,哈哈。
她的声音在录音里犹犹豫豫,拖着长长的尾音,隐隐绕绕,兜兜转转,温温暖暖,甜甜蜜蜜,最终磨磨蹭蹭却又轻轻地说:纪临江,我爱你,祝你往后余生快快乐乐,每一个生日都有我。
纪临江,我爱你。
她拥有很温柔的声音,似她原本温柔圆润的心,笑容似夏天的热风,让人炫目,如同她曾跳跃在乐园拥挤的人山人海里,一遍又一遍冲他喊,“纪临江,我爱你。”如同她曾套着米奇的人偶,拉着一车的生日礼物,在漫天大雪纷飞里,捧着玫瑰花,一跳一跳的跑向他。
心脏骤然撕裂,眼泪猝不及防的掉落,纪临江面无表情,浓密的睫毛忽闪,带落成串的泪珠,这种不属于他的情绪,此刻如巨浪淹没了他,有种溺水的窒息,前所未有的罪恶感笼罩了他,痛楚的难过翻江倒海,不可抑制。
他对她,究竟做了什么。
这个将一切都托付给她的女人,却被他生生剥了一层皮。
他忽然握紧了录音笔,抬眸,便看见许小姐怔怔站在门口。
成串的眼泪不过只是刹那的簌簌,转瞬便消失不见,他依然面无表情。
这间房里的墙壁上挂着铁链,一侧的立柜上有很多许韵桦没有见过的东西,她失神的看着纪临江寂静的神情,将他刹那掉落的眼泪捕捉进了心里,于是她的眼泪也止不住的掉落,情绪汹涌,“阿姨的事情,我很难过,临江……”
她只当他是因为母亲的离去而悲伤。
她缓步靠近他,想要给他一个安慰的拥抱。
纪临江微微抬手,示意她站在原地,“你,找我做什么。”他很冷静的开口。
许韵桦愣了一下。
“如果是祭拜我母亲,你可以去她的墓地。”纪临江说。
许韵桦脸色白了下去,“我就不能来看看你么?”
“看我什么?”
许韵桦语塞,她被他的言语逼进了死角,不知该如何开口,口干舌燥,“我以前也这样,可以随意出入这里,随时都能见你啊,我们是朋友,最好的朋友。”
纪临江没言语,他将手中的录音笔重新插进仙人掌的土壤中,将盆栽放回窗台上,不急不缓转头看她,“小许,我们不可能。”
他言简意赅,但却精准了戳中了许韵桦心中虚妄的念想。
许韵桦脸色更白,像是瞬间被判了死刑,犹自挣扎地说,“什么不可能,你不会原谅我吗?还是……”
“我不爱你。”纪临江毫不拖泥带水,干净利落地缓声,“以前,现在,往后。”
他的声音轻慢,迂回,温柔,但有力,似是解决堆积了许久的一件麻烦,今天终于抽出了时间将这件麻烦事处理掉那般,全无商量的余地,一语中的,将她心底的念想断的干干净净,全然不留半点退路,不给暧昧任何滋生的机会。
许韵桦踉跄后退了一步,“你骗我,你骗我!你是爱我的!我曾陪你……”
“你是余姨,是我爸妈,是小翁,是阿褚,是任何一个我身边的亲人和朋友。”纪临江淡淡打断她的话,“你跟她们一样重要,只是这样。”
他的话说的那么明白,明白的让许韵桦无地自容,她说,“不,不是这样的,你在生气闵敬舒中毒的事吗?可是,闵敬舒中毒,跟我没关系!不是我干的!她陷害我!想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临江,你不能轻信她!”
“嗯。”
“既然你知道,你是不是还在责怪我在游轮上对闵敬舒下手,还在生气我容不下她,你是故意这么说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