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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其余的四个人愣住,此时贡布已泣不成声,许久,洛桑叹了口气,道:“那个女人不值得你这样。”
一个女人究竟是否值得你为她整夜宿醉,或许只有自己心里才最清楚。
贡布却摇着头,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你们都不懂……你们什么都不懂……”说着他又不停地给自己倒酒,仿佛他的痛苦就是碗中的酒,那种滋味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得到。
虽然他靠近屋中的火炉,又给自己灌下了几碗白酒,但心中却冰凉如初,或许,他的心就像这永远被白雪覆盖的昆仑山,从来便未曾有过温暖。
可是,他的心却曾真切地感到过温暖,不然此刻自己的心中怎会如此寒凉?只是那段温暖人心的日子,早已消失在时间的尽头,遥远而零碎的回忆,让他一度怀疑这些事情是真的发生过,还是自己痴痴地臆想?
鲜明的痛楚告诉他这一切都曾发生过,记忆中那是一个明媚的二月,虽然昆仑山上依然白雪皑皑,但因为与梅朵第一次相见,他感到自己的春天真的来了。
初次见,贡布痴痴地望着梅朵,他在欣喜中寻到了那双眸子中自己的身影。
二人相互钟情,不久已如胶似漆。
梅朵是个喜欢花的女人,那一晚趁着夜色,自己孤身冒险潜入绝顶之北,那时骄傲而神秘的五行水剑客仓澜睡得正熟,他偷偷摘取了万花魁,只是为了让梅朵开心。
至今为止,他觉得这件事,是他做的唯一对得起“男人”这两个字的事。
因为他在圣火殿中根本算不上个男人,米玛让他每日穿着比女人的服饰还要妖艳的衣裳,这让他抬不起头来,虽然昆仑山的人们都说圣火殿上只有两个男人,但米玛却想告诉世人圣火殿上的男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他自己,而他的侍卫贡布呢,又算是什么?
也许在米玛的心中,自己真的什么都不是。
不过这些贡布都可以不去理睬,至少还有梅朵看得起他,那一夜花前月下,他捧着满怀的花朵站在风里,面前是比怀中鲜花更加娇艳的梅朵,山顶的夜风忽然变得温暖惬意,在淡淡的月光下,二人久久相拥……
黎明之前,他们相互依偎
着,一起仰望夜幕星辰,在牛郎与织女星下许愿,只希望时间能够停住,永远都不要分开。
但这也只是希望罢了,在天亮之前,当他站起身时,回身看到雪山的背景下一个人的身影,当辨认出那个人容貌的那一刻,他的心忽然颤抖了。
夜幕下的那个身影显得无比阴暗高大,他就是昆仑掌门司空剑的弟子,以暴戾著称的五行火剑客米玛,相信在整个昆仑山没人比他更了解米玛,他清楚地记得米玛最多有一天杀掉了二十一个女人。是他处理了她们的尸体,在圣火殿后面的寒冰洞中,只要昆仑山的积雪不融,这些尸体就永久不会腐烂。
没有人了解圣火殿中女子的情况,虽然外面有过不好的传闻,但昆仑的大多百姓只知道自己的女儿在殿中服侍米玛,却始终不能再与女儿相见。
走进圣火殿中的女人,哪怕只踏入半步,便永远不能出去。
这是一条不成文的规矩,这句话经米玛的口中说出,便成为彻彻底底的金口玉言,再没有人可以改变。
除了这条规矩,还有另外一句话,那就是“奴才永远被人踩在脚下,这就是奴才的宿命,永世不得翻身”,贡布当然还记得这句话,他甚至记得那一日圣火殿上,米玛说完这句话,接着便放肆地笑着,他的目光扫过殿下每一个人,而当他的目光触及自己时,那一刻仿佛时间不再流动。
站在角落里的贡布低下了头颅,他的确不能算是个男人,因为他甚至连与米玛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不过这些事情已经过去了三个月,他虽然依旧会心痛,但每日宿醉让他心神俱疲,在洛桑的劝导下,他已渐渐在心底宽恕他们,可是今日,他却仿佛再也无法原谅自己,无法原谅这个世界……
“贡布,你还是不要喝太多了,明日还要带着这二位上山。”阿七这句话打断了他的回想,他抬起头看着阿七,眼眸中泛着血色,胡乱应道:“谁?”
显然他已醉了,桌子上七扭八歪地躺着五六个空酒坛,只有洛桑知道,三个月来他还是第一次喝这么多。
他本是个没有酒量的人,但他依然要喝,因为要把自己灌醉,只有把自己灌醉才能感受不到痛苦,或者只有
当他醉了的时候才会像个真正的男人。
此刻他的目的达到了,眼角的泪已经干涸,洛桑扶起他走回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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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明。
幽若兰醒来的时候,看到沛流离正坐在床边愣神,她揉了揉眼睛,问道:“鸡还没叫你就起来,坐在那里想什么?”
沛流离微微转向她,道:“今日我们就要去圣火殿。”
幽若兰看着他,道:“你在担心?”说着她掀开被子,挽了挽披散在后背的秀发,抓起床边的内外衣物,与沛流离一同出来这么久了,似乎他失明的眼睛并没有带来什么不便,反而有时还会带来方便,例如现在,幽若兰可以当着这个男人的面换衣物,毕竟他什么都看不见。
沛流离道:“其实我在想昨晚那个哭了一夜的人。”
幽若兰微微笑道:“一个酒鬼罢了,有什么好想的。”
沛流离轻轻摇着头,道:“不知道在这个男人身上发生过什么事。”
幽若兰道:“看他那个样子,哭哭啼啼像个女人。”
沛流离沉默不语,在昨夜之前,他从未见过一个男人会哭成那个样子,他真如幽若兰所说像一个女人,不仅像女人而且是一个懦弱的女人?这点他无法判定,他只知道如果想做个男人,便要有勇气面对悲惨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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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若兰推开门时,阿七已站在外面,他笑容甜美,道:“姐姐,我们该出发了。”
阿七身后,贡布正冷冷地盯着自己,他全然没有了昨夜的醉意,却依旧神情沮丧,他的腰间挎着一把刀,刀静静悬在身上好像与他这个人一般不动,而在幽若兰看来,那也只不过是一把普通的刀而已。
辞别了酒铺老板洛桑,在去往圣火殿的路上,贡布走在最前面,他问道:“他们去圣火殿做什么?”
“他们”指的是沛流离和幽若兰,而作答的是阿七,阿七道:“他们要到绝顶玉仙宫。”
贡布脸上的肌肉忽然一颤,他冷冷道:“你应该很清楚,没人能到玉仙宫。”
阿七却也冷冷一笑道:“我想有一句话你大概是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