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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向北起得很早,在苏里起床时,映入眼帘的就是那空空荡荡的墙壁还有桌子上的早餐。
“早上吃什么?”她走到桌子前坐下,并没有问那些照片哪里去了。
“包子和粥。”房间的另一边传来向北的声音。
“吃完干嘛?”苏里咬了一口包子,青菜馅的,因为最近她的手有点脱皮。
“搬家。”
苏里点点头,她拿着包子走到窗边,看见下面站着几个衣冠楚楚的人,旁边还有一面锦旗。突然向北走了过去跟他们说了几句,那几人一开始摇头表示不同意,后来又变成了对向北半鞠躬,类似感谢。
吃完饭,向北说开车带她去新家,可是他开得这条路她越来越眼熟。
“向北,你这么占我便宜?”苏里看着他在自己租的房子前停下,心中有些了然。
“我没钱,以后靠你了。”向北边说边下车,将一只小小的行李箱和那个被黑布盖着的“长方形”从后备箱里拿了出来。
“你怎么可能没钱!”苏里大喊了一声,昨晚那房子呢?
“您好,请问是向北先生是吧?”不远处走来一人,他一时侧头看车牌号,一时又看着向北。
“您好,蒋先生?”
“是的是的,还多亏您主动联系我,要不然通过中介的话我又要多出一笔钱。”
“不不不,还要感谢您,肯走这么远来提车。”
“......”
苏里看着向北把车钥匙交给那个人,心中在滴血的同时还鄙视着向北的做作。
“你把车卖了?”看着那辆车越走越远,苏里已经听见了自己的心碎声。
“你不是不喜欢有钱人吗?”向北从她口袋里掏出钥匙。
“那房子呢?”
“捐了。”
“......”怪不得今天早上站在楼下的那些人还拿着锦旗呢。
门打开后,苏里跟着他走了进去,而向北将行李放好后,从口袋里掏出两张卡。
“什么东西?”
“公交卡。”
“......”苏里把空调打开,她急需透透气。
“里面有一百块,从我那里到你这里,能坐二十五趟。”因为中间需要转车。
“......”苏里把温度调到二十度,怎么还越来越热。
“充钱的地方在北路,公交车总站。”
“......”苏里把空调遥控器一扔,索性走到房间,把门锁起来。
“开门啊苏里。”
“滚!”
向北笑了笑,将那个“长方形”上面的黑布拿掉,里面是一张三十寸的照片。看得出来,照片是用手机拍的,放大之后不是很清晰,但是看起来却另有一种模糊的美感。
向北拿出从自己家里带过来的榔头和钉子,在墙上钉了三颗钉子后,把那张照片挂了上去。
照片里,一个女生穿着灰色的大衣,她躺在雪地里,鼻尖被冻得通红,周围扬起雪花的那一刻,画面被定格,那个女生,没有防备地笑了,画面中的她,有着她平时难以显现的温柔。
这段时间,苏里老实地在学校待着,偶尔大半夜的去接一下在某个酒吧喝的烂醉的沈音。她没有找向北,向北也很少找她,两人就这么平淡地过着。
这天向北训练完刚踏进宿舍就看见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他快走了几步想要打开看看,可是身后响起了哨声,他看了眼时间,六点半了,需要打扫地面卫生。
他看了手机一眼,心里总有什么放不下,可是现在的情况不允许他多想,他努力将心中的那抹不安挥去,转身去水房拿起了拖把。
部队里有它的纪律,他既然身处这里,就应该遵守它的规则。
带着不安的心情,终于熬过了这一天,自由活动的时候,向北第一反应就是拿起手机。他来来回回地翻着那几条消息,每看一个字,他的心里就像被刀捅了一下。
苏里说:烦。
很烦。
所有的人和事都让我烦。
我讨厌你。
讨厌所有人。
我讨厌这个世界。
看得出来,她是在意识不清醒的情况下发出这几个字,这些字眼没有一个“死”字,可是却处处透露出她厌世的情绪。
向北拿着手机的手有些颤抖,他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他甚至有些内疚自责,在她脆弱不堪的时候不能陪在她的身旁。
向北无意识地滑了几下屏幕,他想在按键上打出几个字,可是此时他的手指没有任何力气。他开始怕了,万一发送成功后,那边没有再传来消息怎么办,万一他问她怎么了的时候,她回了一句“想死”怎么办,万一......
他将对话框里的“你在哪?”一一删除,他现在问这些没有任何意义,他就算知道她在哪里也不可能去找她。
他的手紧紧地捏着手机,在深吸一口气后,他换了一只手拿手机,另一只手则在身侧擦了擦。
“喂,你好。”
向北拨通了苏里的电话,那边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向北皱了皱眉头,手机差点滑了下来。
“她呢?”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
“睡了。”那个男人的声音甚至比他更冷静。
“好。”向北挂了电话,只要她没死就好。
郭睿看着睡着的苏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就死心吧,她不可能跟你在一起。”沈音有些担心地看着苏里,可是却很认真地跟郭睿说这句话。
郭睿就是上次绘画比赛得第一的那个人,今晚他刚好从侧门走出门,就听见不远处有人大声喊:“我一定会举报你的,你个禽兽,畜生,我要让你记过......不不不,退学......也不,老子要送你进局子。”
他边听边觉得好笑,可是看见她身旁意识不清的苏里时,他想也没想便走了过去。
他记得,上次比赛,她得了最后一名,但是莫名地,他很喜欢她的画。
每个认识他的人,都说他阳光、乐观、乐于助人,可是他并不是众人口中所叙述地这么积极向上的人。他也曾经受过生活的重创,也渴望表达自己内心阴暗面的想法,也想在不堪学业的重负时骂一句“□□妈的”。
可是他没有,他用一层镀了光的保护膜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他在众人面前虚伪地活着,再违背心意地一一收下他们称赞的话语。
所以他羡慕苏里,她孤独冷漠,她一意孤行,她不问世事,这些都是他可望而不可即的,所以他羡慕苏里。
他深知自己这辈子不可能成为她,所以他在尝试着可不可以以另一种方式来满足他对苏里的好奇心。
“每个女生脆弱的时候都希望有人陪着,他做不到的,我可以。”郭睿双手抱怀,倚在衣柜上。
沈音张了张嘴,她想反驳他,可是最终却也只是叹了口气。她的恋爱观一直都是两个人需要时间,需要接触,需要磨合,这点向北完全不符合,可是苏里好像认定他了。
“那你也不可能。”沈音站了起来,一边打开门,一边把郭睿推出去。
到了门外时,两人听见屋内有动静,便都像点了穴一般,没有动。
“向北......”苏里闭着眼睛,此时的她看起来恐惧不安,她的双手紧紧地抓着被子,嘴里断断续续地唤着“向北”两个字。
“你看吧。”沈音看了眼卧室,又收回了目光。
“你看吧。”郭睿耸了耸肩,这几个字意有所指。
“总之不可能的。”沈音皱了眉头,又将郭睿往门外推。
“我可以帮你追许初阳。”郭睿倒着走,到了玄关处,他依然优哉游哉地。
沈音闻言怔了一下,那个帅哥?
想到这里,她又猛地摇摇头,将他推出去,“我说了不可能,苏里不可能,我也不可能。”她压低着声音冲门外喊,随后又关上了门,再然后,她又打开了门。
“可是他不是有女朋友吗?”听得出来沈音的底气并不是很足,不知道是对苏里,还是对许初阳的女朋友。
郭睿并没有走,他看见门打开的一瞬间并没有诧异,而是继续笑着,“分了。”
“分了?”沈音提高了声音,在不敢相信的同时,还有些欣喜,“那可是我们系的系花。”
“许初阳脸盲,他本来看不出来田晓的美貌,但是关于她是系花这件事,听得多了他也就知道了,所以就分了。”
“就这样?”沈音有些怀疑。
“嗯。”郭睿点了点头,“许初阳不喜欢好看的。”
沈音摸了摸自己的脸,又带着询问的目光的看向郭睿。
郭睿故作仔细地看了看她,然后又摸了摸下巴,清淡地说:“你刚好符合他的审美。”
“滚。”沈音走出来踢了他一脚,她明明就不丑,可是......许初阳并不喜欢好看的啊,那她应该觉得自己美还是丑?
“哎呀,不可能不可能,苏里不可能,我,更不可能!”思索之间,沈音好像回过神似的,又把郭睿往电梯口推,声音之大,似乎在麻醉自己。
而郭睿走进了电梯一直笑,他心思缜密,看起来胸有成竹,也知道从哪里入手不会让别人反感,如果他想移植一棵树,他会让它身边所有的花草都会同意,这就是他的过人之处。
到了周六,向北没有跟他们一起去姜山,倒是凌清,跟他们相处地很开心,听说,今天她要挑战一下自己,看看能不能克服自己的恐高症。而向北开车去找了苏里。这四天当中,两人像是约定好了般,谁都没有先找谁。
“收拾一下衣服。”向北把车停在苏里的小区门口,给她打了电话。
“嗯。”苏里轻轻应了一声,便将电话挂了。
十分钟后,苏里下了楼,手里拎着一个小行李箱。
“我吃过了。”苏里把副驾驶座上的包子和豆浆放在怀里,她刚刚才吃过。
“吃的什么?”向北发动了车子。
“包子豆浆。”苏里弯了弯嘴角,从那天他带她去爬山经过那家包子铺时,他就每天让那家给她送包子,所以从那天开始,她每天都有早饭吃。
向北闻言点了点头。
大概在十分钟内,两人都没有说话,车内的空气渐渐有些紧张。苏里张了张嘴巴,但是在看到向北那严肃的脸色时,又把嘴巴闭上了。
“苏里。”向北在等红绿灯,他转头看着苏里,语气很认真,“我欠你的。”
苏里也转头看着他,刚刚,他说,他欠她的。
其实谁都没有亏欠谁,只是命运将两人放在完全不同的位置上,她也学着去理解,去包容,去接纳。
“嗯。”苏里轻轻地点头,“那你可不能死,要慢慢还。”
不知为何苏里想到了那个爱玩向北手机的男生,要不是他,也许他们不会以这种方式认识,又或许,一辈子都不会认识。可是他死了,就像秋天过了之后,再也见不到那片落叶。
而她,希望向北一直活着。
红灯过了,向北继续往前开,可是他没有答应她,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而且他坚定,自己答应过的事一定要做到。
苏里没有逼他,只是心里却像针扎似的疼。
“去哪儿?”车子上了高速公路,开往一个她不知道的方向。
“你不是一直想吃一顿麻辣火锅吗?”向北还记得,上次她说很喜欢吃火锅。
“现在去?”苏里提高了音量,既震惊又欢喜。
“现在出发,晚上就能到,吃完就赶回来。”
苏里在心里算了算,这样要开四十个小时的车。
“我回来考驾照。”
向北笑了笑。
天渐渐黑了下来,苏里侧头,明显能感觉到向北的疲惫。
“向北,我想上厕所。”苏里看着前方的服务区。
向北看了她一眼,点点头,打了右转向灯,驶入了服务区。
“这里怎么这么空?”下了车,苏里舒展了一下身子,可是转头却发现这里并没有几辆车。
“因为还有二十分钟就到了目的地。”向北点了一根烟,靠在车前,看着苏里。
还有二十分钟的车程就到了他们的目的地,一般开往那个城市的人都不会选择在这个服务区停车,而开往别的城市的车,都会上一个服务区停下,因为那里是新建的,看起来比较干净,饭菜的品种也比较多,很多人都不愿意选择在这个老旧的地方休息。
苏里看了周围一眼,灯光比较昏暗,能吃的东西也只有快餐之类的,店员都无精打采的,脸上都泛着疲惫,似乎在等着回家休息。
“这里怎么这么冷清?”走到柜台前,苏里点了一份饭。
“哎......”店员看见她走过来,先是深深地叹了口气,“本来这里很热闹的,但是旁边新建了一个服务区,品种多样,装修大气,渐渐地,很多人都不愿意往这儿来了。我们眼看着客人一天天地减少,心想这里就关了算了,可是老板不同意,他说只要有一个人愿意在这里停下,他就一直要开下去。”店员给她打好了饭,“在这做久了,我们也于心不忍啊,这店在一天,他就得开我们一天工钱,我们也想赚钱啊,可是不忍心啊。”
苏里刚想抬手接过那份饭,可是眼前就伸过来一只手,“就一份?”
苏里点点头,“我不吃。”
向北抽完烟,把烟头放进了垃圾桶,“一起吃。”
“你说,他值吗?”实际上苏里并不饿,但是向北还是逼着她吃了几口饭。
“谁?”向北抬起头。
“这家老板。”
“值。”向北又低下头吃着白米饭。
“为什么?”苏里看了看他。
“只要有一个人来,他就值,无关钱财。”
苏里点点头,她突然有了吃饭的兴致。
“来一份麻辣豆腐。”苏里走到柜台前又点了一份饭,“上一份已经吃完了。”
店员怔了一下,随后笑了笑,“爱吃就好,爱吃就好。”
苏里把这一份饭全部吃完了,心里在想,不论那个老板家财万贯还是穷困潦倒,能知道这个地方可以为一个人提供一顿热乎的饭,他都会感到值。
这件事无关钱财,只有信仰。
苏里并没有去洗手间,而在那里坐了十分钟后,又起身回到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