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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天,也是罗彦接掌这些科考士子的第五天。
当罗彦再次登上前院高台的时候,能够前来听讲的只剩下了不到百人。看到这稀稀落落的人群,罗彦不禁皱了皱眉头。看来还是有很多人不能够相信自己的本事。
长叹了一口气,罗彦拿出昨日的文章,开始下发起来。
场面相当尴尬。
罗彦连续叫出了十几个学生的名字,都没有人上来取自己的文章。微微叹着,罗彦将那些纸都仔细放在桌上,表情却依旧严肃地继续念着名字。
两百多张纸,不到一百人领取。尴尬的气氛中罗彦开口道:“如果你们以为,那天我只是想在你们面前展示我赚钱的本事,那就大错特错了。”
罗彦这别样的开场白让下边的士子会心一笑。确实之前有人这样抱怨过,不过貌似抱怨的人已经不在这里了。
“柴米油盐,乃是百姓生活的根本。你等将来入仕为官,要做的也无非是让百姓们的需求得到满足。这样就已经是一个好官了。若是让他们还有余钱,那更是能员。而如何做到这些,只凭你等读那么几本书,是远远不够的。”
罗彦很是严肃地说道:“一百文贞观钱,换一百五十文武德钱,这里头的原因你们想清楚了么?我看是没有,因为好多人都没有写到要害。你等以为一句国富民强就可以解释一切么?”
“贞观钱之所以能够这么贵重,是因为铸钱过程中使用的铜多了,铁锡之类的少了。因此外观上,贞观钱色泽更为鲜亮,而且同等大小的钱币,贞观钱要重一些。”
“但是朝廷每年铸钱都是有定数的,这个定数从何而来,便是依据国家储备。储备多了,自然会多一些,储备少了,便要少一些。这样才能够尽可能稳定物价,而不会因为大量铸币导致物价飞涨。”
看着士子们有些迷惑的眼神,罗彦继续讲道:“这便是物以稀为贵的道理。”
讲完了这个,罗彦这才继续说道:“从此引伸出对中枢的物价平抑之类的策论,你等可曾想过?还有,为何我又能够从西市兑换到武德钱,这又是一个问题?”
“至于那龙涎香,是识货的人眼中,它是无价之宝,便是得到一点粉末都能欣喜若狂。可是在不识货的人眼中,它不过就是一块普通的宝石。于那孔夫子的因材施教,于那为政时的知人善任,以及那乡野遗贤不得一展才华,你等难道就没有想过?”
说白了,策论也是命题作文,文笔是一方面,关键还得看内容。针砭时政的同时如果能够提出合理的建议,对于朝堂来说,那才是真正有才华的人。
台下士子顿时一阵羞愧。他们却是也想过这货币兑率的问题,也想过人才举荐的问题,但是远远没有罗彦想得这么深入。
见自己已经说的差不多了,罗彦这才停下来:“好了,相关的批阅已经写到了你等的行卷上,回去自看便是了。今日,明经科的《论语》全篇三遍,进士科的《管子》一遍,读完再走。”
虽然点评文章却是很给力,可是接下来又是很蛋疼的读书时间,这让留下来的这不到百人都有些郁闷。原本以为罗彦会换点花样,不想临了还是死读书。
无可奈何,不论心中是否自愿,这个时候忽然离开终究不好,所以学生们还是耐着性子读着书。
罗彦只会让学生不停读书的奇闻,这天之后,就传遍了长安。这下子谁都知道罗彦绝对是被姚思廉和孔颖达两个人推出来混声望的,不过这回可是声望混成功了,却全都是负面的。
又过了一天,国子学只剩下五十人。而罗彦依旧我行我素,让进士科的学生继续读《管子》,至于明经科的,这回倒是换了内容,从《论语》换成了《礼记》,依旧是读三遍。
汉太学旧址,刘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很是不屑地当众说了一句:“哗众取宠。”
消息当然传到了罗彦的耳中,而且速度很快,因为他是在姚思廉的房中得到的消息。
这几天姚思廉也在观察。让罗彦讲课,其实他担着很大的风险。尤其是那几个大儒出来在汉太学旧址这么一闹腾,便是连李世民都惊动了。
想想方才在宫中李世民的询问,姚思廉也为罗彦捏着一把汗。
这时候他是真的后悔啊,原本一片好心,不想却办成了坏事。他自己遭点罪没啥关系,但是罗彦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这会儿可彻底就毁了。
当罗彦走进门之后,姚思廉便急切地问道:“进之,你到底在做什么啊?如果是你讲评文章,绝对不会引起这么大的动静。怎的就让那些学生不停地读起书来了呢。”
“姚公尽管放心。罗彦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虽然这次的做法有些让人难以理解,但是,只要再过一个月,就一定能够见分晓。只请姚公再替我担待一个月。”罗彦笑了笑,对着姚思廉一拜。
姚思廉见这会儿罗彦还在笑,有些气恼地说道:“你让我放心,我如何放心得下。只后悔当初太过冲动,将你过早送到台前。唉,进之,是我害了你啊。”
老先生这样客气,反而让罗彦有些不好意思了:“姚公,你要是真的不放心,我说什么也没用。你老人家不妨到杜相府上走一遭,想来定然能够让你安心不少。”
姚思廉奇怪了,这和杜如晦有什么关系?今科又不是杜如晦做主考,就是连请托关系都不可能做到。自己去了又能得到什么。
不过,既然是罗彦说了,那么就去试试看吧。姚思廉实在是太过关心这件事情,以至于即便是一点可能,他都不愿意放过。
一个时辰后,姚思廉的小轿落在了杜如晦府前。
颤巍巍地走进杜府,此时杜如晦也不过是刚从太极宫中回来。他也正奇怪这老夫子怎的忽然到访,但是作为士林后辈,杜如晦还是很恭敬地将老先生迎进正堂。
“姚公进来身体可好?”杜如晦将老先生让到座上,这才问道。
被罗彦给气了一阵,姚思廉这会儿心情相当郁闷。既然杜如晦问起,还是有些哀叹:“唉,进来因为进之的事情,闹得老头子我是心神不宁。这不,那厮要我前来你这里找一剂定心丸,我只好跑过来了。”
杜如晦闻言愣了,良久之后,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罗彦这厮,居然连你老人家都要作弄一下。这件事情,他直接向你言明不就行了?”
杜如晦知道这几天闹得沸沸扬扬的罗彦沽名钓誉事件。事情的始末详情都有人及时汇报,虽然朝堂并没有因此掀起波澜,但关注的人绝对不少。
所以他也知道姚思廉担心的事情和罗彦要他向姚思廉解释的事情。
“既然姚公来了,那我也不再隐瞒了。罗彦之所以那么做,是因为,他想让那些学生将经籍都记住。”经历了杜荷的那件事情,杜如晦对罗彦的神奇之处非常清楚。但是事关重大,他也不敢乱说。要不是姚思廉说是罗彦让他来的,杜如晦绝对不会吐露半个字。
这下姚思廉可是懵了。就那么读三遍,这经籍就能够记住?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杜如晦料到姚思廉定然是这个表情,所以苦笑一声:“姚公可见过一个十岁孩童,三天便将《声律启蒙》倒背如流,三天又将三百首诗作背熟。”
“什么?”
姚思廉一副见鬼的表情。
《声律启蒙》如今也是很多人家开蒙的读物,姚思廉当然知道。其中的字句对仗押韵,确实便于背诵。但是要说一个十岁孩童三天将其倒背如流,姚思廉只觉得此人定是天生神童。
“那个孩子,便是我家杜荷。”杜如晦很是无奈地摇摇头。时至今日,他都有些不可思议。但现实就是如此,而今的杜荷在长安都是小有诗名。
姚思廉彻底惊呆了。
良久之后,他才叹了口气:“原来,罗彦这小子一直是在示弱。不行,我要马上回到国子学,强令所有学生必须听从罗彦的教授。这等好事,不能白白错过了。”
此时的姚思廉只觉得那些离开的学生都好傻,这样的机缘就要白白错过。这事他绝对不能容忍,必须要采取一些措施,让学生们回到国子学来。
但杜如晦却将他拦住了:“夫子,听我一言,就让他们去吧。杜某虽然不信沙门,但是这缘法一说,却也略有认同。放弃罗彦,便是他们的缘法。”
似乎觉得这句还不足以让老先生放弃那个想法,又补了一句:“只怕,罗彦也是这样想的。他需要的不是幡然悔悟,而是一直对他坚信不移。不然,他也就不会有一旦退出就不允许再回来的说法了。”
姚思廉一想,还真是这样,罗彦只怕早就料到了今天。而自己若是想干涉,怕以那小子的性格,只会撂挑子不干。好在国子学还有二十来个学生在罗彦手下,只要真能够像杜如晦说的那样,也很不错了。
想到这里,姚思廉叹了口气,不再言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