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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饭时,合信酒楼当中。
忙碌了一上午,此时的酒楼已是人满为患,吃饭之余,所有人都在讨论今日晨时所发生的事情,各抒己见,时不时指出其他人的口误,以示自己消息的正确性。
“听说了没,早上合信府出面辟谣了,昨日传得嬴凰公主三角虐恋的事情,是假的!!”路人甲引出话题。
“当然听说了啊!我还专门去了趟合信府门前,亲眼看到那告示上写的呢!要我说,昨天那传言也真够损的,我赵国的嬴凰公主可是如同天上的仙子一般,怎能蒙上这等污言呢?幸亏合信府出面澄清了,要不然还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儿呢!”路人乙结果话茬,摇头晃脑地感慨了一番。
“能出什么事?”路人甲出声问道。
“你不知道啊?我告诉你,昨日太子府门前堵了很多人呢,连城卫军都来了,要不是今早太子府也张出了告示,恐怕到现在人还没散呢!!”路人乙解释道。
“也对!!不过这次太子殿下挺稳的呀!这传言都传了大半天,太子那边也没什么动静传来,真是让人另眼相看啊!”路人甲感叹道。
“确实有些奇怪哈~~”路人乙应和了一声,心中对此也甚是好奇。
这时,另一边一直倾听的路人丙插了一嘴,问道:“说了这么多,既然昨日那是谣言,那这嬴凰公主又是为何去了司寇府呢??”
“这个……我等也不知啊!!”甲、乙二人同时摇头,表示不知。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我知道!!!”隔壁桌的路人丁,见此骄傲地一声高喊,吸引了周边不少人的注意力,只见其说道:“公主去司寇府,那是为了秦国公子而去的!”
“秦国公子??”甲乙丙同时一愣,惊问道:“这与秦国公子又有何关系??”
路人丁见此嬉笑一声,开始显摆今天听到的消息:“嘿~!这秦国的公子啊,以前只是合信府当中的一个管事的亲友之子,当时没人知道此人是秦国公子,甚至这位秦国公子还备受嬴凰公主赏识,将其收为弟子,准备将其引入商道呢!直到后来才被墨家发现了此人的身份!”
“我想起来了,前段时间合信府还张贴过告示,说是秦国秘密派遣使团来赵,为的就是这个秦国公子!!”这时,路人乙想起了前段时间的瓜,出口补充道。
“没错!这秦国的公子出现在合信府,合信君和嬴凰公主自然不能不管,我听说自从得知了秦国公子的消息,合信府找了不少的先生,就为给这秦国公子教习儒学!令其日后心怀仁礼,慎行刀兵之事!”路人丁接着说道。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以合信君的品行,如此对待也是常理!就是这么对敌国的公子,会不会有些仁慈了呀?”一旁的路人甲插话道。
听到这话,路人丙反驳道:“这不挺好的吗?之前合信府也说了,这秦国使臣来我赵国,为的就是这秦国公子!如果这秦国公子出了事,秦国定会以此为由,派兵进犯啊!”
“兄台说得也对,小弟方才魔怔了!”路人甲连忙认错,紧接着问道:“不过这样说来,合信君也是为了我赵国不受刀兵之苦,这才好生照顾这秦国公子的呀!”
“没错,定是如此!合信君高仁厚义,想来定是因为不忍见到兵戈相向,血流成河的惨象,这才想着宽待秦国公子,以求两国和平共处啊!”路人乙连忙应和了一声。
“不过,这秦国公子的事,跟嬴凰公主去司寇府有什么关系啊?”这时,路人甲反应了过来,提出了疑问。
闻言,乙和丙也随之一起看向了路人丁,等候解答。
“这个啊,就牵扯到另外一件事情了!”路人丁捏起酒杯小嘬了一口,四仰八叉地靠在了酒桌上,见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得意一笑,向众人解说道:“这却是因为,司寇府在朝会上向王上说明,需要用秦国公子来作为与秦国使团谈判的筹码!!而朝会之上,合信君最终应下了此事,只要求司寇府不伤及此子的性命即可!”
“嘭!!”这话一经说出,旁边就有几个壮汉怒而拍桌,大喝道:“可恶!我赵国与秦国之仇不共戴天,要报仇也要在战场上分个高低,如今欺辱一个吃奶的娃娃,算什么大丈夫?!这司寇府真丢我们赵人的脸!!”
“对对!老子听了都臊得慌!我赵国什么时候如此惧怕秦国过?!”燕赵之地多烈士,听闻自家庙堂要拿小孩作为邦交的筹码,这无疑是对赵人血性的侮辱,当即不少人都怒喝出声,对此很是不满。
若说合信君赵岳是为了防止兵戈,这才宽待秦国公子,那赵人还勉强能接受,毕竟战争之事不可儿戏,动辄血流成河尸骨堆山,伤国累民!
但是司寇府的这个德行,就着实是让人感觉到恶心了!这样一来,搞得好像赵国怕了秦国一样,连跟秦国邦交都要手里攥个秦国公子,要不然没有底气??这传出去还不让列国笑掉大牙啊!
方才解说的路人丁,见群情激愤,也一脸赞同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所以,昨日司寇府的易华和其府卒堵在合信府门前,就是为了将秦国的公子押回去。而嬴凰公主跟过去,也是因为给秦国公子设定的课程需要监督,所以才将儒学书简都带入了司寇府,让司寇府扣押的同时又能保证其修习儒学经典,当真是累心费神啊!”
“唉!往常都没有发觉,今日一看,这司寇府之人竟是如此的懦弱不堪,这等行径真是让人看得作呕!”众人听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对此自然是做出了自己的评断。不过,仍有人对此持怀疑态度……
“不对啊,我怎么听说此事的缘由是因为合信君不愿意放人,才会让嬴凰公主跟去的呀?!”这时,旁边被言论吸引过来的人,对此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这都是谣言!!”见有人反驳自己听到的消息,路人丁就不乐意了,当即反驳道:“若是不愿放人,那为什么合信君会在朝堂之上答应司寇府来拿人呢??既然司寇府昨日已经押到人了,那又怎么能说是合信府不愿放人呢?”
“可嬴凰公主为何要跟去呢?会不会是去保护秦国公子的呢??”那人心中仍有疑虑,追问道。
“扯淡!司寇府都在王上面前说了不会伤及那公子性命,朝堂之上,易华又是五司之一,难不成还能欺君不成??”路人丁立马推翻了这个可能,煞有其事地解说道:“既然这秦国公子不会有性命之忧,那就说明合信君没有必要再去追究此事,所以嬴凰公主去司寇府,绝对是为了那秦国公子的‘学业’去的!!!昨天那么多人都看到了,嬴凰公主的那些仆从手上,拿的可都是锅碗瓢盆书简木牍啊!你见过谁拿锅碗瓢盆去保护人的???”
“对对对,这是真的,我昨天也看到了~~~”立马,就有昨日亲眼目睹过的吃瓜群众附和。
一时间,那些不赞同路人丁言论的人,都被这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一旁看热闹的人直呼讲得有道理!!而热闹的合信酒楼当中,像这样的场景比比皆是。
整整几天,邯郸城中到处都是谈论此事的人,人们分成两派,各执一词,互相辩论,谁也没办法全然说服对方。
而因为“逻辑通顺、理由充足”,合信府在这个舆论的浪潮当中,一直都是处于上风。毕竟“我都放人了凭什么说我不愿意交人??”“他司寇府会护佑秦国公子安危,我还操什么心??”“我去监督学业顺带探个班有什么不行的??”这样类似的“道理”总能让人听后点头应是!
而相对的,支持司寇府的人则是少了许多,不能与之相比。
一旅人过山路,突然发现前方有一饿虎,那这基本上就是必死之局!可若是前面有两条饿虎呢?那这位旅人的结局还是必死吗??!
如今的两方舆论,就像是那两条饿虎一般,两虎相争却又相峙不下,双方各执己见谁也奈何不了谁,即便是一方势重,可另一方却始终都没有消失的踪迹,就这样两两相争不休。
而在舆论之中飘荡的合信府,却罕见地没有人出面质疑,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于如何打倒跟自己见解不同的人,却少有人回过头来细想这事情的本质,从而使得时光就这样消散在争论当中。
中间,合信府还曾张贴过告示,直言大家不能被这些小道消息所迷惑,不能造谣生谣。又扯起了自己与太子府、司寇府的深厚情谊,直言三府之间不会有任何隔阂之类的云云,反正就是东拉西扯,没有半句话说到点子上!
说有谣言吧,合信府又不说清楚哪条消息是假,反而大抒与太子府、司寇府之间的关系亦如往常一样,不会因谣言而动摇,反正就是光捡好听的说。
不管吃瓜的群众信没信,反正太子府是信了,当天就回了一句:合信府说的都对~!我太子府也是这样想的!!
至此,除了司寇府没有搭腔吭声以外,其余两府那是玩得眉来眼去、你侬我侬,将邯郸这一锅粥搅得是越发浑浊了……
当然,在这等舆论的压力之下,司寇府易华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
“查明白了没有??外面的这些疯言疯语究竟是从何处传出来的??”易华眉头紧皱,看着眼前的王业,出声询问。
“大人,小的派人追查了好几天,都没有查到这消息是从哪里来的!好像短短一天之内,从无到有,这流言突然之间就传遍了整个邯郸城,让人难以想象啊!”王业对此也是懵逼不已,头一次见到这么来势汹汹的流言,这在王业的从官历程上还是头一次!!
易华听后,脸色一阴,憋闷得难受,瓮声道:“那可有查出这些消息是怎么传开的吗?这才短短几天,我司寇府的声名都快臭了,外面人声鼎沸,就连王上昨日都将我叫去询问了此事,对此震怒不已!若是再想不出办法制止这些流言,那王上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小人明白!”王业听后抹了一把汗,然后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大人,这消息的源头虽然没有查到,可是这合信酒楼当中,每天都有讨论此事的人在,不知此事与合信府有没有关系?”
“哼!!”闻言,易华冷哼一声:“这还用想吗?你听听外面的流言,有多少人是跟合信府一心的?!这件事情若是跟合信府没有关系,我现在就把头拧下来给赵诗雨当球踢!!!”
“……”王业当即无语,似乎知道自己问了个“愚蠢”的问题,随后连忙补充道:“既然有了这个线索,那我们可否以此为借口,查封合信酒楼呢??”
易华瞟了王业一眼,心中顿感无力,轻轻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食肆酒馆本就是给人吃饭闲聊的,若仅仅只因为其闲聊的内容不利于我司寇府,我们就出动府卒查封酒楼的话,恐怕就真正掉入合信府设好的圈套之中了!说白了,我们不可能真的告诉旁人,那朝堂之言只是为稳住合信君赵岳而使出的权宜之计!这样不就等于承认我易华欺君吗??”
“那……那我们该如何是好?”听到这儿,王业也是没了主意,见此连忙问道。
“唉~!”易华无奈一叹,说道:“无法子,只要我们找不出这等流言从何而来,那就只能在一旁看着受气!若是轻举妄动,必会被人当作是恼羞成怒,彻底坐实我司寇府卑鄙无耻之名!当真是可恶!!”
“这么说来,我们这次算是栽在合信君手上了?”王业一脸忧虑,还带有一些不甘,显然不愿就此罢手。
“呵呵,谁说这次栽的只有我们??”易华嘴角一咧,阴冷地笑道:“合信君这次手段高明,可再高明的手段,也只能糊弄那些不懂内情的平民商贾。这高居庙堂之上的王上,可就没有那么好骗了啊!”
“这外面的声浪越高,越对合信府有利,那王上的心就越发忌惮!本身对于合信君,王上就心有不满。而现在,合信府挟民声之威,压下我等乃至王上的仇秦之心,你说,王上会怎么想??”
王业连忙接着说道:“王上定会更加顾忌合信君,必不会像以往那样信任!甚至后面会提防着合信君!!”
“嗯~!”易华点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一旦起了这个头,那日后合信君的日子就会越来越难过,有王上在一旁虎视眈眈,我们还怕没机会收拾合信府吗?!”
“可是……这次太子那边,看上去与合信府很是亲近,太子府也多次张贴告示迎合合信府,这我们该如何是好?!”王业想起了今日太子府的作为,兀自担忧。
听到这儿,易华也是皱紧了眉头,喃喃道:“太子一向对合信君敬畏有加,这却是不好办了!此次主导宣发告示的太子府家臣是谁??”
“是太子侍读,郭开!”王业立刻回道。
“郭开?又是郭开!”易华额前的褶子更深了,想了片刻也无果,易华决定暂且抛弃这些顾虑,专心于眼下:“算了,这些先不提,这几天赵诗雨那边有什么进展??”
一提到赵诗雨,王业的脸立马就皱成了一团,很是郁闷地说道:“大人,这赵诗雨与那秦国公子基本上很少出东苑,即便是出来转悠,身边也是带足了侍卫,我们多次派好手前去试探都折戟而归,就连那少年出行,身边都至少有十名侍卫随行,简直比赵诗雨还像个主人!!”
听了这话,易华方才还有些光亮的老脸顿时一阴,变得阴冷无比。
易华心想,自己在外受了合信府的气,这回到了司寇府还要被赵诗雨气,偏偏人家还是个大爷,自己打打不过,阴也阴不过,平日里见面还得笑脸相迎。甚至现在双方连身份都互换了,赵诗雨成了受害者,自己反而成了坏人??(嗯……?这好像没什么不对~~~!)
这让易华心里别扭得要死,当即恶声说道:“难道你们就不会下药吗??我就不信她赵诗雨一天到晚都不吃饭的??”
“大人不知,这赵诗雨连吃的喝的都是从合信酒楼专程配送的!每天一到时间,赵诗雨的侍卫头子就领着一票人去府门口护送,我们的人从头到尾都搭不上手!甚至……甚至我们这儿有的人,还私下里定了合信酒楼的饭食,一到时间就……就跟着赵诗雨的侍卫一起等……唉~~!”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起这茬,王业更是欲哭无泪啊。
“……”随着王业的话,易华的脸色那叫一个五彩斑斓,黑红紫青绿不停转换,当真是让人啧啧称奇啊!
易华也没有想到,这赵诗雨竟然准备得如此充分!!!就连吃食都有专人配送,甚至还把合信酒楼的业务开展到司寇府里来了,这等做派,怎得一个嚣张能形容啊~!
如果说,之前易华的脸色像是吃了屎一样难看。那么如今,就是被人强行按住头,直接拉在了嘴里,关键是还要让你当着她的面咽下去!!!
易华的脸色被气得煞白,颤抖着嘴唇,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赵诗雨!!!我跟你没完~!!!”说罢,连忙闭眼缓和,以防止被赵某人气得背过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