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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奖品可不可以多加一项,我自己出钱。”苏里坐在办公室里,对面就是负责此次绘画的老师。
“为什么呢?”这个老师姓李,带着白边的眼睛,说起话来很温柔。
“因为我有钱没处花。”难得,苏里也开了个玩笑。
李老师“噗嗤”一笑,她扶了扶眼睛,“那你想加什么呢?”
苏里的脸色也柔缓了下来,她发现每次说完话后面都加一个“呢”字,还挺可爱的。
“一床被子。”苏里又想了想,“不,两床,一床夏被,一床冬被。”
李老师用拳头抵住下巴,模样有些可爱,“现在赛制还没有定,要加也可以,但是......”
苏里听得认真。
“但是,你得参赛。”
苏里皱了皱眉头,她没打算参加比赛。
“好。”说这话的同时,苏里的眉头还没有舒展开。
李老师两手一拍,痛快地答应了她的请求。说实话,只是她自己心里特别想看到这个非议众多的女生到底能发挥多大的潜能。
“他们都在议论你。”
在向北快要走的时候,苏里跑到了他面前,而向北跟她说了这么一句话。
“让我猜猜......”苏里拿出纸巾把他额头的灰擦掉,“他们说我被人包养了?”
“看来你经常听到这句话。”
“他们也在我面前说过。”
“不生气?”
“气啊。”苏里见他拿起消防管准备上车,“所以我从来没让他们得过第一。”
向北拿消防管的手一抖,他看着苏里,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他把消防管放好后,有人叫了他一声,那人在转身前还看了眼苏里。向北把手放在苏里的头顶揉了揉,“走了。”
苏里点点头,“当心。”
他们之间,从来都这么平平淡淡,期待相见,但不害怕离别。
周三的晚上,苏里意外地收到了沈音的短信,她说上次在她家吃了火锅,这次要请回来。苏里想都没想,就退出了短息页面,随后将手机扔在沙发上,自己也跟着躺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干嘛?”苏里没好气地说着。
“请你来开party!”那头好像很吵,而沈音也像是扯着嗓子跟她说话。
“没空。”苏里冷淡地拒绝。
“晚上又没课,你干嘛呢?”
对于沈音这种自来熟的问法,苏里觉得很不自在,“我们很熟?”
听见苏里的反问,那头一瞬间禁了声。
“一回生,二回熟!”
苏里没想到她会死缠烂打。
“不去。”苏里准备挂断电话,她还不太适应跟一个不太熟的人在一起待太久,上次吃火锅,已经是她的极限。
“来嘛!”沈音有些撒娇。
苏里用拇指和食指摁了摁鼻梁,闭上眼的同时,突然想起了上次她离开她家时埋怨的样子,那时候,她好像还因为她这个举动笑了。
于是,手指从挂断键上移开,“你家在哪儿?”
......
苏里没想到,沈音家是这种情况。
一进门,就听见震耳欲聋的音乐,房间被装扮成了主题的风格,满屋的粉色映入眼帘,大一堆零食,嵌入式的酒柜,迷离的灯光,还有几个穿着暴露的女孩儿。
她们有的穿着粉色的抹胸,穿一条黑色的高腰牛仔裤,脚上只穿着一双堆堆袜;有的头发染成了烟灰色,烫着大卷儿,扎了两个辫子,一只耳朵上戴着耳钉,而另一只耳朵上则是夸张的大耳环;有的很静,只是安静地坐在地上喝着酒,她穿着一个条纹吊带,下身只穿了一条内裤......
她们跟随着音乐摇晃着身体,看起来青春洋溢却又颓废不堪,兴起之时,她们还会身子贴着身子,疯狂地扭动起来。
对于苏里的到来,她们并未表现出任何惊讶的神色,似乎这里来了陌生人,早已成为了习惯一样。
苏里扫视了一眼,毫不犹豫地打开门,她不喜欢跟这么多陌生人待在一起。
“别走啊。”沈音见状立马拉住了她,用脚将门带上了。她一手拿着酒,一手拉着苏里朝酒柜处走去。
“放开。”苏里声音有些冷漠,她厌恶这种场合。
“哦。”听见苏里的语气,沈音没有阻拦,她听话地将苏里的手放开,然后转身去拿了一瓶酒。
“喝酒吗?”
“不喝。”
“烟呢?”
“你有?”她记得沈音只会喝酒,不会抽烟。
“我没有,但你肯定有。”沈音说着,一屁股坐在酒柜前面的地毯上,“来口?”
或许是因为音乐的渲染,或许是因为她离门口有些远,看着沈音手里的酒,她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她并没有接过沈音喝剩下的酒,而是新开了一瓶。
“你倒是不客气。”沈音打趣道。
“你也没客气。”她指的是在她家。
“咳咳......”苏里没尝试过这么烈的酒,猛地喝下肚,不小心被呛到了,她放下酒杯,脸被呛得通红。
“哈哈哈......”沈音毫不客气地笑了起来。
苏里瞥了她一眼,将身上的大衣脱下,室内的温度有点高,她身上渐渐出了汗。
“这种酒就要一饮而尽。”沈音握着手里的酒瓶,猛地朝嘴里灌去,她已经习惯了这种方式,并不会觉得呛。
“没意思。”苏里看着沈音递过来的酒,并没有接,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了烟。
“试试!”不知道沈音喝醉了还是怎么了,她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疯疯癫癫的,她一把夺过苏里手里的烟,硬是将酒瓶塞到她的手里。
苏里有些诧异地看着她,她并不喜欢别人这样干涉她,可是刚刚那酒味儿在胸腔内散开,她竟有些怀念这种味道。
于是她忽略心中那抹异样,又倒了一杯。
自然是从新开的那瓶酒中倒的。
“咳咳......”苏里又被呛到了,但是她渐渐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后来,她埋怨道,她有了酒瘾,就是被沈音带的。
“你朋友?”苏里看着不远处疯狂乱跳的人。
“不认识。”
“不认识?”
不认识的人为什么要带到家里来。
“都是志同道合的疯子。”沈音又喝一口酒。
音乐有些大,她和苏里都是扯着嗓子说话,此时她的嗓子在酒精的刺激下,已经有些沙哑。
那为什么要叫上我?
话到嘴边,苏里又将它咽了回去,或许从某种角度来看,她也是一个疯子。
“一起跳啊?”沈音放下酒瓶,拉着苏里起来。
苏里皱了眉头,她不喜欢被人支配的感觉。
“放开。”她挣脱了沈音的手。
“怎么了又?”沈音有些莫名其妙,明明刚刚还在一起喝酒的。
苏里突然感觉一阵厌烦,她还没有准备好去交朋友,也并不觉得自己的性格适合交朋友。此时的她,就像是被挤压到空间狭小的墙缝里,她进退两难,只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
“我走了。”苏里穿上大衣,毫不犹豫地朝门口走去。
“苏里!”沈音在她身后大喊一声,“你这样我们很难做朋友的。”
也许是她们要换音乐,此时中间有几秒的空隙,沈音扯着嗓子说话,所有人都自然而然地听见了。
看着她们诧异和探究的眼神,苏里冒了火,“谁求你了?”
随后,“嘭”地一声,门被人带着怨气关上了。
又过了两周,毫无预兆地,苏里病了,急性肠胃炎,高中就落下的病。
“我说苏里啊,你今天怎么没来上课,老师上课点名了,没来的要打扫卫生。”下了课,沈音走到窗户前,拨通了苏里的号码,对于上次苏里的发火,她似乎没放在心上。
“......”
“苏里?”
“......”
“你别嫌我啰嗦,下节就是杨老师的课,她肯定会更严厉。”
“嘭。”
“苏里?”沈音听见那头传来“嘭”地一声,可通话还在继续,心里不禁一沉,她想苏里虽然冷漠,但是她若不想说话时会直接把电话挂了,可现在情况明显有些不对劲。
“沈音你去哪儿?”
沈音回到座位上把书包一拿,便跑了出去,旁边的同学喊她她都没有听见。
“苏里开门。”到了苏里的家门口,沈音站在门外使劲敲门,但是没人应。
“苏里?”沈音渐渐有些着急,她一遍一遍地拨着她的号码,甚至站在门外,她还能听得见铃声,但是就是没有人接电话。
“你好,请问你找?”丁水抱着猫,刚踏出门,便看见一脸着急的沈音。
“我找住在这里面的人,我打她电话没人接,不知道是不是出事了。”
“那赶紧地,从我家这边走。”丁水连忙又将门打开,等沈音走进去后,她又抱着猫进了去。
“你家这里能过?”
“如果她家窗户开着就能过。”丁水还记得当时猫就从窗户跑进了苏里的房间。
沈音走到阳台,看见不远处那开着的缝隙,心里一阵欣喜。
“开着呢开着呢。”沈音说着就往杆子上爬。
“你可得当心,这玩意儿滑。”丁水一边按住怀里躁动不安的猫,一边提醒她。
“能不能扶我下,这玩意儿老滑了。”沈音踩着脚下那细细的杆子,一动不敢动。
“叮当,你自己去玩儿。”丁水跟怀里的猫说完后,转身抚着颤颤巍巍的沈音。
“你们这高档小区都没有防盗窗?”沈音将鞋子脱了,袜子与杆子的摩擦力要大些,她弯着腰,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这自家的窗户本身就是防盗的,如果你不从里面打开的话,外面的人是打不开的,也很难敲碎,只是,她一直都爱把窗户打开。”丁水两只胖胖的手紧紧地抓着沈音的腿,可是沈音渐渐走远,她爬不上去,只好把手先放开。
“那倒也是,这杆子这么难爬,估计小偷也懒得来这里偷东西。”沈音说着走到了苏里的窗户前,“谢谢你啊,你把手放开吧,我到了。”
沈音慢慢直起腰,回头一看,只见丁水一脸不自然地笑笑,“那个,我爬不上去。”
“我操!”沈音看见她离自己大概两米远,在没有别人扶着的情况下,脚下又几乎是悬空的高空,她微微向下一看,路人在她脚下的缝隙中行走,她大叫一声,腿一软,再也走不了一步。
“那个,你当心......当心啊。”丁水又干笑了几声,低头朝下一看,又赶紧缩了回去。
“喵~”
“喵~”
沈音本就颤抖着,在看到那只猫跳过来后,心里更加害怕。
“你轻点儿抖,这儿经不起。”沈音已经带了哭腔。
“叮当......”丁水对那只猫招招手,可是那只唤名“叮当”的猫却转头视而不见,它踩着轻巧的脚步,从沈音旁边走过,在它算好的某个位置上纵身一跃,跳到了窗户旁,它用自己肥胖的身子朝里面一挤,轻巧的脚步便落在了地上。
“好样的叮当!”丁水在旁边拍着手掌,可是在触及沈音投射过来的眼神时,她又干笑了几声。
“你听我说,你就想象成自己站在地上,等平复好了心情之后,再用胳膊去抓窗户,然后腿再慢慢地往里面挪......”
“你闭嘴!”
丁水站在一旁手舞足蹈地给沈音出主意,可在沈音的心里,觉得她十分地不靠谱。
“我再说最后一句。”丁水转移了视线,在看见里面那只白色的猫之后,又道:“叮当,去帮我把门打开。”
“它会开门?”沈音觉得有些难以置信的同时,也感觉有一股血往脑门上冲。
“聪明着呢。”丁水丝毫没有听出她语气中的埋怨,自顾自地夸自家的猫。
“他妈的!”沈音觉得上了当,但她也不知道到底是上了谁的当。
她看了眼手表,三点半,已经上课了,她有些认命地看了眼旁边的窗户,心里想,如果掉下去死就死吧,反正现在不死,等见了杨老师后也还是会死。
“我说苏里啊,这是你欠我的啊。”沈音喊完,有些视死如归,她颤颤巍巍地抓着窗沿,再颤颤巍巍地抬起脚,最后再颤颤巍巍地向窗户里爬......
“她咋地啦?”沈音跳下窗户的时候,丁水正好也从外面走了过来,手里还拎着沈音的鞋,她看了眼地上躺着的苏里,询问着。
沈音把窗户锁上,连忙跑到了苏里面前,她抬手摸摸她的额头,没有发烧,可是人却昏迷不醒。
“我也不懂啊,赶紧送医院吧。”沈音打开她的衣柜想找出一件暖和的衣服,可是映入眼帘的是各种款式的内衣,她咳了几声,埋头在里面找,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找出一件稍厚一点儿的大衣。
她叹了口气,满柜子的衣服,却没有一件适合东北天气的羽绒服。
“你有钱没?”沈音帮苏里穿好了衣服,突然想起一件事,她没带多少钱。
“我回家拿。”丁水抱着猫回了家,再出来时她已经传穿好了衣服,并且身边没有带猫。
“你要是有事的话就先去忙,我自己打车去好了。”沈音还记得她一开始要抱着猫出门。
“没啥大事儿,这猫能吃,带她出去减肥呢,现在就让它自个儿在家跑吧。”丁水把苏里背着背上,沈音在旁边等电梯。
“你叫什么?”
“沈音,你呢。”
“丁水。”
“谢谢你啊,要不然我还不知道怎么把她弄下去呢。”
“轻着呢,小姑娘千万不要减肥,饿坏了身体可不是小事儿。”
“叮”地一声,几人进了电梯。
“你看起来也不大。”
“是,我比较显小。”
沈音听完笑出了声,她突然很想让苏里睁开眼,让她看看这世间上还有很多可爱的人,她想把她从黑暗的深渊里拉出来,让她体会一下光明是多么地振奋人心,她想让她把心门打开,去将广阔万物都容纳于心。
她突然想了很多事,但是她同样也想到了,能让苏里如此的,绝不会是她。
“医生,她怎么了?”病房里,沈音拉着一位身穿白色衣服的人的手,语气略显焦急。
“不好意思,我也是一名病人。”那人对着沈音微微一笑,暖暖的声音如同春天的白云,洁净又让人觉得舒适。
“啊......不好意思啊。”沈音的脸突地有点红,她摸了摸后脑勺,想将自己的尴尬掩饰起来。
“查房了查房了。”丁水走了过来,“67号病人你叫什么?”
“许初阳。”
初阳啊,你真的像旭日和风的太阳。
沈音微微一笑,对丁水使了个眼色。
“哪位是苏里的家属?”一名戴眼镜的医生走了过来。
“我是我是。”沈音看见医生走过来,连忙对医生说。
“你是她哪位?”
“额......朋友。”沈音说完又点了点头。
“她没有家属在这里吗?”
“医生,她是南方人,到这里来念书的。”
医生皱眉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又对沈音说:“急性肠胃炎,需要住院,如果这边只有她一个人的话,你们要多抽空来看看她。”
“好的好的,您放心吧医生。”
“要不要通知她父母过来。”丁水看着病床上躺着的苏里,发觉她的脸上总有一处地方是紧绷着的。
“不用。”沈音摇摇头,她想,也许不用,因为她从来不提她的父母。
在护士端着几瓶药水进来的时候,苏里醒了。
“68号病人,苏里。”护士将药水放在一旁,确认了一下。
苏里环视一周,又看看护士,有些了然,她点点头,眼睛又闭了起来。
“醒了?”沈音拿着粥过来,后面还跟着捧着一大束花的丁水。
苏里看见她们有些诧异,随即又恢复了常态。
“医生说你这是急性肠胃炎,要多吃流食性的东西。”沈音把粥盛好,放在苏里的手边。
“丁水说你这是不按时吃饭才引发的老毛病,要多看美丽的东西。”丁水把那一大束花放在苏里的床头,还低头闻了闻,百合花,代表着纯洁的友谊。
苏里弯了弯嘴角,她看向窗外,却在思考一个问题,东北的冬天,什么时候这么暖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