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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奎因
她孑然一身在那片黑暗之中待了多久?忍问道。他听上去很遥远,很困惑。在彼处的每一刻都比在这里更加安全。
是吗?奎因努力问道。
“奎因,你想离开岩洞吗?”
她突然醒了过来。周围的岩石中仍然有着瀑布的轰鸣声,但是还有另外一种声响——一种低沉的嗡鸣声穿透了她的肺部和腹部,几乎让她感到恶心。奎因坐了起来,双手猛地捂住耳朵。
“过来!”戴克斯大喊,声音盖过了空气中的嗡鸣声。
在他身后本该是岩壁的地方,现在是完全不同的东西。仿佛岩石被撕扯出去,被黑暗所替代。
不,确切地说并不是黑暗。
“那是一个空间异常点吗?”奎因问道——大喊着——试图理解自己所看到的东西。她是怎么睡着的?这声响实在是太令人分心了,她知道自己忘记了什么东西。
“你是指通往虚无之地的开口吗?”戴克斯回吼道,“是的,这就是那种东西!当它被打开的时候,它就是宇宙嗡鸣声中的最强音。”
这个开口比奎因所见过的任何的空间异常点都要大。整面岩壁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圆形的边界,就像仪式剑划出一个空间异常点之后一样,不过这个开口闪着光芒的边缘更粗厚,是一个巨大的半圆形,就像是在大山之中开凿出的一条隧道,丝丝缕缕的光向后抹去,引领着通往开口内部深处的道路。
戴克斯把她拉了起来,奎因在那个炽热发光、沸腾不休的边缘处停下来,抬头望向洞顶。洞顶也被空间异常点的拱形一分为二。
“你让我失去了知觉,”她说道,现在想起来了,“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他看上去有点儿局促不安:“你知道我不该向你展示它的工作原理的。”
这就是她所能得到的全部道歉。“它……”奎因搜索着想问的问题,“它被打开多久了?不会关闭吗?”她所接受的训练一直教育她要迅速而谨慎地使用空间异常点。
戴克斯摇了摇头。他没有戴意识集中器;一根绕着他脖子的皮带令意识集中器悬挂在他的背上。蓬乱的棕色鬈发松散地垂在脸庞周围,让他看上去非常孩子气,非常年轻——同时,他看上去也吓坏了。戴克斯指了指岩洞地面。
“在我关闭它之前,它是不会坍缩的。”他解释道。
在奎因脚下附近是一个小小的石质圆盘。她认出了
它——它就是忍在悬崖谷仓里给她看过的那个圆盘。它躺在发光的半圆形底边的中心;空间异常点是从圆盘向上流出的。
“你从哪儿弄到这东西的?”她问道。
戴克斯拉着她上前:“拜托,在我失去勇气前我们快走。”
奎因将他的手甩开,倾身向前,好更近更仔细地观察圆盘。它到底不是忍的那个。不过就像忍的一样,它上面也刻着裁决者的纹章——三个互相连锁的椭圆形——但是圆盘边缘的图案有所不同。戴克斯没有从忍身上偷走圆盘;到目前为止,他没有对她说过谎,而她除了跟随他之外也确实别无选择。
她允许戴克斯领着她前进,他们一同跨过了开口。开口的边界有一英尺宽,是一条明亮的能量带,咝咝作声,还打着旋儿。奎因屏住呼吸,踏入了世界之间那本该无比熟悉的黑暗的所在。
“这里并不黑。”她说道,感到非常惊讶。光线从空间异常点的边界向边界两边疾驰而出,如同隧道中模糊不清的引导光线。
戴克斯向她微笑,他是一名经验老到的探险者,带上了一个涉世未深的同伴。他在圆盘上方屈身,将圆盘捧在两手中间,做了一个微小的扭曲动作。当他将圆盘举高时,他们周围的空间扭曲了,就像一滴水融入其他水滴,从而改变了形状一般。岩洞的开口立刻就被他们远远地抛在了身后,他们已经完全进入漆黑的隧道之中。
和他手中的圆盘相比,仪式剑确实是……粗笨的工具,就像戴克斯先前所说的。圆盘操纵着世界之间的空间,如同陶艺家操纵着黏土一样。
戴克斯伸出掌心托着圆盘,开始往前走。两侧一抹抹的光影逐渐成形。奎因看到了他们置身其中的悬崖的岩石,看到了瀑布顶端的流水,看到了草地和阳光。在黑暗之中,这些东西全都可以辨认,仿佛风景在一层黑色的“帷幕”后面围绕着她和戴克斯流动,仿佛他们所在的这条隧道正在世界中间不断推挤着前行。
她立刻就认出了他们身在何处。从这片高高的草地向外延伸出去是苏格兰庄园,而瀑布则是她和忍小时候去过十几次的。在此之前,她最远只到过瀑布底部的水潭,对戴克斯带她去的隐藏洞穴一无所知。他对庄园的了解仿佛超过了奎因,而奎因生命中的大部分时光都是在这里生活的。
“我们穿过了悬崖,现在正站在悬崖上方?”她难以置信地问道。
“在某种程度上是的。”戴克斯的目光一直避开眼前的景象。“隐
藏的维度在我们的世界的每一个点都处于折叠状态。你可以用仪式剑让它们一下子全都展开,也可以用这个一边走一边让它们逐一展开。”他拿出了圆盘。
戴克斯对石质圆盘又作出了一系列的调整。
“你看。”他说道。在他们左边,在圆盘变化的同时,那层“帷幕”更加虚化,而那些影子则变得更加清晰可辨。奎因可以看到一处高高的、开阔的草地,上面长满了春天的青草,被瀑布上方宽阔的河道分割开来。而就在那儿,在水边——
“耶伦?”她惊讶地低语道。
马啃着长长的草茎。奎因可以分辨出沿着那宽阔的红褐色额头向下的、形状不规则的浅斑,毫无疑问是耶伦。
两年前,在约翰袭击庄园时,奎因跳到耶伦背上,通过空间异常点逃离庄园,当时,她和她的马失散了。奎因胸口中枪,又和忍缠作一团,他们两个谁也不知道她的马到底怎样了。
“它是怎么到这儿来的?我两年没见过它了。”
“我在虚无之地偶然撞见它的,”戴克斯答道,仿佛这种事情每天都会在他身上发生。“如果你想的话,就叫它吧。”
“耶伦!”
马抬起头,耳朵向着奎因的方向抽动,发出了声声嘶鸣。奎因吹了声口哨,拍了拍手,就像十岁第一次教耶伦到她这里来时一样。马警觉地靠近,显然看不到奎因,尽管奎因可以清楚地看到它。耶伦仍然戴着她两年前佩在它身上的马勒。她用声音哄着它过来,直到它伸着脑袋穿过薄纱似的雾气,口鼻触碰到她的手。
“来吧。”她喃喃地说道,拉着它一路回到空间异常点之中。
耶伦嘶鸣着,奎因和它额头相抵,为再次找到它而狂喜,就像是找回了遗失的一部分自己。
它一和他们一起完全进入这个奇怪的隧道之中,草场的明亮便开始消退。戴克斯又在操纵着圆盘前进了。奎因牵着她的马跟随着他,在马紧张地甩头时安抚它。然而,片刻之后,它就进入了一种温顺的状态,轻松地跟着她。
在他们两侧,世界的丝丝痕迹鬼影般掠过。仿佛他们这些隧道里的人在世界之中穿行的同时,世界也在他们周围移动。
奎因的意识一直不停地跳回忍身上,她很纳闷儿忍现在在哪儿,她又要如何找到他。但是戴克斯在世界和隐藏的维度彼处之间所进行的这种“舞蹈”是她从未想象过的,当周围出现了这种奇特的经历时,她无法不沉醉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