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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三)余岚:准备应答的两人关系版本

作者:大杯格瓦斯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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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5年9月20-21日

    正式的拘捕通知书下来前,她其实已经意识到:周锐的死,肯定是谋杀者预谋已久的,且对方想把周锐的死与她紧密联系起来,达成“一石二鸟”之效。

    她是周锐凶杀一案的首要嫌疑人:水果刀上有她的指纹,已经被上传到网上的视频显示,周锐死前,两人发生了强烈的争执,而警方通过问话,也了解到,周锐出国以前,两人就因利益问题分道扬镳。也许在警方看来,唯一解释不通的地方是:两人几年来既然都没有联系,周锐为什么愿意回来参加我的发布会?但所谓的“杀人动机”,在真实的刑案调查中,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那个维度。

    幕后操纵者的目的达成了:锁定她和周锐之间的关系。

    这就是她听到萧郁在审讯室告诉她他们知道周锐死前两人在吵架时,她的直觉反应。自询问结束后,她已经在这里待了超过快三个小时。那个叫萧郁的女警官走后,再也没有人回来过。

    接下来该如何应对?他们即便拿到了视频,也并不知道她和周锐之间到底在吵什么。

    只要她不解释这件事,他们就会开始详细调查他们之间以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以此来推测他们争吵的理由。

    她想,等到警方再度问话时,告诉他们,她和周锐在争吵,是由于感情上的问题——这也就解释了,她为什么在第一次询问时是那么抗拒谈起她深夜去往周锐的家。

    具体是什么样的感情问题?是“他一直深爱着她,而她最后选择和另一个人在一起”的庸俗爱情故事吗?如果是的话,接下来就要回答警方下一个问题:所以你当初为什么和周锐结束了合作关系,也是因为感情?已知条件是:周锐当时没有结婚,也没有有其他的感情纠葛;而她这方面,当时也还不认识白修。

    所以,这是两个人之间的矛盾,与第三者无关。

    感情的开始或许是这样的:和他一起来这里后,他开始无限地压榨我,希望我不间断地出版小说,但我需要沉淀,我不能一直这么无休无止地写下去,这样的话,我头脑中的经验和情感终于有一天会被完全掏空。而他呢,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文化商人,一心一意以赚钱为目标。

    只是将作者完全看作赚取利润的工具。摄取,盘剥,压榨。对了,他当然不是起初就这样。

    一开始的确是双赢的合作,可随着他的事业越来越好,我变得彻底心灰意冷,开始试图反抗他给我的高压。他说这是为了我好——商人惯用的说辞,他是在持续打造我的知名度,打造我的个人品牌。可是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呢?我曾经质问他。已经够了,我要的没有那么多。

    关键点来了,在此时,他终于开始暴露真心:“我对你的感情,不仅仅是朋友和合作者,我还爱你,这就是我向你表达爱的方式,我希望你能成为我的作者梯队中最棒的那个,我希望你能更好地成就你自己。这就是周锐,这就是那个一贯自我中心主义,自我感觉良好的周锐,他如果觉得好,他就会对周围他关心的人这么做,很不幸,她当时就是他唯一关心的人。

    可以想象背负在我身上的压力了吗?也许你们能够想象,这就是以爱之名的控制,结果收获了什么?先是避之唯恐不及的无奈,然后是深深的压力,最后是愤懑与厌恶。就这样,直到有一天,我终于决定反抗,我终于决定不再背负着这种控制去写作和生活。我去意已决,更换了新的合作伙伴,他看到覆水难收,心灰意冷,难道还要不知趣地留在这里天天目睹我在接下来和新的合作伙伴的合作吗?

    绝对不可能。

    所以出国是最好的办法,至于为什么是芬兰,我也不知道,我从没听他提过芬兰,仿佛这就是他某一天站在墙上挂着的地图前,手持飞镖,无意中射中的地方——即使当时射向的是南极洲,他说不定也会去的吧——我的意思是,他当时就有那样的绝望情绪。

    好了,现在可以回到现在,回到我和他重聚后,争吵的这一幕了。

    前情铺垫已经结束,够充分了吗?他问我,当时我为什么这么狠心,拒绝再和他合作。我不愿意旧事重提,不愿意说起过去,我装作冷冰冰的,仿佛我一点都不想他,一点都不觉得他这次来参加我的新书发布会,是给了我一个多大的面子。

    接着,他开始奚落我,问我还记不记得他离开时我说过什么,“我感到跟你合作压力很大”,他哈哈笑了几声,“当你需要我了,你就让你的出版方不惜几次去芬兰找我,希望我千里迢迢过来参加你的发布会。

    你千万别告诉我,你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你肯定知情,难道你的新的合作方会这么不尊重你的个人意见吗?难道他们会在不经过你同意的前提下,去擅自把我拉过来和你对谈?我没那么天真。我曾经就是干这一行的。”

    说这话时,他指着我——就像各位警官在偷拍的视频里看到的一样,而我也回击了他的奚落,“不管你相不相信,在邀请你来参加发布会这事上,我仅仅是同意这么简单,至于你来,或者不来,以及你内心到底想不想来,我一概都不知道都不想知道。我想你回来这一趟,他们也肯定没少给你钱。

    你希望我感到愧疚,希望我觉得你一定是为了我才重新回来。但是你不是,你从来不是那种人,你没必要在我面前装出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房间了沉寂了几分钟,说完这话后,我确实想过这话是不是太重了,周锐是否还会去参加新书发布会,我搞砸了这场还没开始的对谈。但我下定决心绝不会再向他道歉,就这么离开了。

    她在脑中完整地演绎了一遍情况。

    一等警察重新来审讯,她就会把刚才想到的情况,全部告诉他们。但她没有等来警方的二度审讯。她等来的是一张正式逮捕通知书。

    她被羁押到市里的第二看守所。在去看守所的路上,她看到有几个媒体人在围着羁押车辆拍摄,警察驱散了媒体记者。她坐到车里,眼角的余光看到还是有媒体人试图拍到车里的她。她没有回避什么,她明白,如果有一丝一毫的闪躲,抓拍到的照片刊登在网络上,似乎就是在说:我的确就是凶手。你的一举一动都可以被肆意歪曲,夸大。

    她让看守将她被逮捕的消息立刻通知她的律师和家人,看守说放心吧,按照规定,她会及时去通知。但这一天到夜里,她都没有收到白修或叶乔要探视的消息。此刻她心里反而没那么慌乱了,如果确定真的有事发生,那事情宁愿来得更密集、更迅猛一些。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看守告诉她,有人探视。她在看守的身后,看到只有白修一个人。

    “叶乔没有和你一起过来吗?”

    “她过来了,她还在门口等着。”停顿了片刻,白修皱了皱眉头,“你气色不太好,昨晚是不是没睡着?”

    “换一个地方,没有那么容易睡着。”

    “昨晚我们就想过来,但因为一些手续问题……”

    “你不用说。”余岚打断他。两人相视,沉默片刻。

    “你们俩当时在吵架。”

    “你已经看过了?”

    “视频已经被传到了网上。我觉得他们也是因为视频被曝光,所以想及时采取下一步行动。接下来,我会想办法申请保释的。只有那一段视频不能证明什么,更何况听不到任何声音。你再坚持几天,我会让律所里的几个律师都集中参与进你的案子上。不过,你现在得告诉我,你们当时到底在说什么?”

    “你确定不让叶乔一起进来听吗?当初你说是叶乔来主导我的案子。”

    “你还是想让我退出?现在跟之前不一样了,你很危险,我不希望自己就放手不管了。不过,我还是尊重你的选择,只是希望你能慎重考虑。”

    余岚最后同意白修和叶乔同时在场。她知道自己必须向二人解释那段视频中她和周锐到底在因什么而发生争吵。她没想到的是,为警方精心准备的一套说辞,现在却要说给要帮她的人去听。

    然而在她将自己脑中构想的话开始对她们说出后,看到叶乔在笔记本上认真地记录着,她越发感到心虚和愧疚:白修是自己的丈夫,为了她的案子,一定耗费了很多的精力,也动用了很多律所的优秀律师,她决不能让他们这样白白做无用功。她决定不再讲述她编造的版本,对白修和叶乔说抱歉,她不应该撒谎的。

    “余岚,这个时候,你绝不要对我们隐瞒什么。从现在开始,你完全可以不把我当成你的丈夫,我就是你的律师。”白修鼓励余岚说出她想说的。

    “那天,我进入周锐的家后,我们很快吵了起来。”

    “为什么?”

    “说实话,直到现在我也不清楚。一进门的时候,他还好好的。一开始他只是跟我说起在芬兰的生活,那里漫长的极夜,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他说……他把我和他当年的合作关系看得很重,他出国后始终都是一个人,他恨我,恨我这些年没有跟他取得任何联系。却在我需要用到他的时候,让他过来。当时他对着我发泄着这些年他积累起来的情绪。”

    “如果他记恨你,又为什么要回来呢?”

    “我也不知道。他说了那些话后,我也很急,我并不是他形容的那样子,我不知道这么多年没见过,他对我就只剩下了仇恨。他完全听不进我在说什么。于是,我们就吵了一架。”

    “他那天除了说话外,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叶乔追问。

    “毛衣。那天去了那里后,他穿了一件超长筒毛衣。当时屋子里没有那么冷,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穿那么一件衣服。”

    叶乔也将这点如实记录。

    “很明显,现在是有人想把他的死嫁祸到你头上?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偏偏是你?”

    叶乔合上笔记本,侧过头看了白修一眼,似乎在等待白修的答应。白修没说话,叶乔继续说:“余岚,你有没有想过凶手可能是一个你和周锐都认识的人?我的意思是,在你从前的生活里。”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十一年前,周锐去清远以后,那个镇子上发生了很多事情。我需要你告诉我,那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也许那些事情能帮我们更好地锁定谁才是那个幕后操纵的人。”

    余岚没想到叶乔已经将调查的触角伸向了她的过去,事到如今,将全部的事实告诉他们真的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吗?

    看守所规定的探视时间已经到了,她只好站起来离开。随着她逐步走过看守所空旷冷寂的走廊,她越发感到身处此时此刻,像是一场冥冥中注定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