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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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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鹏举的府邸,这几日人来人往。

    按照花溶的意思,本是要闭门谢客的,她对赵德基的几番试探已经非常厌恶,对京城更是失望,可是岳鹏举却镇定自若,在京的日子,该早朝就早朝,回家后,就和妻子游山玩水。

    这一日早上,二人正要出门游西湖,正动身,却见许才之和两名太监前来。

    二人见到许才之还是有几分喜悦,花溶赶紧问:“许大人,一直没见到你。”

    “自家去外地公干。”

    二人不便再问,只看太监拿出礼盒:“岳夫人,官家记挂你的身子,送来一份礼物……”

    花溶此时,对赵德基这样翻云覆雨的手段已经非常厌恶,但她得岳鹏举吩咐,也只得谢恩,连和许才之寒暄也无心了。

    二人进门,花溶将盒子放在桌上,看也不看,也知又是灵芝之类的。仿佛一个极大的讽刺,赵德基此时送来灵芝,是幸灾乐祸自己不孕?

    她坐在椅子上,岳鹏举端来一杯茶,柔声说:“喝一口吧。”

    丈夫的温柔的语气令她心里稍微轻松一点。

    “鹏举,我们还要等多久?”

    “得看文龙孩儿什么时候到来。”

    “陛下真是多此一举。”

    岳鹏举淡淡说:“他不是多此一举,他是怀疑我们夫妻在装病。”

    “啊?”

    这几番的试探,意图如此明显,伴君如伴虎,方知名不虚传。

    花溶心里很是慌乱,她以前感激赵德基,后来几番随赵德基逃命,心里尽管对他不满,但从未真正想过有朝一日,他会朝自己头上举起屠刀。

    她心里一惊,这屠刀即便不是朝着自己,只怕更会针对鹏举,鹏举,他其实比自己更危险。

    她一想明白这一层,更是焦虑:“鹏举,我们赶紧离开京城吧。”

    可是,话一出口,又想,天下之大,自己夫妻能去哪里?再说,赵德基也并未有明确的表示,只是他的举动令自己很失望而已。

    岳鹏举目光转动,微笑起来:“天下之大,总有容身之处,秦大王还能自得其乐呢。”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丈夫这样的语气,半开玩笑半认真。

    岳鹏举,和秦大王隔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他怎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更是惆怅,金人横行,洞庭水寇,天下还不曾太平,天子就要猜忌功臣了?

    她终究忍不住,还是打开盒子。盒子却是空的,并无任何灵芝良药。

    里面只有一张便笺,她拆开,正是赵德基亲笔:

    “溶儿,自海上归来,朕内心隐忧,夙兴夜寐,身子也越来越差。这些天,对你也许有照护不周,请你体谅。天下之大,朕唯一信赖,也不过你一人而已。

    她一呆,看完便笺,又递给岳鹏举。

    这便笺言辞恳切,跟赵德基的反反复复形成鲜明的对比。

    赵德基将行为的反复,归罪于情绪的焦虑。花溶压抑的心境,慢慢地舒展了一点,才自言自语说:“莫非,真是我们错怪了他?”

    这时,岳鹏举也拿不准赵德基的意图了,写这么一张便笺,甚至放下帝王的身段,几乎在说知心话了。

    可是,帝王能有什么知心话呢?

    岳鹏举见她还是闷闷不乐,拉起她的手就走:“别闷着,我们说好去西湖游玩的。”

    她还要坐着,几乎是被岳鹏举生生抱了起来,胳肢窝麻酥酥的,呵呵一笑,心情就轻松起来。

    刚到晌午,冬日的太阳正是最好的时候。

    二人雇了一艘小小的画舫,任船在湖上慢慢漂移。

    到处是这样的画舫,弹唱的歌女,行乐的众人,卖各种糖果的小贩。京城的繁花似锦,烈火烹油,谁还会想起几年前那场天大的劫难?

    画舫上放着一张古琴。

    岳鹏举坐下,弹奏一曲。这一曲还是他从军归来,跟花溶学会的,此后,军中交结士人,更体会到琴棋书画的乐趣。

    花溶在一边调茶,微笑着倒一杯,踩着音弦的最后一个节拍,递到他手里。

    岳鹏举喝一口,微笑道:“十七姐,该你了。”

    他站起来,花溶提着裙赏,二人交换位置。

    花溶弹奏的是一曲《水调歌头》,她偶尔抬起头看着丈夫,二人目光交汇时,便无声微笑。

    岳鹏举兴致来了,和着调子高声唱起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

    二人的自得自乐,并未引起其他任何人的过多注目,却不知道,慢慢地,一艘豪华的画舫在靠近。

    这艘画舫又大又气派,夫妻二人一入湖就看到了,但以为,那不过是某一个达官贵人的,西湖上,这样的画舫并不稀奇,尤其,画舫上那样一队一队的歌妓,姿色仪容琴艺,都是上乘,非一般人能拥有。

    画舫上的挂帘出自最好的丝绢,薄薄的,半透明,是苏绣里最精巧的女子的一种手法,有遮蔽的功能,主人能在帘子里对外景一览无余,但外人却只看得一片朦胧的花纹,不能看透主人身份。

    许多不欲为熟人撞见的达官贵人,一般多用这种昂贵的织锦帘子。

    此时,一个人坐在一把雕刻着绿头双颈鸳鸯椅子上的翩翩公子,正透过帘子,看那艘无遮无拦的画舫。

    距离那么近,近得他可以看清楚对坐夫妻二人的脸。

    女子还在弹奏,素手清雅,面容如花,一身淡蓝色的裙赏,头上梳成当时那种流行的发髻,高高耸立,端庄清丽。

    她对面的男子,怡然自乐,一脸陶醉。享受着妻子弹奏的美妙琴音。

    清茶、弦歌、娇妻。

    一个男人能拥有的最好的境界,岳鹏举,都拥有了。

    甚至,他想,这些,其实原本不该是岳鹏举的,是岳鹏举“抢夺”了自己的——占有了自己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