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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赵王宫之中,朝堂大殿之上。
“终于议完了啊!”赵偃站在朝堂之上,看着台下这个皓首苍髯,体格壮硕的威凛老者,心中无奈地叹息一声。
老者身着重铠,肩披虎布披风,雄立于朝堂之上,威风凛凛。其身后一众武将默然站立,与合信君交好的李牧将军,也在此列。
而在老者另一边站立的,便是平原君赵胜。只是此刻赵胜的脸色不太好看,眼睛冒着火光,狠狠地盯着重铠老者,颇有不善。
此刻,朝堂之上却已经没了争论之声。这时,赵偃身旁,身着王服的赵王丹,开口了。
“既然诸位再无异议,那此次朝议便就此定了,散朝吧!”此刻的赵王脸上也不太好,阴郁着脸,提出了散朝。
众臣纷纷跪拜遵礼,退出了朝堂。赵偃,也在此列。
“终于无事了!”赵偃有些开心,不过随即想到了一事,担忧之色又浮上了脸,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诗雨怎么样了,好端端的怎么会被歹人刺杀呢。”却是想了自己心尖儿上的人儿。
当日初闻赵诗雨遇刺后,朝堂议事都缓了片刻。赵国国都之内,居然有歹人行刺王族宗室之人,这让赵王惊怒不已,而掌管京都防卫的将军,当场脸都给吓绿了。
一时耽搁,直到赵王颁下旨意,全城悬赏歹人之后,才消停了下来。
而赵偃,即便是再心急如焚,也不能飞出去看望,只能将心中的忧愁强行压下,等待朝议的结束。不曾想这一堂朝议,竟是议到了现在才结束。
不过无事之后,赵偃便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焦急,若非周身衣着凌乱,赵偃都想直接“杀”到合信府去。
路上一番摇晃,却也很是顺利。半晌,终是回到了太子府邸,短暂利落的收拾之后,赵偃正准备出门……
“太子殿下,臣吴孙求见。”屋外,传来吴孙的声音。
吴孙?这个时候来干嘛?赵偃有些疑惑,但还是问道:“何事?”
“小人有些事情,想告于殿下知晓,还望殿下恩准。”
什么事非得现在说?赵偃心急如焚,都憋了两天了,现在还不知道赵诗雨怎么样,如何能等得及?
当下,赵偃不耐烦地回道:“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你先下去吧!”
“太子殿下,事关赵诗雨小姐,还请殿下能先听听小人的话!”吴孙的话虽隔着一堵墙,却落到了赵偃的心中。
嗯?赵偃心中一疑。这吴孙虽然才来自己手下做了没多久,但是其人踏实肯干,吃苦耐劳,诸多事宜都操持得甚好,这让赵偃心中对其很有好感。如今贸然前来,想来是有要事吧!
“先进来吧。”心里想着,赵偃朝门外喊了一声。
很快,就看到吴孙姿态恭谨,莲步细碎,小步小步挪到了赵偃面前,俯首一礼。
“好了好了,说事吧。”赵偃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催促道。
闻言,吴孙俯下的双眼一亮,很快就又消散下去。抬起头来,换上了一副忐忑的面孔,语气颤抖,弱声说出了已在心中反反复复编排好的话。
…………
卫四是一个侍卫,属于太子府中三百侍卫之一。其父是城卫军,不过这年头当城卫军危险啊,卫四他爹不晓得塞了多少好处才将其塞进了太子府中当侍卫。
也是这小子争气,他爹的钱没白花,成功地被太子府录用,成了端“铁饭碗”的太子府亲军,让他爹长了不少脸面。
这天,卫四正在内庭阁院站岗。太子几天没见,今天急急忙忙回来,进了阁院就没声了。卫四虽然心中好奇,但是本分还是知道的,背后议论主子可是要受罚的。
不多时,卫四就看到新任的掌府大人也匆匆忙忙来到了阁院外。
说到这信任的掌府,这可是一个狠人!上次有个端饭的丫鬟,据说就因为多嘴了一下,就被其打了二十板子。
不过即便如此,那也挡不住底下人的议论,都说这个新任掌府大人的儿子好像得罪了什么人,被人给施以了宫刑,常常有送饭的下人说起。直到现在,整个太子府都传遍了,就是没人敢明面上说。
如今这位掌府大人来此,卫四虽说面上不动,心里却诽辩了不少句,这却是因为上次被惩戒的那个丫鬟小翠,那可是卫四的心上人呐!
随后,卫四就听到了太子殿下的传唤声,眼前这位掌府大人应了一声就进去了,这让卫四心中好生羡慕。来了太子府都快一年了,卫四都还没有机会进到太子住的房子里瞧瞧呢,如今这掌府大人才来了俩月,就能进去。这让卫四不得不感慨:还是读过书的人好混呐!
屋内,半晌都无丝毫声响传出,屋外,卫四兢兢业业侍立,一丝不苟。
“什么!!”突地,一声饱含惊怒的吼声传来,将认认真真值班的卫四吓得小心脏一抖,手里的长戟差点没把住。
卫四在太子府当了快一年的差,上上下下的人见了不知道多少次,凭声音就能知道此人是谁。而此刻这个好像很愤怒的声音,不就是太子殿下的嘛!里面咋回事啊?
正当卫四胡思乱想的时候,里面又传来一声高喝:“来人!!”
听令,卫四身上那近乎完美的“职业操守”顿时发挥了作用,想也不想,直接扯开嗓子吼了声:“在!”
随即“蹬蹬蹬”一路小跑,进了屋内。
“太子殿下!”进了屋后,卫四单膝跪地,头颅低下,等待下一步指令。
“去,给我把郭开叫来。让他现在就来!”赵偃面上仍有余怒,闷声道。
“喏!”一声响亮干脆的回应,卫四扭头就走,利落得很。
哎呀!等出了门儿,卫四才反应过来,后悔不已。难得进去了一次,还啥都没看到,真亏!
…………
“哦?太子叫我?”郭开一脸“惊讶”,再一次问道。
“是的郭大人,殿下还让您现在出发,尽快过去!”卫四瘫着一张脸,回应道。
“我知道了,我现在就过去!”
…………
“臣郭开,拜见殿下!”郭开来到太子所在,恭声行礼。(古时太子伴读也是有专门的官职,所以也算臣子)
赵偃此时还是一脸怒色,见此,皱着眉说道:“不用多礼了。今日叫你来,是因有件事情要让你知道下,我想听听你的看法。”随即朝着吴孙摆手示意了一下。
吴孙见此,卑身一礼,将方才之事又说给了郭开听:“郭大人,事情是这样的。”
“前日赵诗雨小姐遇刺,现已满城皆知。凶手共计三十七人,其中三十六人在当晚就已伏诛,另一刺客首领也在昨日间被人擒杀!属下也是在偶然之间,遇到了擒杀此獠的江湖人士,才知晓了其中曲折。”
“逃亡的刺客名为黑牛,先前是小人麾下的剑士,但此人一向不顺从属下管制,而且经常消匿行踪,是以小人对其也并未多做管束。”
“根据从黑牛身上发现的线索看,此人是与小人妻子王氏私通,背地里密谋策划了此事,小人也是那时才知晓这黑牛与王氏的龌龊,这便是两人之间联系的绣帕。”
“而王氏之所以会如此,便是因为嫉恨赵诗雨小姐对小儿吴平的所作所为,说到底也是小人平日里对其欠缺管教,所以才会有此事发生,小人之罪责难以抹去。”
“最初发现此事之时,是在昨日。那时殿下尚不在府中,为确保太子府的光辉不至于被小人蒙蔽,小人昨夜连夜前往合信侯府,负荆请罪,想以此身让合信君息怒,以谢太子殿下恩德。”
“对此,合信君虽说对此事异常震怒,但是却也没有太为难小人。至于赵诗雨小姐,在知晓了此中情节之后,也同意与太子府息事宁人,不会记恨于殿下。小人总算是没有辜负太子殿下的知遇之恩,不至于让小人这等污秽之人玷污了殿下的门户。”
郭开听到这儿,表情怪异,似是有些迷茫,问道:“负荆请罪,双双言和,这不是挺好的吗?殿下是疑惑……?”
“他还没说完!”赵偃轻启薄唇,阴沉着脸,闷声道。
“哦?”郭开转头,“疑惑”地看着吴孙。
见此,吴孙先是“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赵偃,随后“一脸忧色”,低声回道:“本来到这儿已经是没有他事了,不过……不过合信君又说,说是前天伏诛的三十六人,全被人割去了面皮!!难以辨认!”
“这!!”郭开一“惊”,双目圆睁,追问道:“可曾确认?”
“小人没敢问,不过看样子,应该是真的!”吴孙说道:“因为合信君曾言:行刺之事就算了(liao)了(le),但是割去刺客脸皮的歹人另算!”
郭开闻言,装作皱眉思索的样子,不发一言。
这时,赵偃开口了:“合信君个性强硬,但却极重仁信。况且对于这件事情,合信君必不会戏言。所以此事,八九不离十。”
“殿下之意,是要臣暗中调查此事?”郭开面向赵偃,询问道。
赵偃点了点头,随后出声:“合信君那边,我这两天会去上门拜访。但是此事,你务必给我从头到尾调查清楚!”
“殿下是怀疑……此事另有蹊跷?”郭开疑惑道。
赵偃闻言,双眼微眯,说道:“若非如此,又哪来的人,大半夜的割去刺客的脸?若非那个叫黑牛的刺客被抓,谁又会知道行刺之人的身份?谁还会挖出来这幕后主使?恐怕这件事还就真成了不解之谜了!这割去刺客脸皮的人定然与此案相关!否则又怎会对行刺之事如此清楚?所以,这背后定然还有其他人隐藏着!”
“殿下英明,臣叹服!”郭开心中乐开了花,面上不动声色,敬佩道。
“不过……”接着,郭开说着,眼睛闪烁间,飘向了一旁恭候的吴孙,“疑惑”地问道:“这个黑牛,方才吴掌府说,此人不受你管制?你府中的剑士,不受你挟制受谁挟制?”
说到这儿,赵偃也将目光移到了吴孙身上。方才的时候没有注意,郭开现在一说,赵偃顿时察觉到了不对之处,冷眸紧紧地盯着吴孙。
吴孙被两人紧盯着,就像是被猛兽牢牢锁定的猎物,浑身战栗,颤声道:“郭大人不知,这黑牛本是小人在合信商会做管事之时,伯阳君借给小人用来抗衡合信君的,直到小人与合信商会拆分开,这黑牛也就没有离去,跟在小人身边。而往常对于小人的指派,黑牛也是不予理会,他只听从……听从……”
“听从伯阳君的号令,对吗?”郭开双眼一睁,替吴孙说出了他“不敢说”的话。
吴孙闻言,一脸“无奈”,点了点头。
“赵涉?!”赵偃双目圆睁,长大了嘴巴,一脸震惊。三人里面,就光太子的表情不是装的。
“殿下莫急,此事,应当没这么简单!”郭开见此,连忙劝慰道。
好一阵子,赵偃才定下心来,随即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而后问吴孙道:“关于此事,合信府怎么说的?”
“合信君并未谈及此处,只说在没有绝对的证据之前,合信府不会插手任何事!”吴孙“如实”回道。
闻言,赵偃一言不发,低头思索,面上阴晴不定,乌云密集。
见此,郭开似是有些忧心,上前两步,忧声道:“殿下先不要忧心。此事在臣看来,还有一些疑团。若此事真是伯阳君所为,那伯阳君又是如何得知吴孙家中之事?要知道,吴掌府也是事发之后才知道此事,伯阳君又有何能耐,能比吴掌府还了解自己的家事?这岂非不合情理?”
郭开这话,更像是在引导吴孙发言!
赵偃听后,眉头轻皱,只是面上稍微松了一些,似是被郭开的话打动。这一幕,“恰巧”也落到了吴孙的眼中。
只听“噗通”一声,吴孙跪伏在地,连朝赵偃磕了三个响头。这突然的变故,却是将另外两人看“傻”了眼。
只听吴孙神情悲痛,涕泗横流,悲声道:“殿下啊!小人还有一事,但求殿下为小人做主啊!”
赵偃此时被痛哭的吴孙给弄得满头雾水,不明所以,连忙抬手将其搀扶起来,说道:“吴孙,你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你是我太子府的掌府令,有什么难处我自会帮你。”
“小人,谢殿下大恩!”吴孙先是大礼谢过赵偃,随即出声,道出了自己心中的辛酸:“殿下不知,因赵诗雨小姐遇刺一事与内人有关,所以当小人知晓了此间详情以后,就当面找来了内人王氏当庭对峙,不想……不想……”却是伤心过度,说不出话来了。
吴孙神情悲戚,看上去极其可怜,哽噎了数下,这才缓过来,接着说道:“不想这贱人对此供认不讳,甚至还嘲讽小人,说其不光与黑牛有染,就连伯阳君,也与其欢好多次,就连小人的犬子,恐怕也是伯阳君的种啊!呜呜呜~~~”
说完,吴孙再也忍不住,心神崩溃,大哭出声,嗷嗷地嚎,让旁听的人直感觉心中瘆得慌。
“什么??!”赵偃和郭开同时震惊出声。赵偃甚至不敢相信此事是真,又追问道:“这怎么可能呢?”
见状,吴孙强压下内心的悲痛,向赵偃解释道:“小人当时,也不敢相信。小人以前只知道王氏是伯阳君的表妹,却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一回事。于是小人后来问了王氏的侍女小沫,才得知,此事竟是真的啊!小人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愤慨,便动手杀了王氏,将她的尸体拖到了合信府以作赔罪!”
怎么还是个表妹?!赵偃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为此感到心烦意乱,说道:“将那个侍女小沫传来!我要当面问问她!”
至于吴孙所说的杀了妻子王氏的事,赵偃是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在这个时代,发生这种事情,不千刀万剐都算是客气的了,杀一个贱人有何不可?
吴孙闻言,连忙止住哭声,收拾了下,起身出去喊人。
“殿下,这……”郭开见吴孙已走,出声道。却不想,话刚一出口就被赵偃给打断了……
赵偃挥手打断了郭开的话,随即深吸了一口气,眼中冷芒闪动,说道:“不必说了,吴孙先前是赵涉派去合信商会的钉子,所以赵涉对吴孙肯定会加以看管。而且,与合信府仇深似海的,是伯阳君赵涉;有能力在邯郸动手的,也只有赵涉。”
“若真如吴孙所言,赵涉与其妻子王氏有染,那此事便无需再议了!合信君之所以让吴孙转达,说没有绝对证据之前,不会插手其中,恐怕就是要看下我这个太子要如何选择了!”
“殿下深谋远虑,臣不及也!”郭开见闻,恭声一礼,拍了拍马屁。
“呵!”赵偃斜眼看了郭开一眼,笑骂道:“可别埋汰我,以你的心思,恐怕早就想到这些了吧,你以为我不知道?”
“殿下过誉了,臣不过是粟粒之得,哪敢与殿下争辉!”郭开一脸谦卑地说道。
“哈哈哈!”赵偃被郭开这句话一说,脸上顿时笑开了花,一扫方才的阴霾,说道:“你啊你啊,还是和以前一样!只不过有点胆小了些,在我这儿,想到什么就说,现在本太子能够完完全全信任的,也只有你了!”
“臣,谢太子看重!”郭开连忙跪地,以谢赵偃的信任。
“好了好了,起来吧!”
“遵令!”