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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上,嬴政顺着马车开窗望去,直到合信府消失在视野当中,才放下卷帘,面上复归平淡。
与嬴政同乘一车的荆轲,一脸戏谑,笑着问道:“怎么,现在舍不得离去了?”
“……”嬴政面色不动,瞥了荆轲一眼,没有回话。
“啧啧啧~!刚才那一掌,我看着都疼,不过以你的身手,要想避开也不算难事吧?怎么~~莫不是蒙心入迷了??”荆轲一脸皮笑,细眯着眼,神态间很是揶揄。
嬴政听闻,眼角微微跳动抽搐了下,心中甚为无语:没想到她反应那么激烈,大意了……
随即,看着荆轲这一脸贱样,嬴政心中充满了鄙夷,扯开话题问道:“你不是一直不愿意入秦的吗?怎么,她劝你的??”
“是啊~她怕秦国会有变故,就百般哀求于我,让我跟你一行,好保证你的安全!”说到这里,荆轲是摇头晃脑,满脸臭屁模样,得意两字就这般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
这嘚瑟的模样,也让嬴政脸冒黑线,甚是无语。
“呵~你确定你不是被赶出来的??”实在是受不了荆某人这张嘴脸,嬴政冷笑了一声,不屑说道:“先前你的铺盖衣物,是赵诗雨派人去收拾的吧,我听说还直接扔到了屋外,这可不像是求你的样子呀~~!”
“额……”被嬴政毫不客气戳破了牛皮,荆轲一脸囧样,很是尴尬地咳了两声,很无语地道:“我好歹也算是你的师傅,你就不能尊重我一下吗??”
“先打住!”嬴政连忙抬手,制止了荆轲的扯淡,平声说道:“我可没认你为师,只不过是为了完成她的交代,这才跟你习练剑术。顶多,你算是我的剑术先生!”
“我……”荆轲张着嘴,半晌说不出反驳之语。
这话,貌似有点子道理……
“话说,她都跟你说了什么?”嬴政见荆轲不语,心中想起方才荆轲之言,顿时心生好奇。
“嘿嘿,你猜~!”荆轲一脸皮笑,揶揄的目光还挑了挑眉,让人观之忍不住想甩一巴掌过去。
对此,嬴政自然不会理会,无语地摇摇头,别开视线看向别处。
嬴政扭过头后,荆轲看着眼前这个风雅不凡的少年,眼中光芒闪动:你会是她口中的圣王吗?那个能结束乱世的圣王……
两人怀着不同的心思,乘坐在同一马车之内,各自思索。
使团一行出了邯郸,向着西边驶去。
在离开邯郸十里之地,使团停了下来,因为前方的路亭之下,有人在等候。
“公子!”一黑甲锐士来到嬴政的车前,朝着马车行礼说道:“亭下有一人,说是公子的友人,欲请公子前去一见。”
友人,谁会在这个关口来见自己??
“知道了!”嬴政听闻,眉头一皱,准备起身出去。
这时,旁边倚靠车柱揣着手小憩的荆轲,眼睛紧闭,张嘴道了句:“不用担心,是熟人,去看看吧。”
“熟人?”怀着一丝疑惑,嬴政下车前往路亭。
等来到跟前,看到了亭中等候的那人,嬴政剑眉一挑,心中有些诧异:“剑南?!”
路亭之下,站着等候的两人之中,最明显的就是剑南。
剩下一人,嬴政远远望去也看不清,随即向蒙骜冯劫点了点头,示意无事,朝着路亭走去。
走近之后,那剩下一人的面部轮廓映入眼中,娟秀苍白,是个年轻的俊小伙,就是给人的感觉有些娘里娘气的……
看了良久,即便心中有一丝丝熟悉的感觉,但是嬴政还是没认出这是谁。
“公子!”这时,剑南拱手一礼,将嬴政的视线拉回。
“嗯……”嬴政回过头,看向躬身行礼的剑南,再看了看那个目光有些复杂的娘气小伙,有些不明所以。
剑南看到此,向嬴政介绍道:“公子,此人少时与公子有一些交际,名唤吴平,乃是吴孙掌府之子,公子是否有印象。”
被剑南念及,吴平上前两步,神情复杂,看了嬴政一眼,拱手认礼:“见过公子!”
“吴平?!!”嬴政顿了下,立马就想起了此人。
四年前刚进合信府,就是这人带头欺负自己,引得赵诗雨相护,随后被赵诗雨给……
“额……”想到这儿,嬴政立马回想起离别前赵诗雨那一双冒着火光的双眸,以及那威胁之语,顿时感到一股阴寒小凉风吹进了领口,通体都生寒。
嬴政的目光逐渐变得怪异,看了看眼前这个向自己垂首行礼的小伙子,忍不住瞥了眼对方的下半身,随即挪了挪腿,调整了下站姿,有些局促地看着剑南,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见此,剑南向前一步,靠近嬴政的耳畔,小声解释道:“公子不知,吴孙掌府不知何时看出了些端倪,知晓了我等之间的联系,最后亲自去见了郭大人。而这吴平,便是吴孙在知晓公子要离去的时候,哀求郭大人之事。”
随即,见嬴政的目光有些怪异,剑南连忙道:“公子,公子此行回秦,进到王宫之后,身边没有信得过的侍者亲信,在宫内难免会有不适应。王宫之内暗流涌动,如今有了吴平,也算是有了自己的亲信,吴平虽然与公子少时
有怨,但如今经过吴孙和郭大人的测验,也算是得力的助手,或许能帮到公子。”
“公子放心,吴孙现已与我等身在同一条船上,此番也只是为了给吴平谋得一个适当的职位,毕竟……能跟在公子身边,也是他的福分!”说着,还向嬴政使了使眼色,以示吴平的“特殊性”。
说实话,虽然是以前欺辱过自己的人,但是嬴政对此人丝毫没有记恨之心,甚至还有些同情……
现如今剑南这般说,脸上还颇有些无奈之色,看来对于吴孙这人的厚颜相缠,郭开也有些遭不住了。
见此,嬴政心中明了,无奈一叹,说道:“好吧,我就带上他了。”
反正自己身边确实没有近侍,而荆轲是一介布衣,恐怕到时候连王宫都进不了。就算是能进去,那也是一个爷,还指不定谁照顾谁呢……
至于残顾,虽然说是宗室护卫,但也只能白天进宫,到了夜晚同样得离开。
如此一来,以吴平的“特殊性”,进宫留在嬴政身边,当个侍御的宦官,也算是“人尽其才”了……
见嬴政答允,剑南很明显松了口气,连忙将吴平招呼到跟前说道:“公子已应允,还不快谢过公子。”
吴平见状,连忙俯首行礼:“谢公子收留,小人定当尽心尽力侍奉公子。”
“嗯~”嬴政点了点头,把头扭到剑南身上,问道:“只这一事?”
剑南听闻,立马反应过来,连忙回道:“公子,吴平虽无问题,但是为防止有人查探,郭大人为其化名吴成,日后公子可以此称呼,此外……”
说着,剑南斜过身瞅了眼远处道路上等候的蒙骜冯劫一行人,细声说道:“这些话,本不该由我等告知。但是先昭襄王在世之时,曾要我与郭大人多照拂公子一二。如此,郭大人就托小人给公子带句话。”
“郭大人说,这咸阳没有看上去那般太平,芈系一族、外客臣子、以及那些各国的探子,都盯着公子,一旦公子受秦王器重,那这些人或许会成为公子的大敌,公子可切莫有松懈之心啊!”剑南神情凝重,郑重言说。
听闻这话,嬴政表现得很是平静,淡然说道:“这些我知道。”
“公子知道??”剑南眼珠子一突,一脸讶然之色:“那公子可知如今忠于王上的蒙、冯两家?”
“有所耳闻!”嬴政依然云淡风轻。
“……”剑南有些自闭,随即想起嬴政身为赵诗雨的弟子,合信商会遍足天下,想来关于这咸阳之势也有所耳闻,当即也恍然明悟,点头道:“公子身在合信府,想来嬴凰公主对此也有所准备,既然如此小人便不画蛇添足了
。玄鹰军身为秦王近卫,更是涉及到王族之权,除了秦王之外,历来少有他人知晓,公子回到秦国之后,还望紧守与玄鹰军相关的消息,为此保密!”
“还请转告郭大人,嬴政知晓此中重要性,定会严守隐秘!”嬴政郑重言明。
玄鹰军这个机构,即便在与之合作过多次的合信府当中,知道的人也不过寥寥数人。按照郭开的说法,秦国知道玄鹰军这个机构的存在,除了秦王以外,恐怕也就只有安庆君嬴洪和赵华几人了。
这样保密性极强的机构,恐怕不会是一个密探机构这么简单,嬴政对此一直有所思量。
见嬴政点头,剑南也放下了心,朝着嬴政拱手施礼:“赵国地界,小人不好长时间露脸,既然诸事都已告知给公子,那小人便先行告退了。”
“嗯!”嬴政应声,看着剑南离去。
“公……公子……”这时,旁边传来吴平的问候,嬴政随之望去。
见嬴政看过来,吴平眼含畏惧,小心翼翼地说道:“公子,小人先前不知公子身份,冒犯了公子,还请公子责罚。”
来此之前,吴孙已向吴平说起过此次之事。吴孙虽然是太子府掌府,但是也只能算是个管家,终归还是个奴才。即便跟太子有关联,日后顶多也只是个长吏,根本无缘到达权贵阶层。
如今吴平身残,后日艰苦不知会如何,借此嬴政归秦,若是能让吴平攀上嬴政的高枝,日后等嬴政继位,在宫中做个秦王近臣,比吴孙自己的前途还要敞亮。
所以,为了此事能成,吴孙不知道磨了郭开多久,这才求得这个机会。
父亲吴孙的良苦用心,吴平是知晓的,所以才有了如今告罪之举。
虽然自己因此身残,但是对方早已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少年,而是秦国的嫡公子,是自己与父亲这辈子都只能仰望的存在,吴平心里的怨恨,早就消散得差不多了……
此时,见吴平朝自己行礼认错,恭谨畏惧,一点也没有印象里的嚣张跋扈,嬴政不免心中感慨,轻声说道:“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既然我答应用你,就不会因为过往而记恨欺辱你。”
“小人,谢公子不责之恩!”吴平见嬴政并未因过往而责罚自己,甚是感动,感激出声,又欲大礼行之。
“好了~”嬴政见此出声制止:“在我这里,不用这般拘谨礼数,只要你做好分内之事即可。日后,我就叫你吴成了。”
“喏!”吴成恭敬领命。
带着吴成回到了车上,嬴政知会蒙骜和冯劫一声,使团在经过短暂的停留之后,再次启程出发。
或许因为吴成的缘故,荆轲的眼神儿也有些怪异,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坐着车上扭来扭去,感觉像是特别不自在的样子。
对此,嬴政却并不知晓,因为此时的嬴政,正在赵姬的马车内,与母亲交谈。
“母亲,政儿已经与蒙将军、冯大人商议好了路线,后天便能进入秦境内,还请母亲这两日委屈一下,尽量别出马车,谨防变故。”
赵姬看着少年俊朗的嬴政,想起这些年在邯郸的过往,不免泪目,哭噎着声感慨:“我儿真的是长大了,你我母子历经诸多生死,今日终是能回到秦国,回到你父王身边了。想你父王离开邯郸之时,你才是个话都说不利索的
奶娃娃,不曾想这几年过去,我儿现在比为娘还要高了,不知道你父王见了以后,会是何等表情!”
说着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赵姬眼中泪花闪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泪光随着笑容落下,笑颜之上的银线,为其添得一分忧伤之喜。
“母亲……”嬴政看着赵姬这般神态,喉间微哽,脸上也有些感伤。
这些年,母亲受了太多的苦,若不是后面几年遇上了合信府,如今是否还能活着,都未曾知晓。如今,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嗨~瞧我,本该是高兴的,怎么如今不哭不笑,甚是扫兴。”赵姬见此,连忙抹去面上的泪水,笑着说道,眼中异常明亮。
嬴政这时看着母亲,小声问道:“母亲,你心里怨恨他吗?”
闻声,赵姬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去,满脸凄苦,长叹一声:“你父王离开邯郸之际,你我母子二人亡命逃亡,在这邯郸东躲西藏,受尽了欺辱。要说娘心里不怨,那是假的。但你父王如今已是秦王之尊,仍不忘我们母子,可见
他心里是有我们的,抛下我们并非他所愿。”
“或许,就像公主所说的那样,你父王也有自己的苦衷。如今我们一家人终是要团聚了,政儿,你高兴吗?”赵姬笑吟吟地看着嬴政。
“能与母亲一同回家,政儿就高兴!”嬴政回答道。
“好,我们一同回家,去见你父王,让你父王好好补偿我们母子这些年所受的苦楚。”赵姬被儿子这番话说到了心里,笑着说道:“你父王要是知道,我儿是嬴凰公主唯一的弟子,还生得这般英武,还不得高兴疯了。”
说完,赵姬掩着嘴偷笑不止,嬴政看着母亲高兴,自己也扯开笑颜,心中充满了期待。
“政儿~~”这时,赵姬似乎想到了什么,看着儿子问道:“政儿,现在就娘一个人,你老实告诉娘,你到底喜不喜欢公主?”
“母亲……”嬴政很是无语,怎么突然就扯到自己身上了??
“以前你小时候什么事情都告诉为娘,可自打你搬进公主的清荷院,你我母子不常见到不说,怎么现在还有心事了?不告诉娘了……”赵姬大眼紧盯着儿子,眼中似有埋怨之色,直盯得嬴政好不自在。
“额……”嬴政脸一僵,被母亲埋怨的眼神儿盯得头皮发麻,讪讪笑道:“母亲你多想了,政儿以前还小,事事碎碎都需母亲拿主意。只是如今长大了,政儿能自行处理,不愿再烦扰母亲。”
“话是这么说,但我是你娘,有什么不能跟娘说的?我们母子之间还有什么烦扰不烦扰的?”赵姬眉头微皱,有些不悦,随即唉声长叹:“唉~政儿现在长大了,不愿意听为娘唠叨了~~”
“……”嬴政自闭。
见儿子一脸无辜地看着自己,懵逼不已,赵姬被逗得笑出了声:“呵呵,瞧你这傻乎乎的样子,还怎么能讨到女子欢心呢?娘告诉你,公主这般亲近你,教导你,那肯定是对你有感觉,政儿你可千万要加把劲儿啊!”
“母……母亲,你……你想太多了吧~~这怎么可能呢~??!”嬴政嘴角抽搐,很无奈地说道。
“有什么不可能的?你们两人一个是秦国嫡公子,一个是赵国宗室公主,般配得很!”赵姬横了儿子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念叨道:“回去我就给你父王说说这事,你要相信为娘,娘跟公主都是女子,女子心里想的
不都是那个样儿嘛~~!”
“……”那家伙,也能算作正常女子吗??嬴政对此持有怀疑态度。
见儿子不说话,赵姬还以为自己的劝解有用,连忙加大“火力”输出:“依我看来,公主临行前那般对你,肯定是担心你会被儿女情长耽误了学业,这才警告你几分。能被公主这般看重,儿子你以后很有希望呀~~”
说完,还一副“为娘很看好你”的表情,看得嬴政心里发慌:我怎么觉得,她说的那话不像是警告啊……就很逼真……
“咳咳……母亲,政儿还小,还未到及冠年龄,谈这些事情还是早了些吧~要不先缓缓~~!”嬴政小心翼翼地说了句。
“不妨事!”赵姬当下就回道:“你年纪小,娘跟你父王可以帮你操持呀,先跟合信君多联络联络,看能不能先定下亲约,等你年纪一到,就可以成婚了呀!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