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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张鹏是当着司机和秘书的面说出来的,按理说他不该这么干,因为有损他这个领导的形象,但刀都架到脖子上了,哪还顾得上形象?现在只要有人能救他,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给那人下跪都行。
陆捷听后大为震骇,失神半响,怒冲冲的道:“事故真相你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告诉我,啊?你特么连我也瞒着,亏你还是我的副手呢!一下死了十八个,这么大的事故,特么的就算是我都要被撤职了,你还有脸让我救你?我怎么救你,给你背黑锅吗?”
张鹏哭腔儿说道:“我想汇报给你来着,可又觉得这事儿我能摆平,就不给你添麻烦了吧。谁知道今天薛冰和秦阳好死不死的非得跑到上阳镇去调研安全生产,又凑巧听到了村妇传闲话,就给让他们获悉真相了。也不是我说,秦阳那小子是真特么精明啊,听到闲话就立马找人确认去了,打了我个措手不及……”
陆捷没有说话,心念电转,如何能够救他,要是坐视他被市里拿下,自己就又会失去一个强力盟友,那以后还怎么跟薛冰斗?
张鹏见他不言语,以为他彻底放弃自己了,哀求道:“县长,你不能不管我呀,你身边要是少了我……”
陆捷截口道:“别给我瞎咧咧,我正给你想办法呢,呃……不行我私下里跟市委高书记汇报一下吧,看看他是个什么意思。”
张鹏闻言吓得魂飞魄散,道:“你要汇报给高书记,那不是直接要我的命嘛,你还嫌我倒台倒得不够快是吗?”
“你知道个屁!高书记也要权衡,这件事发生后省里对市里的看法,要是能够压下去的话,高书记也肯定愿意压下去。”
陆捷说完就挂了,然后给高红光的秘书乔子恒拨去电话,由他将事故转述给高红光……
一刻钟后,薛冰和张鹏的车直接开到了县政府,二人下车后联袂赶奔县长办公室。
张鹏眼看秦阳也跟在后面,气恼之极,停步喝骂他道:“你给我滚一边儿去,这种事也有你插一脚的份儿?”
薛冰脸色一沉,道:“张县长我提醒你注意用词,身为县领导,又是在政府大院,不要口出恶言,有损人品!”
张鹏不忿的道:“本来就是,咱们三个领导谈事,他有什么资格掺和?再说了,之前在事故现场他还骂我无耻了呢,我现在骂他一句有什么不对吗?”
薛冰还要再斥责他,秦阳抢着说道:“没事儿,让他骂几句解解气吧,他以后就骂不着我了。你们进去吧,我就不上去了。”
张鹏气苦而又轻蔑的瞪了他一眼,快步走向楼门。
薛冰对秦阳道:“你稍等我一会儿吧,我估计用不了太久时间。”说罢匆匆追了张鹏去。
赶到县长办公室里,薛冰开门见山的问陆捷道:“事故真相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想必刚刚张县长已经跟你做了汇报。”
陆捷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张县长其实也是受害者,他被底下人蒙蔽了,当然我们也都被蒙蔽了。”
薛冰看了眼张鹏,语带嘲讽的道:“张县长坚持不让我将事故真相汇报给市里,说要跟你商量一下才行。那现在大家就商量一下吧,看看是汇报还是瞒报?”
“我已经跟高书记汇报过这件事了。”陆捷一句话就惊呆了薛冰。
薛冰既惊诧于他跟高红光的关系已然如此亲密了,也奇怪他为什么没把张鹏推出去背锅,心中预感到一丝不妙,问道:“高书记怎么说?”
陆捷表情淡定的道:“高书记说,今年市里在努力创城,眼下到了年底,是最紧要的关头,绝对不能发生严重抹黑我市名誉的事情。另外,这场事故本来就源自于非法盗采,严格意义上讲不属于安全生产事故,不能把责任推到政府头上。”
“所以呢?”薛冰挑眉问道,却基本已经猜到了结果。
陆捷续道:“高书记说,这件事县里就先全力往下压,不要曝光出去,他回头会跟省领导汇报一下,看看怎么处理,但怎么也要拖到新年去了。如果到那时事故还能被稳稳压住的话,这事大概率就大事化小了。”
“也就是说,我能免于撤职了?”张鹏激动无比的嚷叫起来,脸上浮现出了喜色。
陆捷嫌弃的看他一眼,道:“我可没那么说,但现阶段你还能正常上班。其实高书记最开始是想将你直接撤职的,是我苦苦恳求,好说歹说,他才暂时放你一马。”
张鹏大喜,虽然一颗心还高高吊在半空,但至少眼下安全了,没口子的感谢了他一番。
薛冰则是满心的失望,尽管高红光的处理方式也有他的道理,但这么大的事故就这样压下去,就像是压住了一颗随时都会爆炸的炸弹一般,还是让人很不舒服很不踏实,问道:“高书记打算向哪位省领导汇报啊?”
陆捷道:“那就不是咱们能知道的了,总之这件事就先这么办,薛冰同志你也不用再向市里汇报了。”
薛冰暗叹口气,缓缓颔首,转身走了出去。
等屋门关闭后,张鹏快步走到陆捷身前,拉起他的手无比感激的道:“谢谢县长救我,万分感谢,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好哥哥,我唯你马首是瞻!”
陆捷笑着拍拍他手背,道:“跟我还用客气?咱们不早就是一家人了嘛,互帮互助是应该的。”
张鹏连连点头,恨恨地道:“薛冰和秦阳这俩狗东西,这次差点没整死我,我真想……真恨不得,哼!”
陆捷道:“我正要跟你说呢,你也看到薛冰的咄咄逼人之势了吧,她是逮着机会就倾轧咱们,好把咱们挨个击破,最后达到她在县里唯我独尊的目的。因此咱们也绝对不能束手待毙,必须展开强力的反击,尽快把她整垮或赶走,不然咱们全都得玩完!”
张鹏眼中现出怨毒之光,道:“哥哥你说怎么办吧!你说怎么办,咱们就怎么办,非得搞死她和秦阳不可!”
陆捷表情阴恻恻的道:“她不是在搞反腐整风运动嘛,那咱们就让下面的人给她这场运动加加料、变变味,比如大搞揭发迫害,制造冤假错案,把基层搞得一团糟,跟当年那场运动似的。等恶劣影响起来后,再让人去省里告她一状,你说她还能留在青山吗?”
张鹏又惊又喜,挑起大拇哥道:“高,实在是高,还得说是哥哥你呀,真是智谋百出,我算是服了!正好你,我还有老申他们几个,统管政府部门和大多数县直机关,咱们就从咱们的地盘上开始干,非得把水给她搅混了不可!”
陆捷洋洋得意的笑起来,道:“我吃过的盐比她个小女人吃过的大米饭都多,她还想把我斗垮台,别做梦了!接下来咱们就等着瞧吧,看她怎么灰头土脸的离开青山!”
楼外院里,秦阳刚从薛冰口中得知了结果,听后百般愤慨,却又无可奈何,但也没有别扭太久,很快就释然了,毕竟这一回不是非得让张鹏下台不可,他就算不下台,陆捷一伙也已经处于劣势,也压制不住薛冰的强势崛起了。
到了下午,县公安局传来消息,对冀贤明和赵有术的审讯已经完成。
冀贤明承认在上阳镇出任镇长时,与赵有术达成权钱交易,由他提供权力保护,赵有术组织工人盗采煤炭,二人各占四成干股,剩余的两成干股分润给镇村干部及相关监管单位,如国土所、派出所等。
同时,冀贤明也承认了瞒报遇难人数,而且说是自己一个人做出的决定,与他人无关,等于是舍弃自己、护住了姐夫张鹏。
当然,他这也是明智之举,他要是把张鹏也供出来,那全家人就都完蛋了;反过来要是舍己救人,侥幸留得张鹏这座青山在,那整个家族还有兴盛的可能。等他以后坐牢出来,还能继续从张鹏手里拿项目捞好处。
至于赵有术,被抓后就老老实实地交代了先找耿建波求助、又向冀贤明问计的全过程,其中提到了冀贤明与张鹏之间的密谋:“冀贤明亲口跟我说,他刚跟他姐夫商量了下,让我出钱把事故压下去。我问他压得住嘛,他说没问题,村里有我的钱压着,镇里有耿建波压着,县里有他姐夫张鹏压着,保证压得住。”
专案组再以此跟冀贤明确认,但他坚决否认,说从来没跟张鹏商量过。但专案组很快调来他事发当夜前往县政府家属院的录像给他看,他这才无可辩驳。
也就是说,现在已经有充分的人证物证可以证明,张鹏在事发之后很快就获悉了事故真相,并主导了瞒报。
秦阳闻讯后第一时间汇报给薛冰知道,薛冰听后气得咬牙切齿,道:“我说为什么一开始张鹏就拦着我不让我去上阳镇,等我去了又拼力淡化事故影响,敢情他早就参与进去了。先是瞒着我,再是防着我,这个人渣,就他这样也配当县领导?”
秦阳劝说道:“还是那句话,知道他是什么人了就行了,不值当为他生气。你放心,就算高红光暂时不追究他,他也逃不过日后的清算。”
薛冰恨恨地道:“我现在就要清算他!高红光不是让压着不让报嘛,我偏偏就要汇报上去,非得让市里对张鹏明正典刑不可!这么卑劣无耻的家伙,干下了这么肮脏的事情,居然还能坐在常务副县长的位子上逍遥自在,是可忍孰不可忍?”说着拿起了红色座机的话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