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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黎匆匆换掉了常服, 改穿了一套蓝色的半臂法衣,又把头上发带的幻阵关闭, 重新变成了叶箴送的头箍。将之戴上后, 她照了照镜子, 见镜中的面容粉雕玉琢, 与额间蓝宝石相辉映, 法衣仙气十足, 裙裾飘飘欲飞,总算有了些真传弟子的气象,这才放心地出去。
“师父, 现在可以走了。”
萧靖宇看了一眼弟子头上的发箍,他还以为这小丫头是不知道爱美的呢。
他心念一动,便有灵光将两人罩住, 霎时间,斗转星移, 两人已到了一处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白茫茫虚空。
周黎脸色发青地捂着胸口干呕了一声, 连忙又忍住。萧靖宇见此,也忙上前一手贴在她背上,输入了一道灵力,道:“静心,定神。”
周黎闭上眼睛, 开始感受着灵力运转。她知道这是身体对急速移动的不适应, 幸好她只是在师父的灵力罩中被“搬动”, 若没有灵力罩保护, 她的身体恐怕已经被速度造成的压力压得粉碎了。
等她完全恢复过来,萧靖宇拿出一颗丹药让她含在口中,道:“是我疏忽了,忘了你的修为。这次瞬移距离较远,再次传送时也要记得定神存思功法。”等她答应了,才手捏灵诀,在这茫茫雾气中开了一个通道,拉着她进入其中。
周黎再次落脚时就没那么难受了,刚站定,她首先便听到了震耳欲聋的“哗啦啦”巨响。睁开眼一看,原来他们站在一方山石上,山石左面是断崖,面前一条两丈多宽的大河滔滔不绝地从断崖泄下形成了瀑布。瀑布激起了漫天水雾,一弯像是彩色雾气凝成的虹桥从这边的山石跨到那边山峰半腰的山D边,萧靖宇带她走了上去。
虹桥走起来很像沙滩,一踩雾气一般的物质就凹陷一个印,但脚提起时雾气就恢复了,也不滑溜。
过了虹桥,入了山D,却还不是目的地。直到在D内转了两弯,方才看到前面有亮光。走出了D,霎时间就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是个景色优美的山谷,花木繁盛,绿草成荫。几间竹子搭的精舍阁楼坐落在一道河流边,那竹子青翠欲滴,在日光下光泽氤氲,可见并不是凡品。河流上漂着十多只羽白如雪的天鹅,似乎听到声音,它们人性化地扭头看两人,又一只只展翅飞起。
一颗不知从哪棵树上落下来的水珠砸在周黎手上,沁入了微微的一丝灵气。她心念一动,便“看”了这一谷的木系灵气若隐若现,比别处兴盛许多,不由得暗暗惊叹,想道如果能在此处观想纳气,一定事半功倍。
两人走到了一间精舍旁边,越走近,木系灵气便越活泼明显,芬芳的草木气息扑面而来。到了门口,就听到了里面的笑声,又有一个清朗的声音道:“靖宇,带我徒孙进来吧。”
两人走了进去,周黎便见到了屋里各坐一案的七位修士,一位位年轻英俊,气度俨然。她第一眼落在中间那一个身上就拔不下来了,他朱颜绿发,凤表龙姿,身上还散发着收敛不住的木系气息,但最重要的是,他竟长得跟萧靖宇有九分相似。除了气质上的差异,两人活脱脱就是一对双胞胎兄弟。
周黎大吃一惊又强自镇定,可在场的修士们哪个不是灵觉敏锐,她一瞬间见鬼一般的神色早已被众人看在眼里。几人会心一笑,萧广泽也带着谑意对着她点了点头。
周黎脸刷地就红了,萧靖宇的长相做出这种他绝不会做的表情,居然是这么的难以言喻……
萧靖宇在前方口称爹与师叔分别向几人行过礼,然后便走到下首一案坐下,又对周黎道:“黎儿,见过师祖与几位师叔祖。”
自家师祖与师父果然是亲生父子,而另外几位应该也是真人以上的宗门长辈了。周黎上前一一礼过,几位师叔祖分别夸奖了几句,又各有见面礼赐在储物戒中下来。
萧广泽打量了徒孙几眼,笑着夸道:“是个好孩子。”又问她:“你的修为可是刚刚突破的?”
周黎垂头恭敬应道:“是的。因着师祖突破时的天地灵应,弟子才提前到了融合阶。”
座上几人都笑了,周黎也不知道哪里出错,被笑得都怀疑人生了。还是萧靖宇看着一脸窘迫的弟子,温声解释道:“突破时的天地灵应早在禁阵内过去了,否则不可能只有这点场面。你所感应到的是师祖元婴出游时引发的天地共鸣。”
周黎红着脸受教。想想也是,叶箴的顿悟就使得灵雨在小范围内下了三天,而她今日突破时感应到的天地灵应范围虽大,却一会儿就没了。这个场面的确比不上元婴期的名头,元婴期可是被称为“地仙”的存在。
座上一位穿着银白法衣的真君打趣道:“想来你们祖孙也是命定的一脉相承,只是元婴出游到外面这么一下,就刚好让这孩子突破了。”
“有理!”另几人点头。
萧广泽又是笑,又是连连摆手:“常道子,你别在弟子面前拿你那套乱人道心,什么都能被你扯上天数有定。若是命定,要人力何用?要修炼何用?”
常道子为自己倒了一杯酒,摇头道:“也是因缘巧合,便打趣一下罢了。你若要论道,焉知人的秉性不是命定,焉知人的成就不是命定?”他说完,也不等别人回答,突然就看向抿嘴笑的周黎:“你这娃娃觉得呢?”
众人便都饶有兴致地等着周黎回答。
周黎笑道:“弟子天天都用心修炼,灵力积累够了,只差一点瓶颈熬了几个月。这几个月什么时候遇到师祖元婴出游,我都会突破的。”这只是有概率的巧合,真不能算什么命定。
周黎是最不信什么天注定的了,她是唯物主义者,来到这个世界后,发现修仙、灵气等一切东西是客观存在的,她便欣然接受了。命是结局,运是运气,都只是客观的形容词。而所谓的天命嘛,一切倒果为因的论证都是耍流氓。
她又道:“命数是不是天定,对我都没有用。除非有人跟我说我能到修炼到元婴期,然后我便整日吃喝玩乐便到了元婴期,那我就相信真是命定了。”
“说得不错,我这徒孙都懂得这是无根无据的无稽之谈,也不知道你在坚持什么!”萧广泽见她说得有条有理,自信满满,竟半点不被常道子的话带偏,就先得意地道好称赞了起来。
常道子旁边的修士也围攻他道:“小娃娃勇于自信,脉络贯通,可比你这死心眼明白多了。”
常道子摇了摇头,不置可否。在场众人知道他没有听进去,却也不奇怪。周黎的说法也不知多少人与他说过了,只是常道子钻研这天命说钻研了不少年,已自有一番自洽之理。他又道心执拗,这种虚幻无迹的说法,又无人能找出真正的证据说服了他。
萧广泽已对周黎这个徒孙十分喜爱,甚至拿出年轻时用的飞剑赐给了她,又吩咐人收拾住处让她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巩固修为,才和声道:“去你师父旁边吃果子吧。”
周黎便过去跟萧靖宇坐了一案,听着众人说起了要举办一个元婴大典的事。说着说着,其中一位真君就道:“广泽,你以往不在外头行走,便无计论。但现在成为真君,却该正式起一个名号了。”
“很是很是,总不能说起,便道是术霭宗的萧真君,再等靖宇也结了婴,就更不知如何称呼了。”
“木属东方,东阳如何?”
“不好不好,东太大,过犹不及。”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最终便为萧广泽定下了道号“青阳”。
而作为吃果子观众的周黎又在旁边默默吃惊,萧广泽这个名字十分熟悉,她在上徐夫子的第一堂术霭宗历史课时便听过,正是宗门第十五代宗主的名字。
众人散后,周黎便在师祖这里住了下来,但她并没有时间修炼,因为接下来的日子,明谷,也就是师祖青阳真君住的地方一天比一天热闹了起来。
因将要给青阳真君大办成婴大典,术霭宗山门大开,萧靖宇简直忙得脚不沾地,就连叶箴也中断了闭关出来帮忙,周荣磊跟着行宪峰的执法队到处巡逻。
周黎和另外一个少女则被师祖带在身边当童子使唤,这些天见了无数的真君真人,她笑得脸都僵了。而另一位向来表情寡淡,倒比她轻松得多。
这少女名叫周丹颖,也是周家的嫡脉传人,还是万剑锋主的真传弟子,金系上品灵根,三年前就突破融合阶了。在三年前,周黎驾驶法器仙鹤飞去行宪峰,就差点跟她在空中相撞,后来又在学院中远远看过两面,只是从没有说过话。
而她之所以能被师祖带在身边,也是令周黎掉了一地下巴的原因。她对着萧广泽与萧靖宇的称呼分别是“姑丈”,“表哥”。
所以萧靖宇竟也算是周家人?真是人生处处有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