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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终于肯接电话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控制不住我自己。”那头在隐忍地哭。
“你在哪?”罗麟低沉着声音。
“我在……”
没听见,手机没电了,屏幕唰一下暗下去。
罗麟狠狠地砸了下桌子。
整个餐馆的人都朝他看过来。
结了账,罗麟走出餐馆,靠在电线杆上抽烟。
他很少会主动去抽烟,他没有这个习惯,但他这几个小时里已经抽掉了好几根,不抽不行,开了一晚上的车,精神紧绷了一晚上,他需要烟来提神。
“你好……”
细细的声音传来,罗麟看过去,是个十六七岁的女孩,皮肤苍白,柔柔弱弱,穿着简单的白色运动套装,脚上一双白色帆布鞋。
他见过这个女孩,就在刚刚吃饭的饭馆里,她跟她的家人就坐他隔壁。不知道她为什么跟他说话,但他不想回话。
“你好。”见他不说话,她又重复。
“你好。”他只能回应。
“你有点像我哥哥。”她说。
他“嗯了一声,不想多说。
“你的背影有点像,正面不像。”
被她盯得不舒服,他只好说:“你哥哥在哪?”
“他在老家,工作,赚钱。”
“你不是本地人?”
“不是,我家离这里很远。”
“刚才的是谁?”
“刚才?是我家隔壁的叔叔。”
“……”
“你好像在等人?”她问。
“是。”
“我也是。”
“等谁?”他随口问。
她没回答,罗麟转头去看,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上了她叔叔的货车,还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一支烟抽完,罗麟走到远处的店里买了个充电宝,把手机插上。
五分钟后,他重新开了机。
一条短信跳出来:麻烦转告赵权利,我不会再去他家,感谢他的帮助。
他愣了一下,看了眼号码,很陌生,但他知道是谁。
他没去回,而是拨打了另一个号码。
那边没人接,他又打过去,这次只响了一声就被挂掉。
那边很快发来短信:罗麟,我已经在回去的车上了,对不起。
罗麟冷冷地看了眼,最后,把那个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他转身回到车里,带上眼罩,倒头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多,是时候离开这了,他喝了口水,随意地往窗外一瞥,意料之外地看见一个人。
是肖溪。
她还穿着昨晚上那套衣服,背上一个黑色大双肩包,离他的车大概有二三十米远。
她靠在一根电线杆子上,木头一样一动不动地站着。
罗麟突然想起,那根电线杆他不久前才在那靠过。
好一会,他看见她接起电话,一边说话一边向远处走开了。
他同一时间踩下油门。
后视镜里,肖溪好像看见了谁,高兴地挥了挥手。
他没再看了。
“姐姐,我在大庆餐馆斜对面的万年喜超市门口。”
“万年喜?你穿什么衣服?”
“白色,一整套白色的运动装。”
肖溪眼睛一亮,看见了,超市门口的人群里只有一个女孩穿了套白色运动装,她扎很长的马尾辫,瘦瘦小小的,站在门口最左侧的柱子旁。
她赶紧跑过去,笑着朝女孩招手,这时候,她忽然注意到,远处有一辆G市的黑色小轿车正往高速路的方向驶去,她鬼使神差地看了一眼。
覃晴瞪大眼睛愣愣地看着她。
肖溪跑到了跟前,她不由自主地低呼:“你好漂亮!”
肖溪笑了笑:“小晴,你好,第一次见面。”
“你真的是小溪姐姐吗?”覃晴惊奇地打量着她,“我以为……”
肖溪疑惑地看着她,她却没说下去,浅浅地笑起来,开心地挽过她的手臂,把她带到一辆货车旁边。
“来,咱们坐我叔的货车去那。”
“你叔要去旧村?”
“他去看亲戚,他亲戚住那附近,他晚上会回市里,到时候咱们再坐回来。”
肖溪点了点头。
覃晴把车头的门打开:“姐姐,你坐前边。”
“那你呢?”
“我坐后边,车厢里。”
“我跟你一起。”肖溪把车门关上。
“后边有点脏。”
“没关系。”
车厢里铺了张草席,两个人坐好后,大货车发动了。
肖溪看了看这车厢,不是有点脏,是非常的脏。
覃晴低着头解释:“我叔是拉猪仔的。”
等了一会,没见肖溪回答,她抬头去看,肖溪看着路过的景色在发呆,她忽然注意到,她的左脸好像有点肿。
“姐姐,你的脸怎么了?”
“被人打的。”肖溪脱口而出。
覃晴惊讶地“啊”了一声。
肖溪笑:“骗你的,是我自己摔的。”
覃晴松了口气般地“哦”一声。
肖溪忽然想起什么,打开她的背包,翻找了几下,从里面掏出一本黑色封面的书。
她把书递给覃晴:“给你的见面礼。”
覃晴接过一看,惊喜地瞪大眼睛,低声惊呼:“糖螺的新书?”
她先是用手细细抚摸着封面上“不完美预谋”几个大字,然后急忙着翻开书本,一连翻看了好几页,最后,她的笑容停了。
“姐姐,我没有给你准备……”
肖溪打断了她:“见到你我就很开心了。”
肖溪和覃晴在网上联系已经超过大半年,这个小姑娘把她当成最亲近的人,几乎把所有她的感受都倾诉给她听。
覃晴是个非常感性非常敏感,有时很开朗,有时又很悲观的小女孩,她也知道她是个家境十分困难的小女孩,她跟她一样最喜欢糖螺的书,但她买不起那些书,她总是到书店一站一整天地去读不要钱免费让人试读的那些书。
但糖螺的书大本分都没有免费试读本,她后来发现同学里也有人喜欢糖螺,她就总是等那人买了书看完之后找她借来读。
糖螺是个很有人气的作家,一年出书最多三本,产量不高,但每部书的质量都异常的好,她擅长设计复杂精巧的悬疑类小说,但有时也会写情感细腻的言情类作品。
“比起糖螺的新书,我更想看见姐姐的作品。”覃晴说。
肖溪的笑容有一瞬间凝固,覃晴似乎才意识到刚刚自己说了什么,她急忙地瞥了一眼肖溪,然后故作轻松地喊了一声:“看那边,林荫路!好漂亮的一条小路!”
肖溪跟随她的手指看过去。
弯弯曲曲、一眼看不见尽头、两旁尽是枝繁叶茂的木棉树,路口竖一个牌子,工工整整地几个大字:林荫路。
“八年前,那里没有木棉,也没有路灯。”
“什么?”覃晴没听清。
肖溪笑了笑:“我说,真的挺漂亮。”
货车颠簸着拐了个大弯,一条颇具年代感的老街出现在眼前,两边的楼房普遍低矮,最高不过四层,最好的是红砖砌成的水泥房,最差的还有黑漆漆的老式木楼。
三三两两的小商贩在街道两边摆着各式各样的小摊。
细绳制作的精美小手串、自家编制的竹筐竹篮、冒出腾腾热气的小笼包……
旧村到了。
好像这几年的时光里,一切都变了,唯独这个旧村、旧村里这条老街,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这也难怪,旧村是A市重点的宣传对象,是A市独特的人文风景之一。
这里不能有变化,最好千百年都不变,要的就是古朴,要的就是怀旧。
这怀旧的氛围,也吸引了一大批来此地参观游玩的旅客。
“这里充斥着时光的味道。”覃晴大大的吸了口空气。
肖溪笑了笑,没吭声。
两个人下了车,告别覃晴的叔叔,各自叼着根冰棍走在老街上。
“我喜欢这里,姐姐你呢?”
肖溪特意忽略后面一个问题:“你为什么喜欢这儿?”
“我感觉这里的人应该很有钱。”
这是什么理由?
肖溪想笑,但她忽然就看见,一旁的覃晴脸上流露出某种复杂又渴望的神色,她顿了顿,说:“带你去个地方。”
肖溪拉着覃晴一路小跑,最后停在河边一棵大榕树底下。
她把背包放在地上,把薄外套脱下来扔在背包上,把鞋子跟袜子也一并脱下甩在一边。
覃晴看得目瞪口呆,肖溪笑着说:“有一次你问我,我写作的要领是什么,记得我怎么回答你的吗?”
覃晴马上答: “两分文笔、三分脑力、五分感受。”
“你又问我,感受是什么,怎么去感受。”
“可那时你没有回答。”
“想知道答案吗?”
覃晴连忙点头。
肖溪倏地往河里跳,“扑通”一声,水花溅到覃晴的白色布鞋上。
“姐姐!”覃晴惊愕地说不出话。
没有人回答她的呼喊,肖溪闭着气,整个人扎进河里,手臂随意地游动。
岸上有些人投来好奇的眼光,而更多的人自顾自在谈天走路。
不一会儿,肖溪把头浮出水面,远远地问:“你会游泳吗?”
覃晴摇头:“我不会,我怕水。”
肖溪游了过来,爬上岸,坐在岸边的大石块上。
覃晴凑过去:“姐姐,不冷吗?”
“不冷。”肖溪晃着身上的水珠,像湿漉漉的鸭子。
“这是你去感受的方法吗?”覃晴问,“但我怕水,做不到。”
“每个人获得感受的媒介是不一样的,只要是你喜欢的,让你放松的,让你忘记你是谁的,都可以。”
覃晴忽然眼睛一亮:“那我要站到很高的地方去,像小鸟一样感受风。”
她闭上眼睛,张开双臂,做出展翅飞翔的样子。
看着覃晴突然青春焕发的模样,肖溪忽然想起这个小女孩第一次给她的留言。
她说:肖溪姐姐,我想,你会成为第二个糖螺。
在当时,不止她一个人这样说过,还有一个人也曾微笑着对她说:肖溪,你的作品可以跟糖螺媲美,你的前途不可限量。
半年以后,那个曾经说她‘前途不可限量’的人却失望地对她摇头。
“肖溪,你还是太年轻,连这都做不到,你还写什么书?你连钱都赚不出来,拿什么来做梦?”
肖溪晃晃脑袋,想把所有的过往都晃掉。
两个人走在铺满石块的小路上。
肖溪赤着脚,左手拿鞋,右手拿外套,路人偶尔好奇地朝她看过来几眼。
覃晴帮她背着包,她小声凑过来说:“没关系吗?好像很多人在看我们。”
“无所谓,”肖溪耸耸肩,“我以前经常这样,他们应该习惯了。”
“以前?你以前经常来这儿吗?”
“我几年前就住这附近。”
“那旧村是你老家啊?”覃晴惊讶地瞪大眼睛。
“嗯,老家。”
说出这句话的一刻,肖溪突然想到,爸妈回了老家,是哪个老家呢?是这儿吗?
她下意识地回头朝某条小巷子口望去。
那是通向她曾经那个家的必经之路。
然而,意料之外地撞见某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也看见了她,咬着馒头的动作顿了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