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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五的下午,苏里本来上完一节课就可以回去了,可是早上接到通知,晚上要开一场关于“如何防范及处理火灾”的讲课。
苏里本来不想参加,可向北告诉她,他会来。
主持讲座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踢着寸头,言语幽默,但同时却也略显娇憨。他总是在说话时喜欢挠着后脑勺,然后再轻咳一声,说一句:“同学们,我们继续啊。”
“今天我们的讲座主要分三个部分,第一是‘哪些场所及行为容易发生火灾’,第二是‘发生火灾后如何逃生及灭火器的使用’,第三是一个延伸篇,同学们出门在外万一见到了危险还可以自救一下,当然了,我们是希望同学们都平平安安的。”刘伟说完后,又习惯性地挠了挠头,只不过这次能一次性将话说完,也算是一种挑战。
刘伟站在讲台上认真地说着,台下的同学有些不以为意,觉得在生活中遇见火灾的几率实在很小,有些觉得兴趣平平,并没有将这些话放在心上。
刘伟看着台下同学的表现有些尴尬,他将前面两个部分说完后,又硬着头皮说了第三个部分。
......
“好,我们现在来摸你一下。”刘伟把话筒放下,从桌子旁拿出一块潮湿的毛巾。
本来是一盘散沙的氛围,但当同学们听见他那稍带口音的话后,都哄然大笑。
“不不不,是摸你,摸......你......”
刘伟越描越黑,索性不说了,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两个大字----“模拟”。
“哈哈哈......”
“如果我们遇见更恶劣的情况,那么......”刘伟从旁边拿出半瓶水,“......就算是发臭的雨水,我们也要喝下去,否则很难保命。”
底下的同学都发出一阵惊讶声,然后又非常嫌弃地摇摇头。
“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可以与自己玩得好的同学交换一下水瓶,你们现在大学生娇嫩着呢,我们当时训练的时候是真的喝雨水。”
听完刘伟的话,有些同学纷纷交换了杯子,或者是喝了半瓶的矿泉水,而有些同学则是按兵不动,他们仍然觉得,意外离他们很远。
“我操,你有口臭。”
“你他妈才有口臭。”
“......”
底下有的人互开玩笑,气氛倒也很轻松。
“苏里?”沈音拿着自己喝剩下的半瓶水,有些鬼鬼祟祟。
“苏......里?”见她不动,她的胳膊继续向前伸。
“滚。”苏里在她快将两人的瓶子换过来的时候,冷静地吐出一个字。
“我们试试嘛,万一有一天用得上呢。”沈音的语气类似撒娇,可是却看见苏里嫌弃的眼神。
“那我情愿渴死。”苏里说的是实话,她不能忍受别人的口水,她活了十九年,谁的口水都没吃过。
沈音拿她没办法,只好用手肘抵了抵身后的桌子。
她们坐在倒数第二排,而最后一排坐的是向北几人。
“这半瓶水,在关键时刻会救你的命。”向北知道她不会轻易妥协,但他说得也是实话。
“北哥,认识?”向北话音一落,有人趴过来凑热闹。
“你管这么多?”向北将他凑过来的身子推了回去。
“我知道了,怪不得你现在一休息人就没影儿了,约会去了?那凌清呢?那小情人呢?”二雷子是个地地道道的东北人,他是个孤儿,很早以前就在部队当兵了,此时他看见前面坐着的几个女生,偏将所有的东北味儿都改成普通话,听起来反倒更让人别扭。
苏里在听见“凌清”和“小情人”时,眉头不自觉地挑了挑。
“说你的东北话,别装。”向北无情地打断他。
“二雷子,动静别太大,几天没洗澡了,味儿都跑这么远了。”
二雷子闻言拉起自己的衣服闻了闻,“不几天儿啊。”
......
“安静安静,接下来我们要进行总结了啊。”班长拿着站在讲台上,脸色有些发红,不知是累的还是房内暖气太足了。
一番总结过后,同学们终于发出了类似解脱的声音,而台上的刘伟,也擦了擦汗,将身边的东西收了起来。
“消防员哥哥,可不可以把你号码给我一下啊。”讲课一结束,张甜甜就跑到后面问向北要号码。
向北皱了皱眉头,他听见过她说苏里的坏话。
张甜甜身边围着几个女生,都一脸期待。而坐在他前面的苏里,也停下了收拾书的手。
“好。”
“啊......”旁边的女孩儿一阵尖叫。
“甜甜,你果然厉害!”白衣女孩儿毫不掩饰她的羡慕。
“你说,我记着。”张甜甜掏出手机。
“119。”
向北一字一句,说得很认真,只是张甜甜却愣住了,满脸失望地看着他。
前面的苏里又动作起来,将书收进包里后,跟沈音走了出去。
“凌清啊,前阵子还念叨你,今天你就来了。”清晨,刘伟正看着他们训练,门口突然走来了一个让他怀念已久的身影。
“念叨我什么?”凌清大方一笑,眼睛在人群中搜寻着,许久没见,对这里却没有丝毫陌生。
“念叨你啊,能吃苦,不矫情,还不作,难得啊。”刘伟循着她的眼神望去,只见不远处有个人,正在做深蹲。
“我倒是想作,可是没男人让我作啊。”
“你看我怎么样?”刘伟半开玩笑半认真。
“我俩啊,绕着场地跑上十圈怎么样?”
“也行,正好这两天不消化。”
“我开玩笑的,我可不想跑完一身臭汗。”
“那我跑了啊。”刘伟冲她傻笑着,就绕着场地跑了起来,这场地能容得下二十个人,可是抬眼看他的身影,却有些难以言说的落寞。
七点钟的时候,一群人有条不紊地走向食堂,然后有纪律地站在小窗口,接着阿姨送出来的馒头和鸡蛋。拿完饭的人到一旁的自助窗口盛稀饭,稀饭很稀,隐约能看得见米,有时候伙食很好,会烧些白面稀饭,喜欢重口味的人,还愿意在里面放点咸菜。
“凌清,这周轮到二班的守岗,我们还去姜山,一起?”二雷子咬了口馒头,馒头屑掉在衣服上时,他选择了忽视它。
凌清抬头,看了眼那个正在安静喝粥的人,“你们都去?”
“那肯定啊。”王楠接了话茬,此时他正把鸡蛋敲碎,一点点剥了起来,模样仔细又认真,连沾在蛋壳上的一点蛋白他都不放过。
“向北也去。”不知为何,刘伟在说到“向北”两个字的时候,加重了语气。
王楠和二雷子相互看了一眼,向北和凌清,凌清和刘伟,这几人的关系错综复杂,他们有时候也分不清楚。
“那我也去。”凌清在稀饭里面加了咸菜,吃的津津有味。
几个人发出“喔喔”的起哄声,只是向北沉着脸,刘伟闷不做声。
“凌清,你来了可就太好了,二雷子做饭太难吃了。”王楠咬了口馒头,口齿有些不清。
“嫌难吃你咋不自己做呢?”二雷子一听见有人弹劾自己,立马出声反驳。
“我不是不会吗?”
“那我也不会啊。”
“怪不得这么难吃呢。”
“王楠,这次我做了不给你吃。”
“谢谢你啊,这次凌清做。”
“......”
饭桌上几人,只有他们两个在喋喋不休,其余的人都安静地吃着饭,各有所思。
凌清想起了她跟向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也是这样,不冷不热,平平淡淡,他不爱说话,生气起来就像一架冰冷的机器,无形中给人压迫感。他不温柔,也没有一般人的幽默,他不自由,放假的时候随时会被一通电话召回,继续回到他的工作岗位中,他使命感极强,或许,他会为了平民大众,而舍弃他心爱的人。
他一点都不好,可是她到现在都想不通,自己究竟看上了他哪一点。
一年前,他们在火场相遇,那天天气晴朗,空中飘着几朵云,连呼吸中,都隐约能闻得到花香。
“从北门出。”刘伟在前面指挥着行人,楼道里较乱,此时他也收了平时的那股闷憨的样子,指导的动作认真而专业。
“大家伙儿别急,慢慢来。”
“我怀里有个七个月大的孩子,让我先走,让我先走。”
“别挤着我呀,真是的。”
“这儿有老人,都照顾一下啊。”
“......”
行人挤挤攘攘,却也喋喋不休,每个人都想率先逃离火场,可是越着急越混乱,场面一度失控。
刘伟动了怒气,从脖子上把口哨摘下来吹了几声,哨声响亮而刺耳,在混乱中却是一盏指明灯。
“大家伙儿都冷静一下,保持一下秩序,不然只会越来越乱,大家都得死在这,谁也逃不了。”
刘伟喊完之后脸色憋得通红,刚刚那番话喊出了他平生最大的嗓音。
其实这起火的只是一家而已,只不过那家的动静比较大,惊动了其他居民,于是一传十,十传百,这栋楼上的居民几乎全跑了下来,就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大家听我说,老人孩子先走,女人随后,男人们为了你们的家人,再抗一会儿啊。”
刘伟一声喊完,大家也都遵守这个规则,人都陆陆续续地从楼道里跑出来,整体倒也有秩序可言。
“班长,火灭了。”二雷子出来后把防护罩拿下来,疲倦的脸上有些放松。
“那就好,居民也都已经疏散。”
“火应该不是最难搞定的。”王楠也跟着走出来,他看着刘伟额头上的汗和微红的脸色,就知道疏离工作也很难。
“还好,还好。”见火势已灭,刘伟又恢复了他那标志性的傻笑,“快把器材都搬上车。”
两人应了一声就走了过去。
刘伟本想抬脚跟在他们后面,可是楼梯口还有一个弯腰穿鞋带的女生。
“这里刚刚发生火灾,气味还有些呛人,你还是找个环境好点的地方吧。”刘伟看着那个穿着干净衣裳的姑娘,有些笨拙地开口。
“没事儿,我鞋带还没穿好呢。”
“哦......”刘伟看着她那粉色的连衣裙沾上灰,竟有丝冲动想将它擦干净。
见那人仍在专心地穿着鞋带,他摸了摸鼻子,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从楼梯上滑下来一根木头,那根木头已经被烧焦,砸到人的头上并不会疼,可是刘伟想,这要是沾在她那粉色的裙子上该有多难看啊。于是他快走几步,在木头砸下来的同时,他用手将那女孩儿的头捂住。
凌清穿鞋带的手一抖,她并没有回头,只是头顶传来的温暖让她心头一动。
“谢谢。”
“不客气。”刘伟见那姑娘还没有转身的意思,他挠了挠头,心想还是不转身的好,转了身,他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于是他默默地往后退,脚下无声,四下安静了下来。
不一会儿,凌清终于将鞋带穿好,她舒了口气,这双粉色的板鞋,是她昨天洗的,今早已经干了,她本想在奶奶吃完蛋糕后,穿上这双鞋带她出去散步的,可是刚刚在楼上还没来得及穿,就起了火。
她起身,将连衣裙的裙摆上的灰尘拍掉,才从楼梯口走了出来,她刚刚躲在这里,一是怕父母看见她硬要将她带走,二是怕匆忙逃生的行人,会将她的鞋踩脏,想了想,还是先躲起来比较方便。而且她清楚火势的大小,他们的慌乱只是因为人云亦云,将版本越传越离谱。
此时向北从楼梯上走下来后,正站在楼道口反复摸索着口袋,他的防护罩还没摘,可是在他摸了摸空空的口袋时,就连隔着防护罩都能感觉到他眉头深深地拧了起来。
火势已经熄灭,可是他有东西落在里面了。
他毫不犹豫地往里走,那间房子外面是坚硬的砖墙,可里面的装修完全就是由木头架起来的。好在火势不大,木头没有完全被点燃,否则火越来越大,不可能这么快就收工。房间里面唯一完整的就是顶梁的那几根木头,可是其他支柱都已经坍塌,如果有剧烈的动作,顶梁很有可能会掉下来。
可是此时他考虑不了这么多,他毫不犹豫地往楼梯上跑,可是身后却跟来一个人。
“那个......刚刚谢谢你啊。”凌清站在他身后,脸上扬着灿烂的笑容。
向北微微转身,没有看清她的面容,只是对她的那声“谢谢”感到莫名其妙。他继续往前上走,不料她也亦步亦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