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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个病怎么得的?”向北见她走了出去,拂了拂胸口,那里,放佛被蜘蛛网黏住了,他记得,她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只是冷漠并没有这么暴躁。
“她的性格从小就这样,本来医生说可以治得好,但是自从大学毕业之后,就更严重了。我们曾经把她绑起来她去看心理医生,医生说现在只能药物治疗,但归根结底要靠她自己,可是......她总是把自己关起来。”
“绑?”
苏辰点点头,又耸耸肩,向北笑了一声,以苏里的性格来说,如果不是把她绑起来,谁都不能让她做她不喜欢的事。
向北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在手指间转着并没有点燃。
大学毕业,她生病,他离开,两人再无交集。
“她对你很凶?”向北点了烟,坐在下铺抽了起来。
“她对谁都凶。”苏辰也坐在他对面,只是他闻不惯烟味,又往后坐了坐。
“那她为什么来看你。”向北笑了笑,她的确是对谁都凶,可是他也见过她温柔的一面。
“因为好奇。”
“好奇什么?”
“好奇......青春。”苏辰摸着头,他语气有些缓慢,但看得出他觉得自己说对了。
苏里,并没有青春。
世人千千万,或流芳百世,或千古骂名,上帝站在命运的转盘前随手一转,将别人的人生安排好。有人享受着平凡的生活,有人得到命运的眷顾,但总有人的青春,会随风夭折。
“你藏了她什么东西。”向北将T恤脱了,用手抚着左肩微红的牙印。
“哦对我差点忘了,我怕她来我这里翻,就放在你床上了。”
向北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在床头一条黑色的内裤下找到了她的东西,一根震动棒。
向北看清东西后眉头一跳,那根震动棒是仿真的,颜色形状手感,都与真实的相似,就连青筋都爆了出来,他用手一握,尺寸不小,他点了点烟灰,心中像是被什么划过一般,痒痒的。
吃完晚饭,向北独自一人去了晚上要演练的场地上,随后而来的是二雷子,他并没有选择跟当年的那帮人一起退伍,因为退伍之后,他就没有了家。
四年后,曾经在一起并肩作战的人该退伍的退伍,该调配的调配,只有向北和二雷子还在这里。
他们这里又来了一批新人,而他们也不再去姜山了。
“四年了,她竟然比我刚认识她的时候还不懂事。”向北抽着烟,眼神看向远处,但眸中却似有一个坚定的身影。
没有向北的这四年里,苏里活得更加肆意,更加冷漠,也更加目中无人。
可是知道她这么暴躁之后,他并没有泄气,这反倒给他波澜不惊的生活中带来一丝新意,就像从前一样,有些事,他要手把手地教她。
“北哥,我觉得这不是她的错。”二雷子难得正经。
“那是谁的错?”向北吐了口烟雾,侧身看向二雷子。
“命运。”二雷子看了眼向北,又接着说:“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团火,路过的人只能看到烟,苏里心中的火,别人看不见,所以你愤怒,她痛苦。”
向北笑了一声,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二雷子,“倒是学会名言警句了。”
二雷子挠挠头,“偶然间看见的,觉得挺好,就记下了。”
向北点点头,眼中若有所思,或许二雷子说的是对的,生活就像是一颗□□,但若我们将它想象成一颗水果糖,那么嘴里尝到的味道也一定是甜的。
向北突然笑了笑,恍然大悟似的拍了拍二雷子的肩膀,“你加油,我退伍之后,这班长就是你了。”
“真的吗北哥?”二雷子喜出望外,紧跟在向北屁股后面追问。
“嗯,但是得看你表现。”向北弯了嘴角,心中某个结,他已经打通了。
晚上苏里没有去吃饭,而是一直在房间收拾东西,她把行李箱里没用的东西全都拿了出来,一股脑地扔到了垃圾桶。其实这些东西都是她昨天打包时精挑细选带来的,只是今天,她突然觉得没用了,留着嫌烦,索性扔了。
苏辰给她打好饭放在门口,便跟着向北去演习的空地集合。
苏里脱得精光躺在床上,左手放在胸前,右手一遍一遍地顺着头发,从发际线到脑后窝,突然她脑中闪过一样东西,她心里突地一跳,随手套了一件红色的长毛衣,光着脚便朝水房的垃圾桶跑去。
垃圾桶空无一物,她心里一沉,踩着水在周围翻找着,可是就是不见那个扁扁的铁盒子。
“姑娘,你找啥呢,这被清光好一会儿了。”打扫卫生的阿姨杵着拖把站在水房外,有些奇怪地看着里面那个披头散发,赤着脚的姑娘。
“阿姨,垃圾倒在哪儿了?”苏里闻言连忙跑了出来,抓住阿姨的胳膊,语气急切。
“这不是垃圾桶,这是专门回收易燃易爆的物品的,垃圾桶在那儿。”阿姨说着还指了指不远处,“这里的东西是给他们演习用的,现在啊,应该运到北边那旯空地上了。”
话一说完,苏里就朝门外跑去,她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执着于那片空地上。
“哎姑娘,多穿点儿。”阿姨看着她只穿一件毛衣,光腿光脚,赶紧追在她后面喊,在门口挡住她的去路。
“给,阿姨这个挡风。”阿姨说着把她的黄色外套脱了下来披在她身上,又看了看她的脚,“唉,现在外边儿零下几十度,你光着脚会落下毛病的,姨这双靴子耐滑还保暖,你先穿着。”
阿姨把她的藏青色靴子脱了下来,看着她穿上,才放心了心,“哎呀,这袜子还真暖和。”阿姨笑嘻嘻看着自己脚上的毛线袜子,青灰色的,有些滑稽。
苏里茫然地抬头,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声。她打开门,冷风猛地灌入她的衣服里,她似不知道,越跑越快,在零下的黑夜里,逐渐消失。
跑了好久,她猛地定住,眼中升起一团火球,她放慢了脚步,笔直地踩在雪地里,似乎不觉得冷。
冷风吹过她的脸颊,将她的长发吹起,将她的耳朵吹红,将她的嘴唇吹紫,她毫不在意,仍是一步一印,笔直前行。
“二雷子,你带一队拿灭火器朝南走,苏辰,李迎,拿消防水管,去西面将火势控制住,剩下的人准备湿床单 ,准备进去救人。”
向北在火势前大喊,脸颊被火光映得通红,随着他一声令下,队员们也激情澎湃,纷纷执行各自的任务。
渐渐地,火势渐小,被围困在里面的仿真人道具模型也被救了出来,消防员们心里松了一口气。可是一个黄色的身影直直地走向火堆,不知退缩,不知畏惧,像失了神的玩偶,没有神气。
向北正站在一旁观看新人们的表现,正觉得欣慰时,可那个身影让他猛地一怔,随即狠狠地皱着眉头。
“苏里,你他妈又发疯?”向北怒吼着把她拉到一旁,连正在执行任务的人都侧头看着,放佛刚刚那声怒吼,震穿了他们的心。
“继续干活!”向北转头朝他们喊,回过头时,眉头仍是紧紧的。
她只穿了一件红色的毛衣,披了件黄色的外套,到膝盖的地方,虽然穿着靴子,可还是浑身冰冷。
“他妈的。”向北咒骂一声,像是遇见了疯子,他把自己身上的军装脱了下来包在她的身上,却在触碰到她胸前的柔软时猛地顿住,她----又没穿内衣。
她不说话,紧紧地盯着眼前燃烧的大火,火势在消防员的努力下已经小了很多,可是映在她的眼里,还是熊熊大火。
“我有东西在里面。”苏里任由他将自己包裹起来,没有挣扎,眼里闪着泪光,像只受伤的小兽,脱下盔甲,毫不掩饰地舔舐自己的伤口。
“什么?”
“一个铁盒子。”
向北盯着她,他知道,苏里从不向别人低头,可这次,他分明在她眼中看到了哀求。
“等着。”
向北裹起床单,把自己从头到脚裹了起来,双腿分别打了结,这样方便行走。
“班长!”
一声大喊,他们回头看,只见那个身影弯着腰,猛地朝里面冲去,前方是枪林弹雨,而他,毫不退缩。
“姐,你怎么来了?”苏辰刚从西边过来,在看到苏里时惊讶至极。
“小鹿没了。”
“什么小鹿?”苏辰有些听不懂她的话,只是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不出声,他也就没继续追问。
为了更加接近现实,他们在空地上搭了一个房子模型,里面是日常家居的摆设,本来里面放的是仿真人的道具,只是现在道具都被“救”了出去,里面除了大火烧过的灰烬,一无所有。
向北捂着口鼻,在火堆里找来找去,可是就是没有她说的铁盒子。渐渐地,氧气有些不足,他猛吸一口气,浓烟在他的肺部散开,他不断地咳嗽,眼泪都呛了出来。
外面的人仍在奋力救火,火势渐渐被扑灭,看得清晰后,向北在坍塌的床底下找到了那个铁盒子,盒子被烧得乌黑,被火一烧,温度特别高。他喘着粗气,将床单拉下,把盒子包裹住,往外面冲去。
可是一拉床单,他的头发露了出来,刚踏出“房门”时,有零星的火苗落了下来,将他的头发点燃,头发易着,瞬间在他的头上冒起了火光。
他猛地将湿床单往头上一包,火花熄灭,他的头发像是一团稻草,扎手。
“操!”他黑着脸,眼睛在黑夜里异常发亮,有人看出他眼中的怒气,识相地只去灭火,不去看他。
“北哥没事吧?”身为班长的接班人的二雷子,此时正担心又疑惑地看着他,担心他的人,疑惑不远处的苏里。
但再次见到苏里之后,他除了惊讶,心中竟然还有百分之八十的感动。
“滚去干活!”
二雷子被向北一吼,只好摸着后脑勺继续干活。
向北正在烦躁自己的头发,突然手里一空,苏里小跑着过来,将他手中的盒子抢去,一遍一遍地抚摸着它,似乎不觉得烫。看着她满意地笑了,向北一时间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有头发被烧的怒气,有想一探究竟的冲动,有一闪而过的震惊。
那盒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早上,她冷漠淡然,中午,她狂躁暴怒,晚上,她可怜无助。
但不论是哪个她,都不是他曾经认识她的模样,那个时候她虽然冷漠冰冷,但至少却有生气。
苏里的嘴唇已被冻得发紫,可是她没有说冷,甚至连她身边的空气都是凝固的。向北转身看向正在忙碌的新兵们,火势已灭,“人”也成功被救出,此次的演习对于新兵来说可谓是过关了,他走过去对二雷子交代了几句,便一把抱起苏里,朝黑夜中走去。
“哎你说,这女的是不是跟班长有啥关系啊。”声音一响起,大家都八卦地附和。
“除了安静,我说还从没见过班长这么紧张一个女孩子呢。”李迎是新来的,只知道向北有时会跟一个叫“安静”的人出去,但是不知道他和苏里的过去。
“别胡说,那是我姐。”苏辰正在拉消防管,觉得这种话不可思议。
“苏辰,你刚来,还不了解,这两人之间肯定有点啥。”
二雷子听见,只好一声接着一声叹气,而苏辰挠了挠头,越发觉得不可能,今天中午他们才刚刚吵过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