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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珍惜生命远离CIRCLE
给Coke打来电话的是小毛，今天将要离职的文案。
任新蜂顶的正是他的缺。
他问她新人什么时候到，想早点把工作交接完。
“这个破地方一刻都不想多留。”他的原话。
Coke如获大赦，赶紧借这由头和她嫂子告别，揪着任新蜂，三步并作两步回到公司里。两人背后都没长眼睛，看不到Coke嫂子的脸上冒出一丝促狭的微笑，接着从包里掏出一个Vertu手机。
因为任新蜂啥都没带，办不了入职手续。Coke特事特办，直接带他上了10楼创意部。如她所料，整层办公室，上百个座位，却只到了三个人。
一个是打扫卫生的阿姨。
另一个是ECD（执行创意总监）Darren Young，洋大人。这倒不稀奇，他每天到得都是这么早。虽说他每天都没多少事干。自打刘大卫上位自己被架空后，他的工作其实就剩下三样：
1.包装案例参奖；
2.在重要提案时列席微笑充门面；
3.主持每月一次的内部培训。
熬过最开始的失落期之后，现在，对此他已甘之如饴。
领着高薪不干事，这是多少人的梦想？
他已经过了不舍力往前冲的年纪。自打恩师Dick下台之后，他对CIRCLE其实已经心凉。要不是有三个孩子一个中国太太要养，没准儿早都辞职回加州晒太阳去了。
在场的第三人就是小毛。他已经把自己的东西清理好，将工作交接清单打好，正坐在桌上等任新蜂来。
“毛儿，都last day了，怎么还这么早来？”Coke见到他的第一句话。
“早来早走，不想多看那帮烂人一眼。”小毛说，看了一眼任新蜂，“你就是那个新来的。”
“你好，我是任新蜂。”任新蜂迟疑了一下，还是伸出手去。
“欢迎来到地狱。”小毛却跟没看见似的，扭身指着电脑屏幕，告诉他各种文档都存在哪儿。完了之后，
他拿出一沓纸递给Coke，“这些炮王都签好字了，你看要没落下什么我就走了啊。”
“嗯……都有了，对了，你的门卡呢？”Coke问。
“门卡丢了。”
“酱紫……按规定那可得从你工资里扣钱。”
“扣吧。”
“那好吧……那，呵呵，一路走好，以后开心点。”
“再见。”任新蜂说。
“最好别再见了。”小毛直起腰蹦下桌，环视了办公室一圈，叹了口气，便头也不回地往外走，留下任新蜂和Coke两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他……怎么这样？”任新蜂问。
“他就这样。”Coke答。
“他为什么走啊？”任新蜂问。
“听说……之前他负责一个项目。两百万预算，要拍三条视频。时间特别紧，当时他已经连续熬了五个通宵，周六还要大早上爬起来跟在美国出差的客户call。结果上线早了，听见客户在电话里跟吴迪——一个At，很快你就会见到——抱怨他写的脚本太烂。然后，他当场就崩溃了。”
“这也太那什么了吧？”
“他这人就是比较那什么。当然也不光这件事啦。这只是个导火索。”
两人正聊着，忽然看见小毛又走了回来。
“忘拿东西了。”小毛指着倚在桌边的一根棒球棍。
“刚才忘讲了。”临走前他对任新蜂说，“‘我的文档’里面有个叫‘贵〇真×’的文件夹，大概1个多G，都是我以前收集的各种素材。本想拿来写一个关于广告公司的小说，但现在我不想写了。你要觉得有用呢就留着，要嫌占地方就删了吧。”
“哦……谢谢。”任新蜂说。
“Farewell（永别了）！”小毛托着纸箱，再次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再……”任新蜂话没说完，就知没有必要说了。
他看了一眼Coke，发现她又在挑眉毛。
一边挑眉毛，一边东张西望。
“阿姨，这是新来的同事，麻烦您给他
拿一套文具。”Coke叫住正拿着抹布从旁经过的阿姨。
“是正式的吗？”阿姨问。
“是tractor……还不是正式员工。”Coke答。
“那拿一套旧的就行了。”阿姨说完，一转身就离开了，全程没正眼看过任新蜂。
“你别介意，她就这臭德行。”眼看着阿姨走远，Coke拍了任新蜂胳膊一下。
“没事没事。”任新蜂说，磨了磨手掌。
怎么可能不介意呢？
他记得CIRCLE以前不这样。在这儿实习的时候，不是文具都随便拿不用登记的吗？他临走的时候，还顺了不少回学校呢，到现在还珍藏着一些。看来这三年，不光他自己变了，圈公司也变了不少。任新蜂想着，忽然感觉肋骨有点疼。
是Coke拿胳膊肘顶他。
原来小毛又回来了。
这回是忘了拿帽子。
“应该没落下什么了。”小毛戴上帽子，望着任新蜂，“大家都是文案，我最后送你一句话吧。”
“什么？”
“珍惜生命，远离CIRCLE。”
小毛说完这句话，又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任新蜂和Coke心照不宣，在原地又等了半天。
但这次小毛没有再折回来。
“我怎么觉得有点开局不利的意思呢？”任新蜂说。
“那你还要入职吗？”Coke说。
“当然。”任新蜂说。
这时一股浓烈的古龙水味道飘了进来。他转身一看，是洋大人。
“新来的同学？”洋大人说，“欢迎欢迎。”
想不到他中文这么好，一点口音也听不出。
“哪个组的？”洋大人问。
“Paul team的Copywriter。”Coke答。
“Then good luck to you。”洋大人忽然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便往男厕所走去了。
任新蜂还不知道，这样的笑容，他今天还要遇上很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