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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岁,隋迩来到家里已经一个多月了,这天,王惠有些发愁地对丈夫说:“迩迩那孩子哪都好,可就是太规矩了点。”
老郭没get到她的点:“规矩不好吗?我看这孩子挺省心的。”
王惠更忧愁了,老郭这爹当的不行啊,她都说的这么直白了还不理解。
师娘耐着性子给他解释:“你瞅瞅大林,瞅瞅小辫儿,瞅瞅烧饼,这几个哪个让你省过心?你再看迩迩,你教她什么她就学什么,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同样是女孩子,小禾就挺懂事了,但也能和人打打闹闹,也闹出点幺蛾子,但迩迩多的话不说,一点错不犯,这是个正常孩子该干的事吗?”
郭德纲倒乐了:“也是,正常孩子也招不来警察。”
隋迩来了没多久警察就来了,谁也没想到这姑娘还是从警察局逃出来的,当初隋老板是个人物,生了个闺女也不同凡响。好在隋老板雇的律师靠谱,把户口迁移和寄养手续都办的妥妥的,要不然没准这几人还能在公安局住几天。
笑着笑着老郭也笑不出来了,他也明白媳妇的话,这孩子没有安全感,生怕他们不要她,所以这性子就跟个面团似的,谁都能捏一把。他想了半天,说:“那回头让她跟哥哥们去喊嗓子,同龄人相处可能会好点。”
王惠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说先这样吧,我多看着点。
这孩子营养不良,郭家夫妻俩也爱脑补,心想这隋家也是狠得下心,这个家庭条件还能把孩子亏成这样。当然,后来看见孩子挑食的样子以后他们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自己也许,可能,大概是错怪隋家了。
就这种挑食程度,不营养不良才不科学。
当然,这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当务之急是治治隋迩这受气的坏毛病。
王惠正忧愁,眼看着小辫儿跑过来抢走了迩迩的棒棒糖,冲她做鬼脸,又看见姑娘完全不理会这茬儿,自顾自地要去练板鼓,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指头戳在姑娘脑门上,恨铁不成钢:“你就这么让人欺负啊,上去揍他!”
姑娘一脸惊奇。
受自家爹娘影响,她对哥哥一直是要谦让且敬而远之的,所以面对着一帮招惹她的大孩子,她总是抱有一种微妙的慈爱。这种“不是打不过,爷让着你”的心态没啥用,但是很乐观。
那天她把张云雷给揍了,为日后成为德云一霸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九岁,隋迩被赋予了一个艰巨的任务。
德云社逐渐走上了正轨,徒弟也多了,老郭越来越忙,早上也起不来。可一帮徒弟怎么办?
没他管着,这帮小子能自觉起床喊嗓子练功?
怎么可能!
他媳妇为了德云社也是忙前忙后,到处演出,老郭瞅着又是心疼又是愧疚,更不可能为了这点事麻烦她。
夫妻俩看向了正在后台写作业的姑娘。
隋迩感觉后背有点凉。
她起得早,叫他们也就顺带脚的事,为此老郭还把一帮小子敲打了一番。
以后妹妹叫你们起床,都给我自觉麻利儿的,衣服穿整齐了,谁敢让妹妹眼睛脏了,就等着吃挂落吧!
一帮小伙子答应的好着呢,然后早上被叫起来后倒头就睡。
早起是不可能早起的,这辈子都……啊,起了起了。
姑娘对于这个任务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哪怕抽枕头掀被子拿书砸都叫不起来,还是谦儿大爷给出了个主意。说拿毛巾用冷水泡了,糊在脸上,保证管用。
那时候是冬天。
你大爷还是你大爷!
十岁,隋迩破产了。
张云雷倒仓要回家,小隋做了好长时间的心理斗争,最终决定把自己的全部资产捐献出来让师兄补营养。
“都是为了艺术”她安慰自己。
但没钱也意味着没了炸糕糖葫芦辣条干脆面果丹皮,冰棍也只舍得买老北京老冰棍了,她化悲愤为力量,献身艺术达到废寝忘食的地步,她要上台,要挣钱,要早日走上人生巅峰实现财务自由。
也是这一年,老郭正式教她说相声。
她是学唱的,师父师娘一致觉得小姑娘学唱挺好的,殷青云先生也这么觉得。
现在学京剧,童子功,将来学好了上大剧院唱戏去,最好能有个编制捧上铁饭碗,也算是旱涝保收吃喝不愁,总比说相声稳定。
然后,某一天,烧饼被罚背贯口,吭哧吭哧背不出来,小隋在旁边小声提醒他。狮虎眼尖耳灵,把姑娘提出来说:“你那么能,你背吧!”
小隋就背了,越背心里越没底。曲艺行当规矩多,要是在她自己家里她跟着收音机自己唱两段,爷爷能乐出花来。要是在学校她自己提前把古诗词背下来,老师能乐出花来。当然,她也没给爷爷和老师乐出花的机会。
还挺遗憾的!
所以她是不是犯忌讳破规矩了?
《地理图》背到“越南河内”她就背不下去了,老郭黑沉沉的面色不改,问她:“《八扇屏》会背吗?”
小隋:“会,会一点。”妈你去哪了,快救我啊啊啊啊!
“背”
“我说说你听听。在想当初,大宋朝有一江湖人,此人姓苗名训字广义……”
令老郭惊讶的是小隋一直背到了《不是人》,然后才抓耳挠腮背不下去了。
“写作业去。”老郭虎着脸瞪她一眼,小隋连忙跑了,留下烧饼惴惴不安,可怜凄惨无助。
第二天,郭德纲问她:“这些你怎么背下来的?是自己听着就顺带记下来了,还是自己喜欢这个偷偷学了?”
隋迩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郭德纲:“没事,你说吧,我不生气。”
小隋:“您罚的太多,我帮他们抄抄贯口赚点零花钱,抄多了就背下来了。”师父一罚就是几十遍几百遍,小隋帮着抄贯口,十遍以下抄一遍两块钱,超过十遍的抄一遍五块钱。
狮虎对她一笑,然后罚她抄贯口去了。你不是爱抄吗?自己抄个够去!
小隋:“师父,您不是说您不生气嘛?”
师父:“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生气了?”
抄完贯口,这个学京剧的小孩正式学起了相声,把殷青云气得不轻。
当然,这个抄贯口的生意她再也没做了。
抄得太多了,她想死!
十岁,隋迩多了个干弟弟。
陶阳来了德云社。
老郭寻思着这俩小孩都是胆大心细主要是唱的好的,就毫无心理负担地将七岁的陶阳扔给十岁的隋迩带了。
不过在看到隋迩把自己相当珍视的一套蟒袍头面拿来给陶阳装扮以后老郭陷入了深深的思考,随后火速给陶阳安排了丁立刚先生教他唱戏。
一方面是因为不能耽误小崽儿的天分,另一方面则是小崽儿扮杨贵妃确实不好看。
隋迩自己唱不好杨贵妃,还让小崽儿扮,除了肉嘟嘟的脸勉强能和杨妃的丰腴沾点边以外,其他的哪哪都不对劲儿。
被打击到的隋迩不服:“唱青衣怎么了?有什么不好的?”
老郭觉得没毛病,然后查她作业。
熊孩子欠收拾,打一顿就好了。
十一,隋迩登了台。
“相声演员隋云霁,上台鞠躬。”
“我叫隋云霁,相声界的一个小学生。”
也是这一年,高老板教她打快板。小姑娘手也灵活嘴也利索,观众瞧的有意思,可劲儿地鼓掌叫好。
当时小隋是学徒,场子坐满了师娘每周给五十块钱,全交给她处置,这对她是笔巨款。师娘给她办了张银行卡,教给她存钱取钱。师娘不管着她支配这些钱,但不许她乱花,遇到什么事要和大人商量。孩子年纪太小,师娘生怕她学坏。
其实也不会学坏,除了买点零食她也没别的开销,剩下的钱全都存进了银行,后来攒着攒着,买校服订书本也没让家里掏钱了。
她能挣钱了,能挣钱就是大人,她对自己长大的事实格外的在意,不愿意别人拿小孩子的眼光看她。但周围人都把她当个孩子。
小隋日常忧郁,觉得人生寂寞如雪。
后来家里来了客人,客人带着个孩子,她叫人后见也没自己什么事,就回屋写作业去了,结果没写多少就听见一声惨叫,来自于己方蠢弟弟郭麒麟。
她吓了一跳,出门去看,就见那个小孩把大林最喜欢的玩具给拆了,地上好几页纸,仔细一看,都是他写好的作业,此时那小孩正拿着根画笔在墙上乱画。
隋迩看向小孩家长,家长什么也没说。王惠见大林都快被气哭了,也心疼的要命,要去将两个孩子分开,结果小孩家长说:“行啦,他们小孩子玩呢,咱们大人别掺和了,奇林是哥哥,别跟弟弟一般见识,弟弟还小呢。”
大林真哭了。
隋迩走过去,摸了摸大林的头,说:“对啊,我们大林是哥哥,就别跟他一般见识了。”
然后她把大林扔出房间,门一锁,屋内小孩的哭声立刻就起来了,嗓门那个大啊,都快把房顶给掀了。对方家长着急啊,质问王惠:“你也不管管,她怎么当姐姐的?”
王惠心里有气,就说:“小孩子玩呢,咱当大人的就别管了。”
门打开了,隋迩手里拎出来一个孩子,把他往家长怀里一塞,就去了厨房,哗哗的水声过后她出来了,手上粘着个创可贴一头扎师娘怀里就哭:“妈,他咬我,都把我手咬破了,你看。”
小孩家长大声斥责,隋迩就大声哭。家长继续斥责,隋迩继续哭。家长都斥责累了,隋迩还没哭累,毕竟她是专业的。
最后对方都走了她还在哭。
大林:“姐,戏过了。”
隋迩:“青椒,青椒太辣了,我控制不住啊!”
她觉得,当个孩子也没什么不好。
十二岁,隋迩上初中。
她在专业戏校和普通中学之间摇摆不定,她毕业成绩还算不错,能按区划分也能上一个不错的中学。但既然家里是干这个的,读戏校也就理所当然。
这是她第一回做出人生选择。
殷老师说:“戏曲学校能教你的我也能教你,还是上学吧!”
她师父也说:“别把上一辈的期望压在你头上。你爷爷你爸爸都没唱出来,你就不用强求自己唱出来,学戏的人那么多,不是谁都能成角儿,你开心就好。”
她最终还是决定上初中。
仿佛卸下了一个重担,她还是快快乐乐的样子,早早起床练功,吃过早饭后上学去。她长大了,爸妈不再让她叫哥哥们起床练功。和她一起去永定河公园的人也少了,几个师哥都挣到了钱,买了自己的房,但他们都还将她当个孩子,给她买糖和蛋糕,带她吃肯德基。放学后她踢踢踏踏地走,看着树叶落到脚边,回到后台再练一个小时,然后上台或蹲在侧幕听相声,日子过的充实,也累人。开始大林拉着她打游戏,打了几关,这些人嫌她废柴不带她,她最后选择了打太极。
果然很放松。
十三岁,隋迩摊上事了。
起因在于青春期的少年少女总有种悸动朦胧的感情,浅淡而诗意。
隋迩模样生的愈发好,乌黑的长发,莹白的小脸,眉眼秾秀,笑盈盈的样子好看的不行。初中已经是可以欣赏到美好的年纪,而隋迩恰恰代表了这种美好,很多男生都在课间操的时候悄悄寻找她的影子。隋迩察觉到男生的目光有些愣愣的,下意识回一个笑,然后看她的男生红了脸。
一天放学的时候,隋迩被堵在了胡同中。
为首的男生曾被隋迩拒绝过,他纠集了校外的混混要给她一个教训,最好要她答应做他女朋友。
小隋冷眼看着对方身后五六个穿着格外社会的混混,再看看自己形单影只,觉得今天这事是摆不平了。
得,熊孩子玩脱了只能叫家长。
隋迩:“我有哥哥,你们最好别惹我。”
男生并不将她嘴里的哥哥放在眼里,以前也不是没遇见过,威胁说我爸爸我哥哥来了怎么样,最后还不是被他们揍一顿趴在地上乖乖认输喊大哥。
有小混混凑过来要摸她的脸,嘴里也不干不净,她一巴掌甩了过去。
打完人才发觉自己莽撞,隋迩来不及害怕,后退了一步,思索着从哪跑比较好。
要是赤手空拳她没准还能搏一搏,但对方拿着砖头和棒球棍,她是脑子秀逗了才凑上去硬碰硬。
这地方离学校不远,隋迩本想跑到学校门口自然就能获救,但她能想到这些收保护费颇有心得的混混也能想到,几个人将她的路堵死了,隋迩从书包中拿出英汉大词典,心想从哪先下手。
今儿个要是让一帮流氓给撂倒了,她以后怎么混。
单挑是很难刚过群殴的,这句话在哪里都适用。
当然,不是说隋迩。
隋迩不靠谱,栾云平还是很靠谱的。
她在发现不对劲儿的时候立刻拨了栾哥的电话,距离拨出电话到现在已经十几分钟了。胡同口来了四五辆车,下来二十多个小伙子,都是二十多岁人高马大,为首的烧云饼和栾云平往那一站,小混混都吓懵了。
就问你怕不怕?
隋迩扔了砖头,去找自家哥哥。
哥哥们愤怒了。
当时是秋天,风很凉。
刚开始摸她脸的流氓被她抽了一巴掌后发怒要打她,拉扯之下把她的校服外套的给拽坏了,上面也有几道灰尘印子。怎么看都是小隋受欺负。师兄弟哪受的住这个?
虽然平时隋迩也和他们打闹,虽然以前叫他们起床的手法太过暴力,虽然他们时常互坑互损。但!是!隋迩是他们妹妹,自家人怎么打闹都没事,外人欺负了就不行。
栾云平把她挡在身后,她将外套脱下来系在腰间,问:“栾哥,咱报警吗?”
栾云平摸了摸她的头,说:“再说吧!”
那几个混混被收拾的很惨。
最后也是栾云平看着差不多了,提醒师兄弟别出事,然后带上师姐,回家!
等会儿,回家暂时回不了,他们去吃烧烤了。
大小伙子都能吃,师姐请他们一顿烧烤把自己家底全耗进去了,之后又过上了戒炸糕糖葫芦干脆面果丹皮的日子。
这事也没惊动别人,但以后放学师兄弟都轮流接送了。他们担心师姐受到伤害。
那个男生从此绕着她揍,校内也悄悄流传起了她的传言。
隋迩家里是混黑/社会的,特别有背景。
隋迩和校外人员勾搭,不清不楚。
隋迩和校外人员勾结收保护费。
隋迩的私/生活很混乱,有好几个男朋友。
……
刚开始是纠结难受,到处解释,后来就变成了麻木。
青春期意味着成长,而成长的同时也有了针对人的恶意。原本的隋迩美貌聪慧,还写得一手好字。虽然成绩不算拔尖,但有时也能冲到前面,这样的人原本只能羡慕,或者稍稍嫉妒一点,但现在流言传出来了,就好像白绢上有了墨点,不再完美了。
我们有什么坏心思呢?我们只是听了几句都在传的闲话啊!而且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这些话总不是空穴来风吧!你不从自身找原因吗?
隋迩变佛系了,让他们说去吧,反正她自己挣的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她和一帮孩子计较什么。
只要将自己代入父亲这一角色,那面对这帮熊孩子就只剩下慈爱了。
十四岁,隋迩又有了个哥哥,是云杰哥的弟弟。
爸爸说这个哥哥刚来,她和李云杰玩的好,那就帮着哥哥熟悉熟悉。
隋迩实在不是个好老师,要是让她查作业没问题,但要教人她没耐心。
好在少年看上去脾气不好,实际上还是好说话的,并没有因为隋迩半吊子的水平对她流露出不满的神色,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刚开始学,并不知道隋迩是个半吊子。
当时李云杰忙着解决终身大事,对于自家弟弟也没那么上心,等回过神来,发现弟弟不知道跑哪喝酒去了,那个气啊,放下狠话“他要是回来看我不把她腿打折了”,连岑禾在旁边劝都听不进去。
刚进屋的隋迩默默退出去了,骑上电瓶车去找人。
她也没意识到为什么岑禾姐姐会和云杰哥在一块儿,她更没意识到那两个人之间的不对劲。
彼时的隋迩回忆了一下为数不多的和东哥出门的路线,并且发挥了柯南的推理精神推测。云杰哥来了,那说明晚上他们要在家里吃饭。既然在家里吃饭,那东哥就得来。已经这个点了,东哥来就不能在远处玩,所以从这条街开始找吧!
相当没道理的推测,但是有用。
在小饭店门口,姑娘很犯愁。
去年的教训历历在目,她第一反应是叫家长。
手机都拿出来了她又停住了。
云杰哥来了真把东哥腿打折了怎么办?叫师兄弟也不可靠,要是外人叫了就叫了,这也不是外人,一旦叫过来恐怕就要交恶了,这不好。
隋迩想了半天还是编辑了一条短信,设了定时发送,然后进门。
东哥总不能看她挨打吧?
东哥倒也没看她挨打,而是和她出来了。
她说东哥接她放学所以回来晚了,说是她的事,老师临时拖堂她没跟哥哥联系。李云杰也不知道信没信,反正没再追究。
接下来的日子,李鹤东来接她放学。
东哥还是很有用的,至少某个纠缠她的少年自觉消失了。
那个少年能不畏流言坚持追她,她很感动,但还是拒绝。
早恋是不对的!我们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啊。
那天去张一元茶馆,门房大爷将一封信给她,说是中午就寄过来的。
收信人地址只写了“德云社”,也难为能寄到了。
信很长,是用朝鲜语写的,这么多年过去,她好歹没把这门语言丢了,也能看懂大半。
看完信以后,她将信收了起来。
第二天,她将自己攒下来的钱寄了回去,只留了一小部分以备不时之需。
只有这么多,再多也没了。
上学是大事,妈妈和哥哥一起过,应该也不容易。
她呼出一口气,像是卸下了什么包袱。
十五岁,未央宫事件,八月风波。
不是没有预兆,师哥日渐狂傲的态度,爸爸疲惫的眼睛。
可能父亲也觉得管不住他了,所以也不想管。他只想自以为是,自欺欺人的能过一天是一天,他想拖着。
能太平地过下去就很好。毕竟这么多年风风雨雨也过来了。
最终还是闹了个无法收场。
她追出去,看着喝醉了的师哥赌咒发誓,恨得牙痒痒。要是手里有块砖头,她一定毫不犹豫地砸上去。
清君侧,清你大爷的君侧,你不上台还不允许别人上台吗?栾哥有什么错?
恶毒的话在心里百转千回,她看着师哥的背影走远。
那个人前天还给了她一把糖。
《未央宫》句句带血,妈妈当众下跪。
就这样吧!
可在年后,他就回来了,提着水果,一声“师父”喊得无比亲热。
师父说回来就好。
可是有些东西,再也回不来了。
流言四起,她整日心神恍惚,台上发挥的状态明显不如以往,为了演出效果就使些投机取巧的包袱。
观众是糊弄不过去的,就有人说了闲话。
师父在后台当着众人的面训她。
训她不知所谓,将观众当傻子糊弄;训她忘了根本,对手里的醒木,身上的大褂没有敬畏之心;训她心思飘忽,沉迷旁门左道不顾正途。
训完以后上台接着唱,下台继续挨训。
师父是痛心的,这么多徒弟里就她一个姑娘,当自己孩子那么看待的,不能再让她走左了路。
直到那一天,她一晚上没睡着,第二天上台声音就走了调,观众嚷着退票,要她下台,师父上台和观众告罪,她鞠躬下台,等着师父训自己。
师父什么都没说。
第二天,师父说,让她先歇一段时间。
就这样,到了八月。
八月风波,停业整顿。许多事情是大人该操心该烦恼的,她要面对的,是自己蠢蠢欲动的那颗走岔路的心。
巴掌打的是忘恩负义的自己,她却觉得痛快。
隋迩心想,像她这样自扇巴掌还自得其乐的恐怕也没几个了。
回家的路上,她觉得北京的夏天太热了,有着难以忍受的温度和擦不干净的灰尘,但她很喜欢。
那年夏天,她离家后第一次见到隋喻。
她哥长得很高,变得很帅,要带她回家。
她觉得哥哥眼中的情绪很复杂,她不懂,也不想动。
离家的时候,她哥说:“隋迩,你今天要是出了这道门,就别管我叫哥。”
现在,她哥说:“隋迩,你今天跟我走了,就还是我妹妹,否则,将来也不必认我这个哥哥了。”
隋喻什么时候也会低头了?
隋迩眉眼弯弯地笑,说:“求之不得!”
十六岁,隋迩在天桥遇上了故人。
呵!好歹这么多年没见了,如今见着她就跑,是想赖账吗?
隋迩跟着张云雷从天桥跑到了西单。
张云雷一度特别感谢隋迩,能这么一路跟着跑过来,得是何等感人至深的同门情谊。
隋迩告诉他,只是想找他要账,毕竟当年为了他的艺术发展她的小金库也消耗的差不多了,张云雷听完以后沉默半晌,然后提起沙发上的抱枕就揍她。再然后被隋迩带着郭麒麟反杀了。
张云雷那个恨啊:“郭麒麟你站哪边的?”
郭麒麟人间清醒:“我要是帮你我姐会带着云鹤九霄外加我爸妈一起揍我,我要是帮我姐只用面对你一个人,而且你打不过我。”
张云雷:……这日子没法过了。
隋迩上高中后科目增多难度加大,她一度觉得自己不是读书那块料,她师父沈白秋安慰她:“没事,你读不了书还可以回家继承家业。”
小隋一脸忧愁:“我有啥家业可继承啊?我爷爷在平安屯那旮旯有二亩地,您把我整回家种地去啊!”
沈白秋:“你咋在北京呆了这老些年也没把普通话整利索儿的,就这还说相声呢!”
小隋:“您是以什么心态来批评我的?”
沈白秋:“你有意见?”
小隋:“没有!”
十七岁,隋迩办了个人专场。
她说了单口相声,唱了京剧、单弦和鼓书,师父师娘空降给她坐镇。
隋迩气愤的从来不是曾面对的危险,而是那些人忘恩负义的嘴脸,师父好心放他们一马,他们却起的是赶尽杀绝的狠心。
专场办完,她和那位就是彻底得罪死了没可能好转,她不在乎。
成年人讲究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她还没长大,所以她不愿意想这些。
爱咋咋地!
办完专场没多久,师父给她停演了。
理由:处事狂妄,不敬师长。
停演的当天晚上玫瑰园吃火锅,隋迩正忙着吃东西,狮虎告诉她:“以后好好学习吧!”
小隋懵了!
狮虎:“我打算给你报几个补习班。”
小隋死了。
十八岁,隋迩高考,成绩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她考上了一所还算不错的大学。
她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