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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下,这座宅院宽敞开阔, 一步一景, 花草繁茂, 人声杳闻, 虫鸣声细细, 水多桥也多。周黎一路经了三道跨潭或跨湖的桥, 被带到了一间幽静的院子里。
“客院到了, 周姑娘请!”六管事在前头姿态恭敬。
周黎知道这是一位修为在筑基之上的前辈,不敢造次,拱手礼道:“劳烦前辈带路了。”
两人进了院子, 六管事招来几个仆妇丫鬟, 冷森森道:“这位周姑娘是郎主的贵客, 住在这院里, 你等要好生招待。若谁令周姑娘生得一丝不满, 必不轻饶。”
几人竟吓得面色惨白, 战战兢兢地应是。等六管事离开后, 就一个个殷勤地围上前问周黎有什么吩咐,可要沐浴摆饭。
见她们怯生生的模样, 周黎不由得腹诽腾渊真君与六管事在这些凡人头上作威作福, 倒是积威深重。她的储物镯打不开了,便向丫鬟要衣服洗了澡, 回了卧室后又拒绝了仆妇守夜, 自己一个人静静捋着今天听到的事。
先是“海外散修”腾渊真君成了唐瑛的父亲。又是晋山真人的金丹修为是用妖兽内丹升阶的, 而他的师父金阳真人在这颗内丹里做了于他有害小动作, 所以师徒两人便逃出了宗门。
他们谈到这些事情的时候对她并没有避忌。倒也是,唐瑛的身份并没什么好指摘的。而晋山真人用妖兽内丹提升修为的做法虽不合正道,但也是个人之事。唯有金阳真君算计弟子性命则显得丧心病狂。
周黎虽不了解这般算计具体的好处,但无非是为了修为。她还记得自己之前见了裕二哥铺子里的炼气期工人,他们都能早早接受无法修炼的命运,便放任自己坐吃享福。她当时虽佩服他们放得下,却不免又觉得有些不思进取。
而现在听到的金阳真君的做法却又是另一个极端,他已为修炼做得疯魔癫狂了。一个元婴真君到了这样的地步,想来该是别的路子都走不下去了,又无法放开吧。
想到这里,周黎悚然一惊。心道:如果是我,我会这样吗?她扪心自问,又设想了一下自己某一天修为无法寸进,只能枯坐等死的模样。一时之间,这么一想就已经心痛如绞,无法接受。
前世的父母亲人出现在她心中,平日隐隐的踌躇满志与对长生逍遥的畅想出现在脑海。想到这些都化为泡影,她心中油然生出一股大恐怖,汗水涔涔流下。
不行不行,我不能落到这个地步!她摇头。
可是,这是我能决定的吗?她又是茫然。
枯坐了会儿,周黎依然不能心绪平静。她去到床铺上,盘腿坐下炼气,又是神烦气燥,无法行功。便只好停下,令自己平复心情,闭着眼睛,把造成自己这般心境的整个事情再仔细捋了一遍。
想到金阳真君,她又不由得生出厌恶之感,这股感觉里又还因为自己的心境都是因此而起。
突然,周黎又心觉不对。她一开始问自己的问题是——如果是我,我可会这样做?但后来却跑偏成了——我会不会落到那种地步。这之间的差别让她精神一振。
她依然十分害怕落到修为无法寸进,又身死道消的地步,但那只是生死之间的大恐怖,自己现在的奋斗就是为了不面对这样的恐怖。但这种怕并不代表她就会与金阳真君一样了。
然后,周黎又认真的问自己:
——如果我到了那一步,我会做金阳真君这样的事吗?
——不,不会。
她肯定地回答自己。
——也许到没办法的时候就会了呢?
——至少我现在不会,那么我会一直提醒自己,不忘初心。
是的,就是这样。闭着眼睛的周黎如释重负地笑了,她只觉自己脑海中亮起了一盏明灯,照得自己光明无暇。
她又看到了身边无数的木系灵气欢腾起舞,向她涌来,这是她的心境切合道境了。只是这时并不是修炼的好时候,周黎又睁开眼,自己收敛起心神。
这一回虽中断了修炼可能带来的收获,但她却不觉得可惜。只因这一次的心境感悟对她而言太过重要,能在现在就揪出这样一个心灵隐患把念头通达,便不怕以后修为深了它再出现时造成大的影响。
她突然想到什么,心念一动,果然立时便又感受到了木系灵气。再试了几次,反复如此。周黎这一下,就真的欢喜无比了。她的心境修为完完全全到了心动阶!
她开心地跳到地上走来走去,如果这时候是在宗门里,她应该已经跑去找师父了。说起来,她当初回家的时候说完回三天,而现在正是第三天,所以师父该是在明天发现她没回去才会开始找人吧。但她其实并没有事,只希望他不要太着急才好。
在屋子里晃了会儿,周黎往外头一看,只见月光映得纱窗白莹莹的,想必夜已十分深了。这个时候本该是认真修炼的时间,只是她的心情却又不适合修炼。周黎想了想,便干脆取出腾渊真君送来的道法开始研究。
周黎把神念探于玉简之内,顷刻间便见到了一条遨游在虚空间的巨大生物。它如所有功法运行图一般呈半透明状,似蛇却多出四只爪,比龙又少了一对角,只有头顶微鼓的两个包。这是一种向着龙无限靠近的生物,应该是一头蛟。
难不成,这个道法是师兄修炼的《灵蛟诀》?
下一瞬间,她又驳斥掉了这个猜测。当周黎把神念靠近蛟身,清楚地看到灵力引阵路线时,便惊呆了。这头蛟身上标出来的各种各样的X窍经脉,数十万计,庞杂无比。而运行路线也五花八门,从这个毛孔开始的有,从那个毛孔起头的有,从各气X开端的也有。
这绝对不可能是《灵蛟诀》!道法是以灵物大致X窍引为阵法修炼一个意象,而《灵蛟诀》是由《灵蛇诀》升阶而成,却只是加了一些阵点,怎么可能像手头这一门道法一样恨不得好像真的解剖了一头蛟。
更何况,蛟这种生物,也和四圣五灵一样,在整个修仙界是多少年都没出现过了。
所以,这门所谓的“道法”真不是拿来驴她的么。
周黎仔细看了一条行功路线,又是摇摇头。她虽修炼未久,但凭对道的领悟也能看出一些好坏,这门“道法”的行功路线流畅自然,暗含道韵,却不仅不是粗陋之物,反而玄妙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